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春风吹遍了清江两岸,天气渐渐地转暖,隆兴镇政府门前的柳树吐出了一丝丝绿意,里八村的大姑娘小媳妇迫及急待的换下了臃肿笨拙,颜色单调的冬装,取而代之的色彩绚丽的春装,似乎在一瞬间灰暗的街道也跟着变得绚丽起来。
安平看着文件头上刚刚挥笔而就的工作意见,满意的点点头,扬起手递到党政办项秘书的手中笑道:“小项这段日子辛苦了,这个工业发展规划弄的不错,基本上展示了隆兴镇的产业特色,回去后再较较稿子,然后印发全镇……”
“不辛苦,不辛苦,都是我应该做的。镇长您的字写的真好,银钩铁划,筋骨自成,有颜筋柳骨的大家之风……”接过安平的材料,项秘书一脸的恭敬,丝毫不敢在与之年纪相仿的安平面前流露出一点的骄傲和自满,反倒谦虚的极力奉承起了安平。
项秘书是镇中学的语文老师,也是方红的表小叔子,王楚提了副镇长,自然不能再亲自操刀去担任党办的秘书,这项工作也就随着交了出来,方红就向安平推荐了文字功底扎实的小项,安平大致考察了一下,觉得还可以,就把他从镇中学临时抽了过来,临时先干着,还没有进编。
这也是项秘书一直努力的动力,镇机关干部和中学教师虽然都顶着干部的身份,但地位和待遇可是天壤之别,地位就不说了,机关的干部,走到哪个村都是村干部陪着敬着,不说作威作福,心里也舒坦不是。至于福利待遇,那就更不用说了,抛开镇里发的福利和各村,各企业送的土特产不算,就是镇里的年终奖金,都赶上半年的工资了。
而且,党办秘书服务的是领导,跟领导接触的机会多,自然进步也就容易。如今冯书记去了市里进修,进修之后那必然是要提拔重用的了,能不能回来都是两说,如今镇里的大事小情都由安镇长一个人说的算,只要工作努力,再对了领导脾气,说不准哪一天就能一飞冲天了。
至于怎么才能对领导的脾气,小项在空闲的时间里可没少琢磨,大体上总结出了一个投其所好的心得来。领导喜欢喝酒,你就要练出一副好酒量,对各种各样,源远流长的酒文化张嘴就来,还要准备好各种各样的荤的,素的段子,以做活跃气氛之用;领导喜欢钓鱼,你就要懂得鱼杆鱼弦、什么鱼用什么饵,什么水养什么鱼;领导喜欢书法,你就要知道王羲之,知道兰亭序,知道颜筋柳骨,苏黄米蔡。若是关键时候能在领导面前露上那么一两手,引得领导注目,那就等于和领导有了共同爱好和共同语言,和领导沟通起来就有了话题,时间一久,自然就在领导的心里就有了好感。
有了这个想法,小项对领导的爱好很是下了一番苦功,基层的领导干部,爱好没那么高雅,无外乎就是喝酒跳舞,书法钓鱼,打牌下棋之类的,今天难得有机会当面看到安平挥毫泼墨,小项顿时觉得之前的准备有了用武之地,当然不会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敬仰之词是张嘴就来。
“呵呵,小项不错,镇里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发展机遇,正是用人之际,你好好干,机会少不了你的,去忙吧……”一脸浅笑的挥了挥手,安平客气的勉励小项几句。驳下之道,一张一弛,整天板着张脸,威严或许是有了,但人也累的慌,莫不如该紧的时候紧,该松的时候松。
打发了小项,安平将身子往老板椅上一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静静地思考着近期的工作。春节过后,省里对县域十强的评比结果进行了公布,跟之前传出来的消息一致,郊县的综合实力进了两位,位列第五,成功跻身第一军团。成绩是公布了,一百万的综合奖励也拔付到了财政,但对县市委书记提拔重用一事却没了下文,据说省委还在酝酿之中。
既然还在酝酿,那就意味着领导们的意见不统一,最终是取得一致,还是不了了之,这事可就值得商榷了。所以,高晨光想要借着十强评比再进一步的打算彻底落了空,据说他这段日子的心情很不顺,直接的后果就是县里很多工作都推了后,有几个看不出眉眼高低的领导为此还触了他的霉头,招致了一顿臭骂后,仍不明所以的满脸无辜纯情总裁别装冷txt下载。
