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俊思量了半晌,起身端着酒碗走了营帐,却见一名年过六旬的老者带着几名随从走进了营盘之内,这老者面色红润,下颌一缕山羊胡须,身上无形之中散发出一种居移气,养移体,久居高位形成的官威。此人正是江西提督赵国祚,曾任浙江总督,官爵显赫。
众兵士见提督大人入营,立刻纷纷跪拜,赵国祚摆了摆手,让众人起来,却径直走到萧俊的面前,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问道:“今日的烟攻之计,可是你这个小女圭女圭想出来的?”
萧俊恭声道:“正是。”
赵国祚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你今日作战勇猛,表现出众,能看出来,你是个人才,有没有兴趣在军中发展?”
萧俊对于武官是不感兴趣的,就算是刀尖舌忝血,九死一生,历尽千辛万苦,熬白了头,坐到了一品提督的位置又如何?能够直接归自己统领的,也只不过数千兵痞罢了,而对于文官来讲,一个知县辖下便有数万百姓,可以尽情施展才华,做许多事情,况且藩乱之后,便极少有大规模的战争了,大多数武官们都变成了摆设,派不上多大用处。摇了摇头委婉的说道:“如果有机会,学生倒是希望能做一个文官,为百姓多做些事情。”
赵国祚拈了拈胡须,微笑着说道:“人各有志,也不能强求,若是有一天,你能够牧养一方百姓,有什么难处,可来寻找老夫。”
萧俊闻言再次深施一礼道:“多谢军门大人美意。”
赵国祚与萧俊简短的聊了数句之后,便离开了营盘,萧俊见无人再过来劝酒,便随意的取来些酒,自斟自饮了起来。
………………………………………………
第二日清晨,数万赏银如数送了过来,军士们立刻兴高采烈的开始分银子,算上炸死的,萧俊共斩杀二十八人,应得银五百四十两,但经过两级长官的抽成,实得四百三十二两,柳雷斩杀十六人,应得银三百二十两,实得银二百五十六两,其他哨骑斩杀的人数大抵也就柳雷这个水准,约十五六人左右,不过哨骑们两两一组,互相照应,战场之上生死相依,都是铁得不能再铁的兄弟。而垫背的自然要吃些亏,因此都是两人的赏银合起来再平分的。
萧俊虽然缺银子,却也不能坏了规矩,自然也是要如此分的,柳雷却说什么也不干,说道:“我得的又不比其他哨骑少,这法子是你想的,你表现的也最出色,我若是分了你的银子,岂不是要天天被人在背后骂。再说了,你还有不少的债呢。”
萧俊见状,也只有作罢。至于第一个冲上城头的一百赏银,几乎所有的哨骑全部赌咒发誓说绝对是萧俊第一个先冲上去的。而后边跟进的第二梯队,许多人更是拍着胸脯作证,是先生第一个跳上去的。于是盛情难却之下,萧俊便收下了这一百两,当然了,实际到手的有八十两。
李文忠还是比较讲究的,让各级军官,从抽头中凑出了三千多两银子,用这笔银子将当初每人凑出的五两银子还了。
此次作战的赏格,若是上报给兵部,自然不可能是每斩一人二十两,肯定要多上不少的,这多出来的部分,自然是被亲王、各路领兵大将、总兵、参将、游击这些位居高位的上官们瓜分去了。
略作休整之后,大军乘势追击,一直追到长沙城下,与周军血战了三天三夜后,不胜,退回袁州固守,萧俊托四海標行将寻到杜氏的四百七十两银子,以及月芽儿的线索送到佟爷那里,同时又托四海標行给杜氏捎去口信和二十两银子,让她回到嘉鱼去找母亲,回去的时候,尽量避人耳目。
………………………………………………………………………
清康熙十六年的三月,岳州城附近的一处山脚密林之中,正潜伏着两位少年。
“我说秀才,我们真要进那岳州城吗?”其中一个看上去眉清目秀的少年望着远处巍峨的城墙有些神色不安的问道。
另一个同样眉目清秀,但却有着几分英武之气的少年亦是凝望着远处的雄城,思虑了半晌说道:“还是我一个人进去吧,你在外边接应,我是本地人,口音也是当地的,绝不会露出什么破绽。”
“嗯,这样也好,进城之后适当的探查一下就赶快出来,至于你那小媳妇儿的事情,之前都已经弄错一次了,这次未必就准,行事且莫过于鲁莽,反倒把性命搭了进去。”先前那少年颇有些关切的说道。
这二人正是萧俊和柳雷,清军有明哨和暗哨,明哨大都十人一组,探察敌军动向,做为大部队行动的耳目,暗哨大都深入敌境,化整为零,做各种刺探,随着清军的节节胜利,周军开始龟缩在几个大城附近,挖下深沟,垒起高墙,这明哨基本上就派不上什么大用场了,于是清军开始大量使用暗哨,进入城中探查虚实。
前些日子,佟爷第二次将月芽儿的消息送了过来,说岳州城内的栖凤楼有几个新闺女要出阁,其中有一个有一个名叫明月的姑娘,亦是三年前被栖凤楼从刘二爷手中买来的,虽然探查不出具体来历,但眉眼特征和月芽儿极似,口音亦是本地人,年龄也差不多。这所谓的出阁,即是要“开门接客”,萧俊得知此消息后,心中十分焦急,立刻以有着本地口音为由,领了探查岳州的暗哨。和柳雷赶了过来。
萧俊和柳雷正商议着如何进城和接应之事,忽然一阵烟味飘入了鼻中。
萧俊轻轻嗅了几下,不禁有些疑惑的说道:“哪里飘来的烟味儿?这附近可没有什么人家,想必是有人在林中生火。能在野外树林之中生火的,必定不会是寻常百姓,我们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柳雷也沉声道:“我们过去看看,说不定会探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二人相互使了个眼色,悄悄的向密林深处模了过去,仅走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见到林子深处的一块空地之上,正架着柴火,上边吊着一口大锅,锅里的水开得正旺,而在旁边的树上则捆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旁边还有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