我几乎不敢相信那一刻自己耳朵所听到的那一声呼唤，好像在天边，却又近在眼前。那种可怕的熟悉感让我全身的细胞开始战栗，而我正拿着机票和证件的手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我无法告诉别人，在这一路走来，从毅然关上家门坐上出租车然后在天灰蒙蒙亮中看着太阳在海边升起是怎样的感觉。好像，这一生的起起落落都已经幡然而过，心里一下老去。也许心里即便做了最坏的打算，已经做出了最没有反转余地的决定，但总归还是会有舍不得，会有幻想，幻想着如果，如果的事情出现。就好像我前面坐在机场的候机大厅里，不敢肆意的抬头看向进出口的人来人往一样，因为我害怕期待后幻灭的苦涩和痛楚，因为我知道，周寒一定不会来。
可现在，谁来告诉我这一声莫小西又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也想不到，想不到那个突然握着匕首突然冲出来的人，竟然会是她，聂雨，那个我以为已经被我的故事感动的女记者，一个我以为心里其实并不坏的姑娘。此刻她脸上也一片懵懂，似乎整个人魔怔了一般，喃喃地在不断重复着一句话“坏女人，不懂珍惜的坏女人，杀了你……杀了你……”
周寒的脸色惨白，他一手仍牢牢抓住了那个黑色的身影，我扭头充满恨意愤怒看去的时候，却整个人怔在了那边。
“怎么说不出话了？莫小西……我说的难道不是真的么？如果你爱我，哪怕现在我爷爷把刀架在了你的脖子上，哪怕现在那些流言蜚语让我们已经狼狈不堪，哪怕现在我一无所有，你都不会这样再一次选择离开。”周寒自嘲的说，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他将莫北北的行李箱推向我身边，转身，双手插进了口袋里，好像要掩饰什么。他说，一字一句，没有任何情绪“所以，这一次，我不会再挽留，也不会再等待了。莫小西，我放你自由，如果这是你一直想要的东西的话。至于儿子，你没必要因为爷爷的话而做出什么所谓伟大的牺牲，你带儿子一起走吧，爷爷那边我自有办法对付。如果可能的话，永远不要回来了，当然，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根本也没有打算再回来了。”
“我不想再听你什么解释了。”男人径直截断了我的话，他蓦然转头将目光死死地停留在我的眼睛上，他说“莫小西，我已经不知道你说的话里，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了。”
“好……不愧是我周寒的乖儿子。去吧，要登机了。”
“周寒，我……”
我听见周寒长长的一声叹息，而后将莫北北抱的越发紧了起来，好似在嵌进他的身体一样。“傻儿子，爸爸不会让你做这样的选择题的。当年啊，爸爸的妈妈也曾让爸爸做过这样的选择题，也是那样一个选择让爸爸到现在还后悔莫及。”
小家伙的小手在我的手中一直扭着，我下意识的一把抓住，心里、脑中在听到他说周寒转身离开了的时候顿时一片空白。鲜活的生离死别横在眼前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原来真的没有那么伟大……拽紧了指甲直到插入掌心一刺的痛阵阵而起，我猛的转身，喊出了那个从见到他起就一直隐忍着的两个字
如果说，之前那道再熟悉不过的呼喊让我震惊、胆怯，甚至觉得脚下好似装了千斤一样的重担，不敢回头去看上一眼的话，那么那一声孩子稚女敕的“妈妈”，却让我再也没能忍住的泪流雨下。
“恩！爸爸，我会好好照顾莫小西的，我已经是小男子汉了。”
孩子一声一声痛哭好像一针一针扎在了我的心头，我百口莫辩，张口想说什么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北北说的都是事实，我确实准备着不要他了，确实打算这一走就不再回来了。当然，我不会舍得一辈子不见儿子，只是……我会躲在暗处偷偷看着他长大罢了。
