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公堂行刑,如若罪犯昏死过去,会有衙役在旁提醒,再打会出人命,一般会用冷水泼罪犯的脸,让罪犯转醒过来,若是罪犯挨不住刑法,就会停止行刑。但今天长官已经发出暗语,就算打死也不会停止行刑,所以报数的那名衙役好似没有看见陈亚学昏死过去,只是嘴里不停的叫着:“三十三、三十四、三十五······”
姚错低声道:“那小子今天活不了。”
这就是长官的权力,想要谁死谁就要死。李国楼看着这一幕,却在为大清帝国悲哀,滥用权力的最后结局,就是权力变成暴力,人命关天!在这里人命一文不值。然而百姓却希望这种青天出现,呼声一浪高过一浪的人群,已经变得疯狂,已有人在叫,“打死陈罗氏这个臭**!”“陈中河是好汉!”
包一同问道:“证人陈布里,你作为族长知道要担当什么责任吗?”
原本风度翩翩的六十余岁的陈布里,已经不敢以族长身份自居,跪在地上,道:“老朽犯糊涂了,应该好生管教好小辈陈中河,不该落井下石,把陈家子孙开革出陈家,我回去一定会管教好陈中河,不让他闯祸了。”
包一同心里懊恼,这种人都是收受陈罗氏、陈亚学的好处,还有许诺,狼狈为奸想要对陈中河赶尽杀绝。可这种见财起意的人太多,来到公堂之上的陈庄人都是这个德性,他不可能壹壹处罚。
“既然知道错在哪里,也知道要怎样改正,本官就从轻处罚,二十大板少不了。”
陈布里瘫软在地,他年老力弱,哪能挨上二十板子,不是要他命吗?开口讨饶不休。
包一同好似犹豫,叹道:“好吧看在陈族长年老体弱,不堪重责。这二十板子就让陈亚学替你领受,他也是你的小辈,理应替长辈分忧,你看可好?”
陈亚学已经不知死活,不会说反对的话。
陈布里哪会说不好,二十板子再次打在陈亚学上,下半身已经变得血肉模糊,人早就被打死了。却没有一个衙役叫破,只当把一件差事完成,板子打在陈布里身上就像打在沙包上,“砰砰”直响。
包一同看向村正陈亚军,叹道:“陈村正,你可是为官之人,为什么不能尽到自己的职责呢?指证陈中河这样一名调皮掏蛋的少年,你不觉得可耻吗?”
大冬天村正陈亚军已经汗水淋漓,若是把他打一顿,就是剥夺他的官职,那可亏大了,不该趟这滩浑水,把一生的名誉给毁了。告饶道:“包大人,小人知道错了,给一个机会吧。”说话间伸出一个巴掌,告诉堂上的大人,他会花银子的,保证大出血,请长官给他一个面子。
包一同心里暗笑,清名是他毕生的追求,白花花的银子也一样捞到手,这才是为官的最高境界,千古流芳亦要顺手发财。做到包拯“包青天”那样六亲不认,清贫一生,可不是他做官的理想。满堂的喝彩声,已经让他得意忘形,也让他得到最大的满足,人心向背都在他这里,京师只有他坐镇,才能压住魑魅魍魉,不让跳梁小丑出来作怪。
包一同叹息道:“陈村正是被小人蒙蔽了眼睛,没有做到心如明镜,本官就不责罚你了。回去要好生管教陈中河,让他孝敬母亲,好好读书,小小年纪理应把心思花在读书上,你说是不是?”
