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远的天际似乎露出了一点鱼肚白,朝霞暮雨晚霞晴,看样子今天极有可能变天,湘西地区本来就是亚热带湿润性季风气候,只从我们过来以后似乎就没下过雨,而在这个季节却本应该是湘西极具特色的雨季了。
据头嘎说,这边的雨要么不下,要下就要淅淅沥沥下上好几个月的,其中潇湘八景之一的《潇湘夜雨》就是描绘这种景象:远离家乡的游子在孤舟之中被雨声惊醒,知道自己已离家千里,陪伴自己的只有那盏昏暗的灯。
夜雨灯光之中,游子难以入眠,想到了自己坎坷的命运,故乡的亲人,不禁落泪如雨,泪水和船外连绵不断的雨水连在了一起,因为雨水最能勾起人的愁绪!
我心想:趁此天色赶路,多赶一程是一程,免得天色一变,我们只能坐困愁城了,我口中的槟榔早就被我嚼成了槟榔渣了,却兀自舍不得吐掉,我们几个人在一人高的巴茅草里披荆斩棘的艰难行进着。
直到天色泛青,我们才累的走不动了,就地坐下休整,胖子掏出了一根“爱喜”,丢给我们,头嘎接过之后舍不得当场抽掉,夹在耳朵上,自己用旱烟叶子自己卷起了大喇叭,皮特痒也不想大费周章的用镁棒生火了,头嘎在叮叮当当的敲击那块老古董似得火镰,大黄狗正在跟岩旺两兄弟闹着玩儿
好不容易才将艾叶火绒给点燃,众人便像是神仙般腾云驾雾起来,鸣镝皱着眉头,一边用手扇着一边埋怨道:“你们吸烟的时候,都不顾及身边的女同胞吗?”胖子转过头,瞪了鸣镝两秒,把烟盒递了过去:“要抽自己拿!”我跟鸣镝顿时石化
鸣镝只好远远的站开,我凑近了头嘎压低声音道:“在这之前你送过几个人到这鹰嘴岩?”头嘎没有接我的话,扭过头依旧抽着烟,这一路上,头嘎显然对于我的表现十分的不满。
在苗疆,被尊称为“师公”的,几乎都是鬼神的代言人,可以呼风可以唤雨,可以度人生死,在人们心目中享有崇高的地位,而我惊惊咋咋的表现活像是一个菜鸟,其实所有的师公都不外如是,只是头嘎的期望值有点偏高了。
我碰了一鼻子的灰,却心有不甘:“那些人是不是都再也没有回来?”头嘎的脸色变得十分的难看,他猛吸一口,喷出的浓烟遮挡住了面部的表情,然后扔下了烟蒂,用脚后跟狠狠的踩灭,挽起了那杆长火铳就上路了
我转身想找鸣镝在哪里,却除了一人高的巴茅草无风自动外,那还有鸣镝的影子,我心下大骇,茅草丛中一阵更大的响动传来,是那条大黄狗叼着一只体型肥硕的大兔子从草丛中钻了出来,竹汪跟岩旺也紧随其后。
我扔掉烟头冲还坐在地上的胖子跟皮特痒喊道:“鸣镝不见了!”胖子不以为然,漫不经心道:“说不定是去放茅去了!”我心想也是,这种事情也不好跟我们这些大老爷们明说,也就耐住性子等等吧,只是不见了头嘎的踪影!
待到胖子用手中的烟头续燃了另外一支烟,将烟抽的只剩下了一个烟了,鸣镝还是没有现身,我逐渐的失去了耐心,就夺过岩旺手中的戚刀想要劈开茅草前去找寻的当口,却见到那茅草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众人均是摒住了呼吸抓紧了身边的武器,大黄狗也放下口中的猎物,对着茅草丛一阵狂吠
茅草冲两边分开之后就走出了一个中年男人来,却不像是当地少数民族的装扮,而更像是远足的驴友,穿着橘黄色的北脸冲锋衣,中等的身材,相貌平平,有点秃顶了,就是放在茫茫人海中你看一眼后不会有任何的印象的那种,手中拄着一根登山杖,一拐一拐的朝我们走来,我看的舌桥不下
让我吃惊的不是他的扮装或者样貌,而是他穿着的鞋子,那分明就是我们之前在寒凉洞处见到的那双timberland登山靴的其中一只,也是高帮土黄色的最新款,而且也恰好是右腿被捕兽夹给夹断了,难道这一切都是巧合?