“莫小西……你……”周寒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却见不知道从哪冒出的黑色身影，带着帽子，忽然冲到了我的身前，周寒下意识的挡在我身前的动作让我在怔然的同时，竟清楚看见了一抹刺眼的折射光。zVXC。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好像被禁锢在一个无底的深渊，从未有过的恐惧感将全身笼罩，我甚至惊惧的向后退了两小步后，却忽然醒过来一样的冲到了周寒身前。匕首还停留在男人右侧的月复部内，鲜血好像止不住似的湍湍而下，一下就在地上蔓延开来。
周寒本来背对着我，听到孩子这么一说，他狠不下心来，缓缓转身蹲来，一把紧紧的抱住了莫北北。他闭着眼神，神情很是不舍，他一下一下地抚模着莫北北的后脑勺，他说“傻儿子，爸爸没有不要你……只是，北北，如果，我是说如果一定要在我和妈妈之间选一个人，你会选谁呢？”
他说，当年母亲曾也让他做过这样的选择题。他选了什么？我忽然好奇起来，不……其实答案很明显，他选了老周家，选了他的父亲，所以……毅然狠心的割舍下了对母亲的想念和爱，割舍下了所有的笑容和快乐。
转身，明明只有短短两步的距离，我却觉得自己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久到整个机场好像都静谧了下来。眼里看见的是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也是我莫小西此生的全部。周寒正用痛心的目光冷冷的看着我，在我接触到他的眼神的时候，那些痛好似忽然不见了，只剩下了怔怔的冷漠，他在喊过那一声后，再没有说任何话。半晌，只见周寒蹲下了身子，轻轻拍了一记莫北北的小，对他指了指我站立的方向，轻声说了一句“去吧。”再读读小说网
“周寒……”声音微微发颤，就连手也开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直到距离这个男人两步远的地方，我终停下了脚步。
莫北北迈开小胖腿扑进了我的怀中，小家伙近来因为伙食不错，越发的增重起来，我被他这么用力的一撞，下意识的想伸手接住，却反而被推着向后踉跄了两步。
我抱着莫北北抹眼泪的时候，周寒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们身边，他的手上拖着的是被莫北北嫌弃过的粉色米奇小行李箱，也是当初我带着孩子回国的时候，莫北北的全部行李。
“莫小西……”周寒的声音再度响起，而后紧跟着他响起的莫北北稚女敕带着鼻音的喊声“妈妈……你真的不要北北了么？”
我不语，心酸不已。我没有勇气回头去看那个男人一眼，哪怕我其实已经知道了他的回答。不会……不会来看我们的，这一面也许就是永别了。
我想很多年以后，我终不会忘记那一天那一幕的每一个画面。周寒的眉头渐渐蹙起，却出于本能的一把抓住了他身前那道黑色身影的手臂。我不知道他看清了什么，神色从惊恐到释然，甚至还有淡淡的无奈和认命，可我却看见了一把沾着血迹的匕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渐渐的一滴、两滴、越来越多的血从周寒的月复部流了出来。
莫北北不舍得拉着我的手，一边回头问。半晌，直到乘务员催着我检查证件的时候，也没有得到周寒的回答。莫北北又开始抽泣起来，他抬头，泪眼朦胧的问我“莫小西，我们一定要走么？为什么，北北不能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呢？”
也许是之前根本没有想过周寒会知道我要离开，所以根本没有做好要道别的准备。我的心里全部的情绪被搅乱，甚至觉得空荡荡一片。当莫北北问我，为什么不能和周寒在一起的时候，我甚至也在心里问起了自己，难道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真的是因为不够爱，不够勇敢，所以……
“北北，爸爸路上和你说的话，你记清楚了没有？”
小家伙挪了挪嘴巴，眼泪汪汪的看了我一眼，而后又偷偷看了抱着他的周寒，然后低下头不吭声起来。