省里没了动静,市里对几个位列十强的县市也没了兴致,刘桐也不想因此而打破现有的格局,破坏与洪益民刚刚建立起来的平衡。因此,年前郊县一些重量级常委上窜下跳的走动,除了和背后的靠山拉近了感情以外,都做了无用功,春节过后有一段时间了,还一个个的随着高晨光一起耷拉了脑袋。
不过,全县上下也有几个人例外,其中就包括冯佩伦,意气风发的走进了市委党校,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处级后备月兑产学习。不出意外的话,学习之后,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更进一步,冯佩伦终于尝到了隆兴镇给他带来的发展红利,临走时红光满面,看谁都透着亲切。
冯佩伦走了,安平主持了隆兴镇的工作,大事小情一把手都揽了过来,许多脑子一直筹划的工作也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推进落实,项秘书执笔的工业发展规划就是安平思路中的一个,旨在站在政府行政的角度,引导隆兴镇的企业适应市场变化,迎合市场需求,总体上说只是一个指导性文件,但发展的规划恰恰是隆兴镇这些思想僵化,视野局限的农民企业家最迫切需要的。
“滴滴哒哒滴滴……”一阵悦耳的铃声响起,将安平从沉思中惊醒了过来,看了眼手机屏幕上闪烁着蓝色光泽的号码,安平的脸上露出了一抹会心的微笑,轻轻地抓起手机,用一种略带着几分调侃的语气笑问道:“领导,有什么指示,不是说好了晚上见面吗……”
电话是白娅茹打来的,之前两个人约好晚上要进行一次深入的,全身心的,坦诚的交流。这段日子红佳的母亲跟春红姐经过认真的研商,把安平和红佳的婚期订了下来,几个女人已经进入了疯狂采购的过程。要结婚了,安平最舍不得的就是白娅茹,害怕她因为自己结婚而心灰意冷,万念俱灰,所以,抽出一切时间去陪她哄她。而白娅茹也似乎知道今后聚少离多,放开了性子,一有空闲就约安平回家过二人世界,撒着欢的迎合,直让安平更加迷恋这个风情万种的尤物,其中冷暖,唯有自知。
“贫嘴是不,你的领导在郊县呢,这会儿怕是正在置办家什呢。至于我吗,最多就是一个躲在阴暗角落里的填房,长了一副小姐的身子,实际上却是丫头的命,这命啊凄惨着呢……”安平要结婚了,虽然白娅茹坚信安平不是那种薄情寡义的人,不会因为结婚而将自己弃之弊履,但一想到安平即将投入别的女人怀抱,这心里总是有种失落的感觉,说出的话也变得酸溜溜的。
“茹姐,你怎么又来了,我对你是什么心,你不明白吗?当初若不是你坚持,我说什么也不会和红佳走到一起……”怕什么来什么,白娅茹一提起这茬,安平的心里就变得很难受,白娅茹对自己的帮助、包容和呵护,比之将自己抱大的春红姐有过之而无不及,最终却不能给她一个应有的名份,安平的心里满是愧疚。
“就是要你欠我,然后用你一辈子偿还,还也还不清。嘻嘻,逗你玩的,别当真了,好好等着当你的新郎官吧。不过,今天晚上怕是见不了面了,中午洪家摆寿酒,宴请宾客,晚上洪省长回来,自家给老人祝寿,我这脑袋上还顶着人家媳妇的帽子,一时半会儿的怕是月兑不开身,你还是回去找大房娘子吧……”听着安平的话里满是委屈,白娅茹仿佛看到了安平一脸急切的模样,脸上呈现出几分的甜蜜,安平能有这份心,这份情,她就感到知足了,没必要奢望太多,最终伤了彼此的心。
“做人大度一些,不成亲戚也别失了彼此的脸面。你想开点,跟他们犯不上制气……”听到白娅茹嘻嘻一笑,安平才意识到又上了她的当,心里是轻松了不少。这段日子因为结婚这事,就害怕白娅茹想不开,紧崩的神经直把安平搞的极为敏感,哪怕白娅茹的一句玩笑话,都会让安平紧张半天。
至于白娅茹说的寿酒,是洪市长的父亲八十大寿,四大家族,同气连枝,白娅茹又顶着洪家长孙媳妇的帽子,无论从哪方面看,白娅茹都少不了走一番过场,这事安平没法阻止,别说两个人没名没份,就是扯了证的半路夫妻,作为男人也得包容她的过往不是。于是,在安平的劝说下,并不想出席的白娅茹才不情不愿的接受了建议,咬了牙的走了这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