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氏脸上现出恨意,银牙紧咬着说道:“那王二猛平日里就时常欺负月芽儿和俊儿,这次又险些将俊儿打死,若是不惩治这厮,让他长长记性,说不定哪回再次失手,俊儿怕是性命难保,这次妾身定要到公堂之上讨个说法,让那王二猛以后再也不敢欺负俊儿。”
孙子远闻听此言,略略沉吟了一下,却是摇头道:“虽说按大清律例,十岁以下、七岁以上致毙人命者,若死者年龄所长止三岁以下,凶犯拟绞监候,蓄意杀人未死者,与谋杀同罪。由此推断论罪,这王二猛今年九岁,按律当处绞刑,秋后处决,但若真打起官司来,却并非这样,要视各县官吏的情形而定,本县的王知县是个爱财不要命的,在他的治下告讼,最终还是要拼谁的钱多,王二猛家境殷实,我们便是拼得倾家荡产,典当了房屋,也绝计不会打赢这场官司的,毕竟俊哥儿并未伤了性命,以王知县的老练,只消拖下去,待俊哥儿身上的伤痕证据消失,你便是上告,没了这最重要的证据,也是投诉无门,以子远之见,嫂子还是忍下这口气吧,谁让欺负我们的是富人呢?”
燕氏听到这里不由得一呆,衙门的黑暗她倒也听说过,却未曾料到会如此枉顾律法,燕氏思虑了一会儿,还是咬牙道:“决不能就这么便宜那王二猛了,便是输了,也要让那王二猛家扒下一层皮。让他爹王大山心疼银子,好好教育一下这个儿子,免得以后再出来欺负人,这官司嫂子是一定要打的。”
孙子远见燕氏心意已决的模样,只好应允道:“衙门每逢三、六、九日放告,后天便是二十三,是放告接状的日子,嫂子稍等,子远这就回去写状子,麻烦嫂子将当时的情景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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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氏这些日子劳神过度,睡眠又极少,用罢了饭食之后,便坚持不住,嘱咐了儿子几句,再次回屋休息去了。萧俊昏迷了十日,原本存的二十几个大饼,也已吃得差不多了,如今孙子远又回来了,他既然有能力,自是不会坐视不理,略略恢复了些体力之后,萧俊强打精神,吹了些糖人儿,交给杜氏和孙子远去贩卖。
自己则是又回屋歇息了一会儿,也许是躺了太久的缘故,萧俊只觉得浑身酸软疼痛,十分的气闷,回到院中来回溜了几圈之后,便扶着墙,在街巷上慢慢的闲逛了起来,路上遇到些本城的百姓,见萧俊醒过来,都纷纷打招呼问候,县城极小,萧俊很随意的便逛到了城北燕氏杂铺附近,此时的燕氏杂铺之内,一名年约十二三岁,肌肤白晳,瓜子脸,尖下颌,看上去十分调皮可爱的少女正立于柜台之内,在写写画画着什么。
萧俊牢记着赵无极交待过的,不可随意联络的话语,只是瞟了一眼之后,便装做若无其事的,想要继续向前行去,谁知那少女却忽然冲着萧俊招了招手。
萧俊一愣,犹豫了一下,还是步履蹒跚的走了过去。
这少女待萧俊来到近前,向四周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里,这才将声音压得极低说道:“赵伯伯临走的时候交待过了,让我和我娘多多在暗中照应你。”
萧俊无奈的挠了挠头,这少女行事如此的肆无忌惮,不守规矩,倒让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正想要说些什么,忽然发现这少女身前的桌案之上,放着一张草纸,上边赫然书写着几个在梦境中见过的那种简体字,最后一个字墨迹未干,显然是刚刚书写上去的。
这少女见萧俊注意到了她写的字,笑嘻嘻的说道:“来,你跟姐过来。”
说完一把纂住萧俊的手腕,也不管萧俊是否同意,连拉带拽的将他拖入了后院,这少女一进入后院,便飞快的将院门关了起来,神情兴奋的说道:“你这些天吹糖人,讲相声,姐可都看到了,你好厉害哦,用后世的知识,在这里混的风声水起的。”
萧俊却是摇头道:“还不是被逼的?是因为活不下去了,才不得已想些法子求活。”
少女自怨自艾的叹道:“唉,姐特么也快被逼疯了,当初姐穿过来之后,开始的时候,那叫一个郁闷,姐查了一下年历,四四要在姐二十岁的时候才出生,等四四长大了,姐特么都成老太婆了,姐当时就在想,老天爷把姐送过来,既然不是让姐去搞宫斗的,那一定就是做其它事情的。姐是前明已故兵部尚书张煌言的女儿,这些年被清廷四处通缉,被逼着学了一身的本事,姐一直在想,老天爷送给了姐这么一个特殊的身份,又如此的敲打锤炼姐,难道老天爷想让姐力挽狂澜,扭转乾坤,恢复大明江山?姐越想越是这么回事,今天能够遇到了你,姐更加觉得这一切都是老天爷安排好的。怎么样?咱们联手,大干一番如何?以你和姐领先几百年的见识,反清得明,重建大明江山,如何?到时候你当皇帝,你给姐封个王啥的就行了。”
这少女说完之后,便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俏目,注视着萧俊,期望着萧俊这个“知音”能够给她一个让她“惊喜”的答复。
萧俊此时却是十分大煞风景的张大着嘴巴,一付被惊吓到的模样,他毕竟在梦境中生活了数年,这少女的话他倒是能听懂个大概,只不过她所说出的话委实是太过惊世骇俗了些,他俩还都只是个小屁孩,又都是无权无势的,居然谋划着推翻朝廷?这不是在痴人说梦么?萧俊现在连饭都还吃不饱呢,这少女居然要让他当皇帝,这种玩笑可是不能乱开的,若是被朝廷知道,可是要诛九族的。
萧俊望着眼前神采飞扬,意气风发,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正兴奋的畅谈天下大事的少女,极谨慎的问道:“姐姐是在和我开玩笑么?这种玩笑可是不能乱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