只见他微微颤颤的拄着登山杖朝我们走了过来,一声不吭的坐在地势较高的一块青条石上,坐定之后拍了拍自己的右腿:“见到没有?你们赶紧儿回去,要是再往前走,小心跟我一样!”儿化音十分明显,字正腔圆的京片子音。
就突然冒出的这么个人,我们都没有任何的心里准备,正所谓人吓人吓死人,我们都不知道如何应对的当口,又听到巴茅草丛中传来了更大的响动,于是我们下意识的调转头,就见到了鸣镝站在两边倒伏的茅草丛中,我长长的舒了口气,待到我们再次转过头的时候却不见了之前那个穿冲锋衣的男人
岩旺跑了过阿里,小声道:“师公爷!我们是不是见鬼了!”我何尝不是这样想的,从那男人先前的神情看来,虽然右脚被夹断,脸色却没有见到丝毫的苦楚,也没有见到他有什么同伴,以及那些驴友求生必备的背囊,那他在这荒芜的山里是怎么生存下来的?不是鬼的话又做何解释。
对于这个我倒是没有放在心上,这深山老林的,物老为怪,没有什么山精水怪倒有些不寻常咧,我更担心的是刚才那男人的警告,他警告我们不要再往前走了,倒底是出于好心还是另有所图我们不得而知,当务之急就是跟着头嘎尽快走到鹰嘴岩,只是那头嘎现在却像是跟我赌气般走的不见了踪影!
胖子最是喜欢凑热闹了:“棍爷还不瞒你说,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鬼,原来也就跟我们没有什么两样的嘛!”我心里骂道:人家都说见鬼不吉利,只有阳火不旺的人才会见到鬼,你倒喜形于色来,那胖子没完没了:“听说朝鬼吐口水,会让它变成一只羊,有没有这么回事呀?”
胖子说的是干宝《搜神记》里的宋定伯捉鬼的一个典故,说他年少时夜路遇鬼,那鬼太过天真无邪,三五下就被骗出了“做鬼”的秘密,而从化作羊在集市上被卖了一千五百个大钱,太过荒诞不经了,连蓬头稚子也未必会相信,这则故事见仁见智,我从中只看到人心的险恶,连以阴柔奸诈著称的鬼都不是人的对手!
我似乎感觉到一个巨大的阴谋正在朝我们逼近,为了验证这个阴谋,我们必须要缜密行事,不能走漏了半点风声,否则我们真的会跟先前那个被夹断右脚的哥们一样了,我们穿过了这边诡异的巴茅草,就见到了像是人间仙境的地方来
泛着白沫的大河在前方奔腾而过,声势如雷,这应该就是跟我们在那白虎衔尸见到的河流的汇集处,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湘西猛洞河了,在这条河的上方就有一条白练似得瀑布,周边的山峰也奇峰突起,因为喀斯特地貌而形成的丹霞地质让这些山峰看起来是那般的俊逸月兑俗,有的山像是一整块的巨石构成,露出形同水墨山水上的皴裂的山石,以前总以为是画家天马行空的随笔杜撰,没成想今天就见了真章了。
在山腰或者山顶上全是一些挺拔的松树,悬长在孤峰峭壁之间,再加上周边缭绕的白雾,横飞天际的鸿鹄,犹如人间仙境让人十分的神往,我不由叫了出来:“真是个好地方!”其他人也是看的目瞪口呆的!
就见到在河边有个黑影,想必就是头嘎了,我们也加快了脚步到了以后果然是头嘎,鹰嘴岩,在胖子的故事里多次被提到,现在到了,四下张望,却了无痕迹,哪有像是鹰嘴的岩石,头嘎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用左手指向了那条瀑布,我心头一惊。
让我心惊的不是这条瀑布,而当时头嘎的手指,头嘎是一个左撇子,从先前开枪的动作,我就看了出来,我看到了头嘎的左手小指没有了指头,头嘎继续道:“这里就是鹰嘴岩了,就在瀑布的底下!”
我的视线从他的左手上收了回来,心想:虽说用沧海变桑田用来形容山河的变迁,却并不是旦夕之间的事情,这里的风水却又颇为奇怪,在短短的几十年间就从深涧变成奔腾地面的河流,再将上边的鹰嘴岩流下一条大水变成了了瀑布,似乎是在利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有意识的掩藏着什么惊天的秘密!
头嘎告诉我,那向王天子墓就隐藏在这道瀑布之中,在胖子急不可耐的怂恿下,皮特痒早就在准备穿戴战术头盔了,这是美国特种兵部队用凯夫拉头盔,可抵御炮弹碎片外壳采用凯夫拉芳纶防弹织物,现在我们需要的是能够预防撞击,头盔上改进了对讲通讯系统,强穿透的狼眼电筒,皮特痒是一个气象学家,对于这种初级装备的改进简直是手到擒来!