陈中河也被包一同教训一番,嘴巴开花,不是好受的,陈中河含糊不清的诉说保证发誓,一定会孝敬母亲陈罗氏。陈中河走路不稳的搀扶着陈罗氏离开公堂,至于死尸则被陈庄的人抬回去,没有让陈罗氏丢尽脸面。
大人已经退回后堂,心有不甘的讼师宋世雄站在公堂上不肯离去,等待邬得福出来给他一个说法。他倒不是在乎那些银子,而是这场官事输的憋屈,官事没打赢也就罢了,原告死翘翘算什么!以后谁还会请他打官司,京师里的讼师,他成笑话了,买卖砸了,饭碗也要不保。
邬鞑从后堂转出,低声道:“宋讼师,邬师爷让我告诉你,买卖长长久久,以后会关照你的。这场输了,下次让你风光,亏不了你。”说完一张字条塞进宋世雄手里,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一桩官事。
宋世雄扫视一眼那张字条,脸上变出一朵花来,看来油水很大,让他马上忘记了这场冤枉官事。脸色恢复如初,抱拳持礼,一丝不苟的向边上的捕快、衙役打招呼,朋友来自五湖四海,以后有买卖多多关照。
李国楼是新人还拿到一张宋世雄的帖子,宋世雄一推眼镜,说道:“小李子,我知道你是刑部一颗冉冉上升的新星,以后你手头上官事少不了,全部让我帮你打理。你大哥那桩官事就是我弟弟宋世杰替他打的,兄弟不分家,在京师你可要想到我。”
李国楼拿着那张帖子观看,说道:“宋讼师,花花轿子众人抬,宋世杰有人捧上位。你没有人捧,我找你干嘛,不是让我丢脸嘛。”
宋世雄死皮赖脸,凑上去道:“小李子,我们在这里相见就是有缘,以后你就捧捧我吧。我是脏活累活都干,像我这样的人,在京师可是独一份。”
李国楼道:“我不是做主的人,邬师爷才是你的敲门砖,你懂我的意思吗?再去花点心思,把邬师爷搞定,以后你就京师讼师里的大拿。”
宋世雄叹道:“这我也知道,可拍邬师爷马屁的人太多,僧多粥少,邬师爷不是每次都会想到我的。小李子看在你大哥面子上,这个忙你要帮我。”
李国楼道:“有机会吧,你若是把英国的法律读好,考个证书,假洋鬼子的事物我说得上话,这可是真正的大拿,比你接泥腿子的官事好上百倍。你自己把握,这条道走通了,堂上的官老爷就不会糊弄你了。”
宋世雄咕噜道:“广州都是洋鬼子,我可没有这个便利条件。”他的意思是说宋世杰住了个好地方,会洋文不稀奇。
李国楼瞥眼道:“我鄙视你,想要继续这样混,我也随便你,泥腿子的活让你沾上粪便也是活该,话已至此,你好自为之。”说完李国楼扬长而去,不再理睬宋世雄。
宋世雄注视着李国楼的背影,怒道:“假洋鬼子,你别小看人,我可是十四岁就中秀才了。”
李国楼没有回头干笑了二声,十四岁中秀才就是神童,这么多年算是白混了,越混越差已经做讼师,一辈子别想再考上举人。师爷还有翻身中举的事情,讼师从古到今就没有翻身的机会。
已经过了午时,姚错等在大堂外面,看见李国楼出来,恼怒道:“小李子,你和搅屎棍有什么多谈,这么多人等你一起吃饭呢。”
李国楼笑道:“姚队长,我看搅屎棍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觉得蛮可笑的,就和他稍微聊两句。”
好运来扬声道:“搅屎棍喜欢套近乎,你别被他黏上。啊呀说曹操曹操到,姚队长,搅屎棍要来吃白食了。”
但见宋世雄已经混进一群长官之中,嘻嘻哈哈开起玩笑,好似已经忘了刚才官事输掉。和每个长官都在攀交情,大家都有生意往来,好多事相互关照。一群有级别的官员一起走出刑部,有头有脸的人一起吃便饭,姚错请客多一双筷子不多,刚才在公堂上一本正经的人,变回了原样。没有正形的说起陈罗氏和陈亚学偷情的下场,问宋世雄到底先前知不知道两位苦主的事情?
宋世雄贼头贼脑的说:“什么事能满得过我的眼睛,好似有天大的冤屈,刻骨的仇恨,你们说可能吗?反正就是看在钱的份上胡说八道。那一对狗男女,我看见第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包大人是替天行道了,我栽在泥腿子的事里,也觉得不冤。”
众人哄堂大笑,李国楼却感觉浑身不自在,怎么像是在说他的苟且之事,扫到艾海的眼神,两人相视苦笑,同病相怜啊。
刑部门口人群没有散去,有的人唾沫横飞的说着公堂上发生的传奇。宋世雄立刻矮形,躲在一群身形伟岸的捕快之中,隐蔽的逃离现场。看来还有羞愧之心,不愿成为百姓传扬的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