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特痒似乎觉得还不怎么过瘾,于是学着当地人嚼起了槟榔,这玩意也是胖子的爱好,湖南本地不产槟榔的,槟榔一般产自海南岛或者福建沿海的热带地区,在南亚和东印度人们取之咀嚼。
估计世界上有十分之一的人有嚼槟榔的习惯,譬如在台湾因为槟榔而造就了特立独行的槟榔文化,穿着清凉的“槟榔西施”站在路边的小店里招揽客人,当然顺道提供**服务,更为诡异的台湾槟榔业供奉的祖师居然是“韩愈”,木工供奉鲁班,梨园供奉李隆基,但这韩愈跟槟榔有什么牵扯谁也说不清!
福建沿海也好,台湾也好,甚至是海南也罢,他们吃槟榔的方法大同小异,都吃的是新鲜的槟榔,刚从树上采摘下来的槟榔果用冷柜保险,在台湾因体型较小的青籽槟榔更为昂贵,整颗放进嘴巴里咀嚼,初始好比是嚼着一块嘎嘣脆的青木头,将整颗槟榔果混合口水咀嚼的碎碎的,但是不急于下咽。
两三分钟过去之后,一股燥热从丹田涌上了全身,然后这股燥热腾的一下窜进了你的脑门,顿时天旋地转,全身冒汗,心率加快。紧接着张嘴吐了一口,发现自己吐出来的不像是槟榔渣,而是满口的鲜血,吐了第一口之后继续咀嚼,这时候的汁液就可以下咽了,这时候你才感觉到浑身的毛细血管都张开了似得,浑身通泰,步履轻盈,而槟榔也在嘴巴里反复咀嚼成了渣滓!
台湾人吃其他槟榔的方法是与海南人无异的,我见过海口的阿婆,赤脚爬上槟榔树,用柴刀旋下一串槟榔果,那槟榔果有的像是鸡蛋那么大,麻利的阿婆砍掉两端的芥蒂,然后将槟榔果剖成了两半,在中间夹着生石灰,再在当地的一种荖叶上面涂上一些生石灰,将其包卷成一个三角形的。
这最后才把涂上石灰的荖叶和槟榔一起放到嘴里面咀嚼,如果嚼槟榔的时候不用涂上石灰的荖叶,直接嚼槟榔的话,那就索然无味。“一口槟榔一口灰”,当年被流放到海南岛的苏东坡在海南曾就这种感觉写下“红潮登颊醉槟榔”。
所谓“醉槟榔”是指一般第一次嚼槟榔或者不习惯槟榔那种独特味道的人,嚼几下马上就感觉到有点类似于酒醉的那种感觉,而且还会伴有头晕胸口发麻的症状。这就是为什么很多外地人都不敢嚼槟榔的原因。
吃槟榔的人一般都是边嚼边吐,嘴边泛起一圈血沫,末了,像是吐血一般将整个大街小巷弄得到处血迹斑斑,让初来乍到的游人惶恐莫名,也难怪在日据时代日本人认为咀嚼槟榔是种有碍观瞻的陋习,明令全台湾人不得嚼食槟榔。
而湖南人嚼食槟榔是不得已而为之,是当地阴冷潮湿的气候使然,嚼食槟榔可以驱寒,湖南的槟榔原料全部来自海南,但是两地加工食用方式却大相径庭,远离海南的内地当然不能吃到新鲜的槟榔,于是湖南人用糖浆熬炼槟榔果制成了黑不溜秋的槟榔干,当然除了糖浆,每家都有自己的独特的口味配方。
据说当年始皇帝为了征服岭南而修筑灵渠(沟通岭南水系跟湘江的人工河),众多的北方军士不适应南方的湿瘴天气,陆续病倒了,有一游方的术士向始皇帝献上了槟榔干,众军士靠着咀嚼槟榔干而抵御了南方横生的毒瘴修成灵渠,而咀嚼槟榔干的传统也从那之后在湖湘地区流传开来!