皮特痒穿戴完毕之后就从包里扛着一大圈的登山绳就要往瀑布的上方爬去,就在这时,我一把拦住了皮特痒,然后将大家召集起来,胖子不是很情愿:“棍爷,你又想整什么幺蛾子呀?这向王老子的宝藏就在眼前,你不会又是临阵月兑逃吧!”
我没有理会胖子,从岩旺的肩膀上取下了那军绿色的水壶拧开,一股浓烈的米酒味道飘散在空气中,我清了清嗓子,用大过轰鸣河水的声音道:“这里气温太低了,大家喝喝酒驱驱寒!”胖子一听是这么回事,第一个接过酒壶,仰头就倒灌了一大口,一抹嘴巴:“真是好酒!”然后将酒壶递给了头嘎!
头嘎看了胖子有看了看我,我一扬手,微微一笑,示意他赶紧喝上一口,头嘎犹豫了一下道:“我又不进去,我还是不喝了吧,留给其他人多喝几口!”胖子打了个酒嗝道:“唲这像什么话嘛!你看我们像那种只顾自己不顾别人的人吗?到时候起出了向王老子的宝贝,也算你一份!”
头嘎还是一阵拒绝:“我我从来是滴酒不沾的!”那竹汪插话道:“头嘎老爹!你不是很能喝的嘛,记得前些年整修寨子吊脚楼的时候,所有的人都醉的不省人事了,你还好好的!”
那头嘎见到众人都狐疑的看着他,微微颤颤的接过酒壶,好像那是一壶夺魂摄魄的鸩酒,鸣镝似乎看不下去:“你们究竟想干什么呀?要不是头嘎老爹,我们能找到这里吗?”鸣镝这么一掺和,形势立马逆转,头嘎也像是见到了大救星,干脆将壶盖给拧上了,我急的差点跺脚。
就在这当口,那头嘎扔下了水壶就转身撒腿跑开了,常年生活在山区里,他的身手是何等的矫健呀!就这一下,他就蹿出了三米开外,胖子似乎也料到了他有这么一手,反手一捞,只是这变故来的太过突兀,却捞了个空。
我也追了上去,可那头嘎几下就蹿进了那巴茅草中不见了踪影,那条大黄狗也狂吠着跟了过去,转眼就消失不见了,我跟胖子气呼呼的转身走向鸣镝,鸣镝无奈的耸耸肩,满脸的无辜:“我看你们这么欺负一个老人家,所以所以”要是胖子的话,我上前就是几个爆栗了,但是面对鸣镝,我怎么也发不起脾气来,胖子插进来道:“棍爷怀疑那老东西是伥鬼!”
此言一出,众皆愕然,“什么是伥鬼?”岩旺问道,所谓的伥鬼,其实就是被老虎吃掉的人,在山里故老相传,人被虎狼吃了之后,怨气不散,不得轮回,形成鬼魂在山林间飘荡,为虎狼爪牙,所谓的“为虎作伥”指的就是这么回事。
伥鬼的样子和人无异,要想分辨他们出来他们,其实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他们一般出没在深山老林中,男子左手没有小指头,而女子右手没有小指头,他们的眼睛在半夜是会放出光的。
老虎一般不吃喝醉酒的人,所以遇到伥鬼佯装喝醉酒是一个好办法,这样他们就不会把你带去喂老虎了,要制服伥鬼最好的办法也就是让其饮酒,伥鬼为虎狼所摄,神智低下,只知听虎狼所令,醉酒之后就不能自己,仍人摆布了。
老虎会在月色皎洁的夜晚交配。老虎一旦吃了狗之后,就会处于如同人们酩酊大醉一样的状态。捕捉老虎的时候,要先记住它头部的位置,无月的暗夜,在其头部挖掘约一尺深,必可获得一颗小石子。这是一块包含于老虎视线内的精魄渗透至地下而成的石子,人们称之为琥珀,据说它具有治疗孩童癫痫的功效。据说只要老虎死去,伥鬼就能转世了!
“为虎作伥”这也算的上是一种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的一种表现,也被称作人质情结或人质综合症,是指犯罪的被害者对于犯罪者产生情感,甚至反过来帮助犯罪者的一种情结,之前在那六叔在辽东的九顶铁刹山的万人坑里的郁结的三尸全部不能够逾越结界,于是从无形无质的三尸神变成了有形有质的鸡冠蛇。
淹死的或者死于横祸的人也很容易变成伥鬼,他们会变成螺丝鬼或者水打棒,找到了所谓的替身,然后才可以入六道继续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