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东这顿酒喝得实在有些莫名其妙，韩管带的态度未免转变得也太快了些。
如此的殷勤，如此的客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多年没有见到的老朋友。喝了有一个多小时的样子，大牛走了进来，在韩雷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韩雷猛然站了起来：“秦掌柜的，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兄弟就不再留你了。你求我办的事情，我一定帮你办好。但我受伤的真相要是泄露出去，那可就被怪兄弟不留情面了。送客。”
这当真是翻脸比翻书快，还没有等秦少东反应过来，已经被大牛给“请”了出去。
“来人，请杨先生。”
随着韩雷这一声声音，一个二十岁才出头的年轻人被五花大绑的推了进来。
这便是未来的军事奇才——杨杰！
“混帐，怎么敢这么对待杨先生！”
韩雷眼睛瞪得老大，好像杨杰被绑和他一点关系没有。大牛心领神会，赶紧道：“回管带，我奉命去请杨先生，杨先生不肯来，我一急就动了粗”
“粗人，粗人。”韩雷上前亲自为杨杰解开了绳子：“杨先生，我的手下都是粗人，请千万不要见怪，我在这里给你赔罪了。”
杨杰活动了一下胳膊，微微一笑：“若不是上峰有令，部下焉敢如此？管带大人何必道歉？”
韩雷的脸皮之厚是数一数二的，听杨杰揭穿了自己谎话，一点也不脸红，反而笑嘻嘻地道：“杨先生，得罪了，请坐。”
还有半桌子的冷酒冷菜在那，杨杰也不客气，大咧咧的坐了下来，捧起酒壶喝了口，用手抓起一块牛肉就塞到嘴里：“我正好想要吃饭，不妨就被你给绑来了，肚子饿得难受。”
“来人，换桌新的酒菜来！”
韩雷话才出口，杨杰已经摆了摆手：“不必了。”
韩雷对大牛使了个眼色，大牛悄悄走了出去，韩雷赔笑在杨杰对面坐了下来：“杨先生，实在是不好意思，也不瞒你说，秦少东才从我这走。”
“秦少东不是口风严谨的人。”杨杰叹息一声：“我早知若是遇到了聪明人，他一定会被套出话来，可惜啊，秦家对我有恩，我只能如此教他。原想着今天夜里便走的，谁想到还是被管带抢先了一步。”
韩雷笑嘻嘻地说道：“杨先生如此大才，本管带听说杨先生在此，欣喜不已，岂能便轻易的让杨先生离开了？”
杨杰微微一笑：“按理说我是乱党，你是朝廷军官，你抓我也是天经地义。只是在我看来，你韩管带迟早也会变成乱党那。”
韩雷“哈哈”大笑：“若是旁人问我，我是绝对不肯承认的，可杨先生要问我，那兄弟是断然不敢否认。是啊，不瞒杨先生说，早晚我也得变成和你们一样的乱党。”
说到这略略停顿了下：“本管带诈伤，被杨先生一眼识破，杨先生的才能，本管带实在是钦佩不已。但想请教先生，本管带下一步会如何做？”
杨杰略一沉吟：“其实在我看来也很简单，东边有吃的去东边，西边有喝的便去西边。韩管带无非就是一个字尔，等！而诈伤，却是最好的借口了。想必管带自己已经有了安排，又何必再来问杨杰呢？”
虽然早知道杨杰是怎么样的人，但听到他好像看穿自己心思一般，韩雷心中还是骇然。这些未来国家的中流砥柱，果然一个个都是牛皮烘烘的人物，随便拉个出来，比自己都要强上太多。
若不是自己有那么多领先于这个时代的知识，只怕在这个时代怎么死了都不知道。
定了下神，也不想再兜圈子：“杨先生，咱们开门见山的说，你这次要先去湖北，准备参加暴动的吧？”
杨杰心中也是一惊，这位管带是怎么知道的？
他心里这么想，面上却是丝毫不动声色，听着韩雷说了下去：“你在湖北也是革命，在四川也是革命，但我想这革命必然先从四川开始。杨先生是准备追随革命，还是做首义功臣？”
旁的话倒也算了，但“首义功臣”这几个字却让杨杰怦然心动。
追随革命，无非就是一个跟随者而已，但首义功臣，却足以名垂青史。杨杰是个喜怒不动颜色的人，听了韩雷的话虽然心动，但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韩雷这时候心里却已经有了七、八分的把握：“杨先生，我也不瞒你，我就是棵墙头草，哪里得势我往哪里倒”
杨杰忍不住笑了起来，说话如此坦诚的人他倒还是第一次遇到过。
韩雷却丝毫不加隐瞒：“可若想成大事，非得像我这样的墙头草不可。君看历来起事，有几次能够成功？为什么会失败？因为革命党看不清形式，不知道随机应变，平白损耗了革命力量。若是能抓准机会，给予当今朝廷致命一击，那才是真正的革命。”
杨杰拿起一块牛肉在嘴里仔细咀嚼，心中却在那里想着韩雷的话。
这个表面看起来非常虚伪的管带，说的话倒的确是说到了点子上。其实在这一点上，自己和那些同志彼此也是有分歧的。
“杨先生，真正的革命是像我这样的，而不是让无数革命同志去平白流血牺牲。”韩雷的话语从来没有如此郑重其事：
“这次的四川暴动必然也不会成功，但对于我们来说却是个绝好的机会，四川动，湖北也动，湖北新军已经拉到四川，因为防御空虚，给了起事者以绝好机会。我的想法，是想借着这次机会宣布新津**！”
“什么！”杨杰一惊：“你要宣布新津**？”
“不错，抢在所有人的面前宣布新津**！”韩雷再无什么隐瞒，要想收服杨杰这样的人，就必须十句话里有八句是真的：“杨先生，首义和非首义这里面相差得可太多了。要想成大事这一点非看清不可。”
杨杰沉吟许久：“韩管带，你真的不是一个好人，可这世道，好人活不下去那。我先在你这里呆着吧，看看你究竟是怎么做的。”
韩雷大笑：“杨先生只管在我这里安心住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