我之前对这种如嚼枯木树根般的东西避而远之的,此刻湿冷难耐,也就接过了反客为主的皮特痒递过来的槟榔干咀嚼起来,客服了先前的不适之后,顿觉通体舒泰,全身冒汗了,燥热难当的我在凌冽的秋风中解开了上衣的扣子。
我们按照龙叔的要求是要去永顺的,在吉首的汽车站,我们搭上了前去永顺的汽车,出了吉首,路就变得坑坑洼洼了,一路颠簸,永顺在北边,要穿过古丈才能到与张家界毗邻的永顺,我们都像是被颠散架了,个个都沉沉睡去,连什么时候到的都不得而知,反正发现到了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我睁开睡眼朦胧的双眼问道:“到了么?”一下巴士,冷风吹的我打了个寒颤,秋风瑟瑟中举目四望,发现四周是青山绿水,曲折幽深的大街小巷,临水依依的土家吊脚木楼以及青石板铺就的五里长街,处处透析着淳厚古朴的土家族民风民俗,我至此赞不绝口,留连忘返。
我们在街边随便找了一家专门卖“米豆腐”的小店祭祭自己的五脏庙,叫人奇怪的是这里到处是卖这种“米豆腐”的小饭店,豆腐豆花我倒是吃过,就是这米豆腐为何物,倒是第一次听说,难不成是米做成的豆腐?从众人期盼的表情看来,存有疑惑的还应该不止我一人!
当“米豆腐”端上来的时候,胖子就囔囔开了:“这不就是小葱拌豆腐嘛!”小葱拌豆腐是夏季的凉菜,这个季节吃凉菜是不是有点非主流,胖子生冷无忌,架起一筷子就往嘴巴里送,烫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却连连叫:“好吃!”
我也禁不住吃了起来,刚入口的时候除了软滑细女敕外就没有其他什么滋味,可刚下喉咙之后,浓浓的米香就从喉咙处飘散出来,十分的受用,再佐以当地酸辣的调料,让人停不下筷子,我们几乎每人要了两碗!
吃饱喝足之后,问老板才知道这里就是大名鼎鼎的“芙蓉镇”是前去老司城王村的必经之途,我们要到位于猛洞河的站台那里,正好俯瞰到山下的风栖湖,山清水碧的景色还真挺美,这个季节过来旅游的人也不甚多,衬托出一派“野渡无人舟自横”的意境来,缓步走下高高的石阶,湖边正对着就是一码头,我们可以乘船去“王村”
胖子也只是整理梳理了他老爸渔鼓佬清醒时刻的一些思绪,也是第一次前来,很多的东西是无据可考,我们下了船又走了好长一段路程,才发现与之前想象的大相径庭,这里早就已经开发成了一个旅游的景区,村里正在跳传统的茅古斯舞,在迎接另外的一拨的游客。
只见一帮青壮用稻草装扮成草鬼形象,象征的模拟上古人古朴粗犷的动作,讲土家语,唱土家歌,融巫词、巫术、巫歌、巫咒、巫祀,融为一体,让初来乍到的阿美利坚合众国的皮特痒看的张口结舌,连“amazing!”也忘了喊,只是望着那一干腾挪跳跃的草鬼痴痴呆呆的傻笑着。
前一拨客人像是过来参观考察的政府公务员,当他们喝了拦门酒就被村寨的干部热情的迎了进去,我们当然也是有备而来的,入乡随俗,我就买了条“和天下”作为见面礼塞给了那村干部,正所谓礼多人不怪,油多菜不坏,那村干部先是客套了几下,然后笑眯眯的接了过去,要我们喝拦门酒来!
