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小雪将冬日潇瑟的大地铺上了一层白色的外衣,进口的大吉普车奔驰在雪地里压的路面嘎吱嘎吱直响,却异常的平稳,安平、刘钧以及韩部长驱车赶往宾州,目的就是拜访方怀起,打通企业产品销售渠道,这是安平看到刘钧和韩部长在企业改制搬迁的谈判中绕來绕去,半天也不说句正題,时不时的拿话套问方怀起对军民共建的态度以后,心里感到好笑,就主动邀请两个人一起进省,
虽说拜访方怀起有私人感情掺杂其中,但从方明远反馈回來的信息看,安平觉得方怀起对自己搞出的这个军民共建还是有些兴趣的,军民共建从总体上说也是军队建设的一个方面,若是郊县的大胆尝试,经过方怀起这个省军区一把手点评几句,哪怕是含糊其词,莫棱两可的点评,都会坚定这两位的信心,那么,所有的顾虑也就迎刃而解了,
而且,安平考虑事情比较全面,走一步,看三步,被服厂和鞋帽厂若是投产达效了,方怀起碍于情面,不会拒绝自己,出面跟军需部门打个招呼不是问題,但也仅仅是打个招呼,作为在军队中打拼了一辈子的方怀起,为人正统,方正,更爱惜羽毛,不可能拉下一张老脸去帮着安平做什么商业拼缝,所以,具体的细节方面,还得自己去跑,自己去谈,
而军队自成体系,有着自己的规矩,安平一个外人掺杂在其中,名不正,言不顺,这个时候把刘钧和韩部长推出去,以地方军办企业的名义去沟通,这样又把事情划回了军队内部的问題,既使出现了什么不好听的杂音,也是关心基层三产的发展,想怎么解释都能解释清楚,
“哥,死冷的天,快上车,用登记不……”军民共建打着可是工作的旗号,安平沒带刘钧和韩部到方明远的家里去,而是直奔他在省军区的办公室,车子刚一拐进省军区所在的花园路,远远的就看到方明远一身绒装的站在寒风中,安平的心中就是一暖,只是打了一个电话,方明远就能在寒风中等着自己,他是真的把自己当兄弟了,
“刘政委來了,这是韩部长吧,我是方明远,初次见面,今后多走动啊……”听到招呼,方明远窜上了车,跟安平拍了一下手,沒有过多的客套,反倒很热情的跟刘钧和韩部长打起了招呼,孰亲孰近一目了然,
“方主任您好,我是韩忠诚……”松开了方向盘,韩部长紧紧地跟方明远握了下手,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能看到方明远就证明刘钧所言不虚,安平真的是方司令员的子侄,只要这关系在,哪怕见不到首长,也得好好斟酌一下了,首长的眼睛不瞎,耳朵也不聋,帮着安平干什么了,他能不知道,就算是出了问題,沒准还是好事呢,
“走吧,往前看,这会儿首长正有时间,不过,安平我跟你说,话我虽然带到了,但老头子可沒什么反应,能不能成,我可不打保票,一会你自己见机行事吧……”安平干什么來了,方明远很清楚,在感慨安平敢想事,敢干事,敢整事的同时,也为安平捏着一把汗,
“沒反应,呵呵,沒说同意,可也沒说反对,这就是好现象……”军队在地方的第三产业,负担沉重,积重难返,问題有如滚雪球一般越积越多,当积累到一定的程度,势必将影响到一线部队的稳定,安平可不相信方怀起会看不到这些问題,也不想信他会将矛盾挂起來不闻不问,
所以,安平对方怀起的不表态,还是持乐观态度的,沒准方怀起还盼着自己能替整个军区的第三产业改革趟出一条切实可行的路來,不过既然是改革,就沒有一成不变的模式,不试一试,谁也不知道哪条路是对的,只要方怀起能给自己开个口子,安平就有把握把这差事搞成了,
车子停在了省军区办公楼前的停车场,想到马上就要能见到省军区的首长,刘钧和韩部长的脸上都是流露出几分的兴奋,不过很快这份兴奋就被严肃的表情所取代,一下车就开始摆弄着军装,检查起了仪表,腰板挺的溜直,然后才在安平戏谑的目光中,亦步亦趋的跟在方明远的后面进入了办公楼,
“叔,打扰你工作了……”跟在方明远的后面,省了很多的麻烦,安平几个人直接进到了方怀起的办公室,看到方怀起严肃的目光投过來,方明远敬了一个军礼后,一言不发的闪到了一边,一下子把安平推到了第一线,气的安平狠狠瞪了方明远一眼,然后才笑兮兮的打起了招呼,对于方怀起毫无反应也不介意,一扭头又给方怀起介绍起刘钧和韩部长:“叔,这是我们郊县武装部的部长韩忠诚和政委刘钧……”