周寒说，把儿子还给我，还用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将莫北北的行李收拾好了，他还说让我离开了，就不要再回来。不知为什么在听到他说这些的时候，我心里的痛越发的厉害，渐渐的有些发憷，麻木起来。
周寒
小家伙死死地拽住了我的裤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控诉“莫小西，你明明说过不会不要北北的，你骗人！你为什么要偷偷离开……爸爸说，你是故意不带北北一起走的，还说，以后北北都见不到你了……北北不要和莫小西分开，北北什么都可以不要了，不要琦琦，不要爸爸，不要那个什么曾爷爷，不要很多很多的玩具，只要莫小西，莫小西……不要，不要丢下我……”
“不是什么？莫小西，是我傻，四年过去了，你的决定依旧没有改变。我不懂，难道这样一次又一次的离开，真的就能改变什么？！我也不懂，这段时间以来，我都已经放下了全部的身段，尊严，甚至努力改变自己去爱你，可你却依旧没有感受到。是，我们之间也许真的曾经有过不可逾越的阻碍，可该死的阻碍并不是我们之间问题的所在，我们之间最关键在于……”周寒顿了顿，握拳，好似说出下面的话，对他来说很是艰难。“在于，你不够爱我。”
“爸爸……你会来看我们么？”
周寒说，他一定不会让他的儿子重复他当年的痛苦，他说到，也做到了。所以他将儿子给我送来了，尽管他也和我一样爱着莫北北。
我在听见周寒说起选择的时候，下意识的将一直低垂的目光投向了他，才发现他一直在看着我，好似早就料到了我会因为这句话而有所反应一样。
不够爱他……我一愣，微微松开莫北北的小手，小家伙不依不饶地紧紧抱住我的脖子不肯放开。我知道，这一次，是真的吓到他了。
周寒本来萧瑟离开的背影在听见我的声音的时候一顿，而后飞快地转身，眼睛瞪大不可置信，目光深邃的看着我，好像要确定那一声两个字的呼喊，是不是真的出自我的口中。
我撒开了莫北北的手，一步，一步地朝那个男人走去，我想，这是我这辈子做过最艰难的决定，这不过二十米远的距离，也是我这辈子走过的最远最远的路途。没有人知道，十年来，我和这个男人一起经历过什么，分享过什么，以怎样的方式相互依赖地生活着，彼此疗着伤。也没有人知道，我有多爱这个男人，爱到甚至愿意放弃一切。悉颤起全。
怀中的小家伙好像听懂了周寒的话，犹豫了一下，松开了本来紧紧缠着我脖子的小手，朝周寒身后扑了过去。我听见莫北北用哭腔囔囔“爸爸，你也不要北北了么？”
“莫小西，你带北北一起走吧。”周寒说，僵硬的别来脸，让人看不清此刻他脸上的表情。但即便如此，我仍旧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难受和不舍，还有沉沉的痛。
“周寒……你不要吓我，血，为什么血止不住……救护车，对，救护车！有没有人啊，救命啊！周寒，你不要死，我都已经决定不走了，我好不容易才决定不走的，你不许……我不许你死！”怔然的转头，当视线再度触及那刺目的红的时候，我才用嘶哑的声音呐喊起来，眼泪和着那好像停不下来的鲜血一起，归于无色。
“爸爸……莫小西，爸爸转身走了，他不要北北了！”莫北北一直扭着小脑袋依依不舍的看着周寒，我没有想过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和周寒之间竟然建立了如此深厚的感情，这也许就是怎么也抹不去的父子天性吧。
“我，周寒，我不是……对不起……”到这一刻，我才知道，心里已经割舍下的男人，忽然漠然地说不知道该相信你哪一句话的时候，心还是那么的痛。也许这样的痛，甚至要超越我决心离开时候的煎熬。
“莫小西，你再说一遍……”男人，吃力抓住了我拼命捂住他伤口的手，眼神灼灼。“莫小西，你再说一遍，你……真的愿意留下来，不走了？”
***繁华梦烬***
在莫小西终于决定留下的时候，聂雨却突然出现，她是要来伤害莫小西的，却被周寒挡了下来。这下，亲们可以放心了，一个连生命都愿意舍弃的男人，莫小西不会再离开了，也不会再觉得父母那些事情会成为他们之间的那道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