这拦门酒本是娶亲嫁女的时候才摆的,既然做成了旅游的一个项目,那就如同天天跳个不停歇的茅古斯舞一般,成日介在寨子门口摆上这么一桌拦门酒,身穿玄色土家对襟大褂的村老把事先早已准备好的包谷烧酒,请来寨子里德高望重的族老和歌师,在自家的大门口摆下大方桌,桌子上摆满了一碗碗喷着清香的美酒。客人来时,由主管把门的族老首先唱讲贺词,然后,客人中最年长且声望高的长者唱答谢词。
喝酒我们几个都不在话下,但是唱歌的话我却是五音不全,勉为其难了,鸣镝跟皮特痒就不得而知了,那鸣镝见推辞不过,于是放声唱了起来,虽然听不懂在唱什么,却是音色嘹亮婉转,唱腔优美。
那穿着玄色土家对襟大褂的村老也愣住了:“你会韶唔?但看样子你却不像是苗子呀!”鸣镝也就是莞尔一笑,我心想那不成续了龙驼的魂魄之后,连这些苗歌也就无师自通了?村老举起手中的粗瓷大碗朝我们喊了声:“热乎!”(土家语:干杯的意思)我们也仰头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皮特痒更是豪气干云,居然还想讨要一碗,我摇摇头苦笑了下随着他们进了寨门。
我们是打算在寨子里住上一夜,第二天早上跟着这里的导游前去“老司城”(土司王的城)的,这里是海拔八百米以上的山区,一条酉水横贯而过,正是符合了土家人散处溪谷,所居之处必择险峻的习惯,这里虽然客房里都有空调,但是一点都不顶用,像是住在暗无天日的阴湿的地宫中,被子吸饱了水份,也像是石头一般坚硬,到了晚上更是难以入睡。
本来是想去皮特痒房间里问他要几颗槟榔驱驱寒的,却见到了干栏里的鸣镝,看来她也那以成寐,鸣镝见到了我:“棍爷,你也睡不着呀!”我点点头:“刚过来的时候困的要死,现在不知怎么搞的却睡意全无!”“对了!那个日本人有告诉你他们的具体方位是在哪里?我们不可能明天众目睽睽之下进到土司墓中吧?”
鸣镝点点头:“我也正为这件事烦着咧!”说罢踢了踢地面上的翘起的木板,这土家族的寨子也跟其他的苗疆的苗寨侗乡的侗寨一样都是木质的吊脚楼,早先土司王严禁土民差瓦,只许益杉皮、茅草,叫“只许买马,不准差瓦”。一直到清代雍正十三年“改上归流”后才兴盖瓦房。
较之其他的吊脚楼,土家族人的吊脚楼却更为注重风水的布局,现在的土家族大多居于木质吊角楼,一般是“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依山的吊角楼,在平地上用木柱撑起分上下两层,上层通风、干燥、防潮,是居室;下层是猪牛栏圈或用来堆放杂物。
眼前的这吊脚楼是经过后来修整的,墙体上,“严打需要人民,人民需要严打”几个简体字尤未褪色的标语透露出了这一点,土家族爱群居,爱住吊脚木楼。建房都是一村村,一寨寨的,很少单家独户。所建房屋多为木结构,小青瓦,花格窗,司檐悬空,木栏扶手,走马转角,古香古色。我们走出了旷阔的走栏,跟鸣镝一前一后的来到河边上的水碾前,河风习习,秋虫唧唧,十分的诗情画意。
我们就席地坐在了水碾旁边的河堤上,我随手扯下了一根狗尾草,却发现蓬松的狗尾草上全部沾满了露水,正所谓今日露水重,明日太阳红,看来明天应该是一个大晴天了,这对我来说无疑是一针强心剂,我将狗尾草衔在嘴里双手后撑,享受这难道的宁静,先将那些烦心的事情暂放一边。