“首长好……”初一见到方怀起,刘钧和韩部长两个人就被方怀起肩膀上的金星吸引了过去,有如演练了多少遍一般,异口同声,声音宏亮,整齐如一的对着方怀起敬了军礼,
“嗯……”上下打量了一下刘钧和韩部长,方怀起微微的点了下头,然后才慢腾腾的站起身來,回了两个人一个军礼,方怀起从骨子就是一个地道的,纯粹的军人,回敬军礼是对彼此的尊重,恪守的是军人之间的传统和规矩,无关军衔和职务,
“坐吧……”平时在家里安平看不出方怀起有多大的谱,可是一进了这间办公室,安平就觉得周围的气场都在向方怀起集中,似乎有一个看不见的旋涡围绕着他,使得他与周围的环境紧紧连到了一起,很明显,在方怀起的控制下,这种气旋含而不露,收发自如,比之安平最初见到高晨光时,他所表现出來的那种只放不能收的霸道官威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这几年体制变更,经济转型,市场成为了企业发展的导向,军工企业人员冗肿,负担沉重,管理落后,差不多每天都有关门倒闭,破产重组的,只是重组也好,改制也好,真正能够浴火重生的十不存一,你们想去走这条前途未卜的路,做好准备了吗……”方怀起的目光扫过安平几人,片刻之后才把目光落到了安平的身上,满眼尽是怀疑,
“若是大中型企业,国家还会给些政策扶持,但集体性的小企业,不说全国,就是北江省都多如牛毛,若是每一个县区都像你们似的挖门路,拉关系,把矛盾往上面推,我这个司令员就什么也不用去做了……”还沒等安平表下决心,方怀起的话音又起,语气很生硬,不但透着埋怨安平的意思,更有批评刘钧和韩忠诚的意思,安平的心里就是一沉,
“叔,我们來找您,倒不是想把矛盾往上推,主要还是我们想去尝试,想要把军工企业办好,想给军属提供一个就业的机会,更想通过企业的发展带动地方的经济发展,改革沒有一成不变的模式,不亲自试一试,谁也不知道哪条路能走通,模着石头过河,也得先下到河里去才行……”不过细细的品一品,安平觉得方怀起话里有话,透着几分鼓励自己大胆尝试,把基层的难題放到基层解决的意思,这无疑就是表明默许了自己这个资产置换方案,
“你们想下河也好,下海也好,自己的事情自己去解决去,好了,你们俩个先出去吧,我还有些工作的事情,需要向基层的同志了解一下……”安平的慷慨激昂落到方怀起的眼中就是废话连篇,不等安平把话说完,就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直接要把方明远和安平撵出门去,
“哎哎,我这话还沒说完呢,你拉我干什么……”被方明远拉着胳膊拽出了办公室,正在兴头上的安平仍有些意犹未尽,挣开方明远的手,脸上带着几分的埋怨,
“切,我说你是不是话痨啊,不说个痛快嘴巴子紧怎么的,你不就是想要那个被服厂吗,老头子又沒说反对,这目的就达到了,你又不是他的兵,他也管不着你,跟他说那些长篇大论的废话,不是对牛谈琴吗,等哪天你看到宋伯伯,再往外挤脓水吧,沒准宋伯伯一高兴,赏你个县长啥的当当……”看到安平吃瘪,方明远有一种很解气,很想笑的感觉,咧着嘴往死里揶揄起安平來,
“嘿嘿,你还别说,这不当镇长了吗,大会做报告,小会做报告,这嘴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张开就滔滔不绝的合不上……”方明远有一点沒说错,方怀起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见刘钧和韩部长这两个人,以这两位油滑的性子,再笨也知道接下來该怎么做了,那么军民共建也好,资产置换也好,不论是什么名头都能推行下去了,至于下一步的销售问題,呵呵,车到山前必有路,有方明远母子在旁边吹耳旁风,方怀起总不会对自己袖手旁观,坐视不理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