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见这些营兵在城里闹得太不象话,于成龙连夜修书一封给巡抚衙门,请求调走此地的营兵,只留下三十人即可,果然,第三天,有司便发来行文,将城内所有的营兵全部调走,只留下了三十人,由一名姓王的千总统领,归于成龙管辖,负责守城,这些被调走的营兵,听闻可以不用在前线守城,一个个兴高采烈,欢声鼓叫,临时前,个个身上扛着粮食,腰间塞得鼓鼓的,队形散乱的,嘻嘻哈哈的向北方行去。
于成龙待这些营兵走后,立刻严饬军纪,命三十名被留下来的愁眉苦脸的营兵,不准骚扰地方百姓的民居。
官兵们撤走后,便有零零散散的开始有百姓从山中回来,不过基本上都是一些老弱,他们无法成为流民,在这乱世中想要生存下去尤其不易。
萧俊站在城墙之上,脸上带着一丝怜悯之色,正望向远处,在他的目光所及之处,一个年逾七旬的小脚老妇,拉扯着两个不到十岁、身形单薄的孩子,步履蹒跚的从远处慢慢的走了过来,来到城门之后,这老妇向守城的官军十分客气的解释道:“老婆子原是住在这城里的,现在家里只剩下我们三个,老的老,小的小,求爷放我们进去,也好有个住处。”这老妇说后来竟然落下泪来。
守城的军兵按于成龙先前收拢流民百姓的吩咐,立刻将这三人让进城去。
这老妇进城之后,见满地的断壁残垣,脸色顿时就变了,三步并作两步,一溜小跑的回到自己的家院之前,望着被拆倒的房屋,顿时捶胸顿足的放声大哭了起来:“这是哪个天杀了,毁了我的房子,挖走了我的粮食,这可叫我们这些孤儿寡妇的怎么活啊?”
这老妇悲恸的哭声很快便将于成龙引了过来,了解了情况后,于成龙只好叹息道:“子玄,找些工匠帮忙修缮一下房屋,另外找王千总讨些粮食过来。”
接下来的两日之内,足有数百名这种老幼孤弱返回了蒲圻,见房屋被毁,粮食被挖走,皆如这老妇一般号陶大哭,大声咒骂,工匠们毕竟人数有限,只能帮衬着少数几个人修缮房屋,如此多的人,实在是忙不过来,况且他们只是来造桥的。而且粮食则是更加的不够用,最终这些老妇幼儿们悲声痛哭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相互扶持着,向北方艰难行去,于成龙苦劝良久,却并不能说服这些百姓留下。惟有不停的摇头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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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名脸上层层叠叠满是皱纹的老妇人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儿,从萧俊的面前的走过,这小女孩儿一付面黄肌瘦的模样,口中不停的女敕声道:
““女乃女乃,青儿好饿。”萧俊见状有些不忍,伸手探入怀中,却发现怀中的银两和干饼早已送光,只好叹了口气,将手又抽了出来,这老妇人见萧俊并未从怀中掏出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将满是沧桑和皱纹的老脸上的两行蚀泪抹去,身形佝偻着领着那个叫青儿的小女孩向北方行去,萧俊望着她二人蹒跚远去的背影,心中不禁微微有些发堵,她们在这乱世之中能够活下来的机会实在是渺茫。
或许是因为这对祖孙的遭遇触动了萧俊内心深处的那丝柔软,月芽儿那小巧可爱的身影和纯真无邪的笑容忽然浮现在了脑海之中,萧俊的心不由自主的狠狠的抽痛了数下,又想起母亲仍然下落不明,这么多天了,府衙一直没有消息传递过来,再度愁怅了起来。
就在萧俊为这些孤寡百姓心存不忍、为月芽儿的失散,母亲的下落不明而暗自神伤的时候,两名外出巡哨的绿营兵,突然飞马赶了回来,一边疾驰,一边惊慌失措的大声喊道:“阿爷,不好啦,贼军攻过来了。”
于成龙此时正在城楼上巡视,闻听此言,脸上却未露出惊慌之色,十分镇定的直接走下城楼,迎上前去,冲着两名上气不接正气的兵士询问道:“你们莫要惊慌,怎么回事?慢慢讲来。”
其中一名军士喘了几口粗气,这才神色惊慌的说道:“回大老爷,北去十五里外已经有大量贼军迫近,人数约四五千,队形散乱,头裹白巾,身上无甲,手中兵器亦简陋得很,不过却有不少鸟铳,我二人远远的听他们呼号,似乎是本地口音的模样。”
于成龙沉吟了片刻,这才说道:“看来应该是此地投降贼军的山民,想要夺城自立。这些山民必是见蒲圻空虚才会趁虚而入,他们没有攻城器械及经验,见我兵少,其它城门又已堵死,不可能大费周章,一定会强攻北门,径直杀入,传令下去,严守北门,做好迎战的准备,将所有滚木擂石之物聚积到北门,将其余三面城墙多布些拒马、蒺藜等物。工匠差役全部参战,听本府调度指挥。”
这些工匠营兵们闻听要守城,对方居然有数千人,不由得脸上都露出惧怕的神色,有的人则是眼神四处乱瞅,似乎有借机开溜的意思。
于成龙安慰他们道:“本府奉命在此造桥,便是因为朝廷大批援军即至,诸位莫荒,这些乌合之众,不足为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