我故作漫不经心道:“那老外倒是蛮痴心的,从美利坚合众国追到这边来了,你没想过给他一个机会?”我本不是个儿女情长的人,但是对于这妮子有种莫名的感觉,鸣镝回头无奈的望了望我:“我喜欢一个人!”我心里狂喜:“是谁?”鸣镝发现是我误解了,于是加重了语气道:“我喜欢一个人!”我也着急了:“那个人究竟是谁?”我的心脏扑扑直跳,鸣镝道:“我是指,我喜欢单身!”我哑然,看来是我想多了。
陡然听到轰隆一声火铳的轰鸣声响起,紧接着传来了几声狗叫声,接下来却像是引燃了一串爆竹,狗吠声此起彼伏,其间还有人们杂乱的脚步声吆喝声,鸣镝把脸别了过去:“有人!”,我心中觉得十分扫兴,这该死的狗,迟不叫晚不叫,偏偏在这个时候叫的起劲了,也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刹那间一个人影就蹿了过来,我将鸣镝揽在身后,扎好马步迎对那急冲冲撞过来的人影,待到了眼前,我一个高踢腿,那人哼都没哼就栽倒在地上,我本来是想用扫堂腿的,但是在鸣镝面前我得表演一下这姿势颇为优美的高踢腿。
就在我正准备上前看清楚被我踢到的就是是什么东西的时候,那人在地上一个鲤鱼打挺就蹲了起来,我正想再一个漂亮的踢腿朝他的面门招呼过去的时候,那人居然告饶了:“大哥饶命,大哥饶命”我硬生生的收住了踢在半空中的腿,在惯性的带动下,很不雅观的斜落在地上,晃了几晃才稳住了身形,然后转过身一把揪住了那人!
那人被我踢得鼻孔里流出了鲜血,我恶狠狠道:“你究竟是什么人?”那人半死不活的眨巴着眼睛道:“后边后边有人追我帮我!”我站了起来,鸣镝赶忙过来拉住我指了指那个巨大的水碾。
我醒悟过来,鸣镝是想要我帮他,唉!女儿家心性就是善良,也不知道眼前这厮究竟是什么来头,万一惹祸上身岂不是应了在上海酒店大堂玻璃杯爆裂的不祥预兆,既然是鸣镝执意如此,我也义无反顾了,于是搀扶起那厮走向了那水碾
这水碾也木头榫卯而成的,土家人为的是利用这里的水流带动槌米臼谷之用的,不过自从这里被开发成旅游景区以来,也仅仅是一个装饰性作用,我抬起河床上的一块硕大的卡瓦石,卡在了水碾的轮盘之间,止住了水碾的转动,然后我扶着那厮小心翼翼的攀在那水碾巨大的轮盘上,微微颤颤的将他放到水碾轮盘的河水底下,此刻是枯水期,河水不是太多,但却也冰凉刺骨,我叫他站在河水中俯子,等到忙完这些,我搬开了那卡瓦石,让那水碾依旧转动了起来。
我上来之后拧干了裤管,然后若无其事的跟鸣镝坐在河堤之上,手电晃动间,就见到一帮人撵着狗拉拉杂杂的朝我们小跑了过来,为首的正是在拦门酒上遇到的那“村老”般的人物,只见他手里还拎着一杆土铳,身后跟了不少村民还有就是上午比我们早进去的那帮像是政府的公务员。
我站了起来,佯装问道:“出了什么事呀?”那村老见是我们,于是就问道:“你看见有人跑过去了没?”我点点头,顺着村外的方向胡乱指了指:“看到一个人就往那个方向跑了!究竟出了什么事?”村老歇了口气,并没有回答我,朝身后的人招招手:“快往那个方向去追!”然后率先就跑了出去。
那村老身后一个较比瘦小戴眼镜的青壮似乎没有立马遵循村老的命令,并没有带人朝村老指的方向追去,村老发觉不对劲转头一看,那些人还是杵在身后一动不动,于是折返回来莫名其妙道:“究竟怎么啦?岩旺!”“再不去追,就让那狗婆蛇跑了!”
那个叫岩旺的年轻人耸了耸背上的火铳,用手中的电筒指了指水碾:“墨旺送(墨旺:人名意为神牛,送:是土家族首领的意思)您看这些狗子都朝着这水碾子狂吠,我觉得这下边有古怪!”果真见到一大帮土家大黄犬对着水碾一阵狂吠,我的心都快吊到嗓子眼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