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上的胡参将,被董义轩诬陷,正郁闷着,见乡勇大胜,立刻反应了过来,便要快步奔下城墙,出城捡些战功,若是将这些绿营兵痞放出城去,估模着山匪未必能捉到,但百姓乡民们绝对是要遭殃,十有八、九追不到山匪,会砍些乡民的脑袋杀良冒功,萧俊当然不会坐视此种情形的发生,这胡参将刚刚转过身形,姚成带着在城中驻守的数十名乡勇便奔到近前,大声道:“老爷说了,胡将军有通匪嫌疑,还请暂留城中。”
胡参将怒道:“本将乃堂堂三品大员,他一个小小知县,有什么权利,胆敢约束本将出城杀敌?”
姚成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周围正跃跃欲试,出城作孽的兵痞们,淡淡道:“事情没查清楚之前,冒犯了,你们这些当兵的,如果不想受连累,抄家灭门,都给爷离远点儿。”
说完一挥手,旁边七八个乡勇冲着胡参将便围了过去,胡参将毕竟是三品大员,按照他的想法,萧俊最多也只不过是将自己客客气气的软禁起来,却没想到,两名力大的乡勇突然冲过来,将其牢牢按住,另一名乡勇毫不客气的抡起大枪,重重的抽在他的后脑之上,顿时满脸难以质信之色的便晕了过去。
天快黑的时候,追杀残匪的哨骑和乡勇终于赶了回来,同时带回来千余降匪。加上之前收容的降匪,在城门外,竟然聚集了近六千降匪。其中还有不少受伤颇重的。
萧俊命人医治伤员,并且将所有的降匪拘禁在城外的那座乡勇营寨之中。派人严加看管,忙碌完毕之后,这才回到城中。刚一进城门,涂先生快步走了过来,虽然今日之计是二人日夜谋划妥当的,但萧俊以一千乡勇,杀得数万敌匪屁滚尿流,还是让涂先生震惊不已,涂先生恭声道:“东翁,此战歼敌七千一百二十三人。俘敌五千九百二十七人,重伤者不少,正在统计,缴获可用战马八百二十匹。从山匪身上共搜出银三千二百两,得刀枪器械无算……”
萧俊不动声色的听涂师爷汇报完毕,吴平快步走了过来,低声道:“萧兄,德爷带人把米哈扬。还有董义轩的五个家人全部抓了回来,这五名家人被米哈扬拘禁在靠山堡内,我们很轻易的便捕获了他们,其中有一人是董义轩心月复。倒也交待了不少事情。”说完在萧俊耳边低语了起来。
萧俊听吴平诉说完了口供之后,大步走到城中搭建的一处临时县衙之内。县衙一处偏房之内,此时董义轩身上被下的药已经解去。正双目无神的望着前方发呆。
见萧俊进来,忽然扑倒在地,嘶声道:“萧知县,您老明鉴,是那靠山堡的米哈扬害我,陷我于死地。”
萧俊冷冷道:“即便你说的是真的,是那米哈扬构陷于你,你若不是存了害我之心,又怎么会为他利用?你若是安心呆在城内,安抚流民,而不是去那靠山堡挑拨是非,他又怎会寻到害你的机会?”
董义轩见萧俊并未趁机落井下石,心中不由得疑惑,难道这圈套不是他设的?见萧俊话语中颇有回护之意,董义轩此时已顾不得许多,宛若濒死之人抓住一株救命稻草,急切道:“萧知县信我,求您求我一家老小性命。”这聚众谋反,可是凌迟的罪名,一家老小尽会被砍头或是徒流。难怪董义轩会如此绝望,今日之事,他被人以双簧算计,当真是百口莫辨。
萧俊淡淡的望着这董义轩,此人只不过是黄显声等人的棋子,便是除去此人,有黄显声这些幕后黑手在,十有**还会想些办法塞进来些佐腻官吏。
如今之计,想办法利用此人斩去幕后黑手,免得自己被几名颇有才智的京官在暗中日夜算计,一时不慎,阴沟翻船,方是紧要,此事他在定下今日剿匪之计时,便已反复考虑过。
略思量了一下,萧俊淡淡的说道:“以本县的才智,你会以为我看不出来这其中的蹊跷?本县早已将那米哈扬拘拿了回来,问明了原由。”
董义轩见萧俊居然拿住了米哈扬,心中大喜,若是从米哈扬口中审明如何构陷自己,那自己又多了一分生机,看来这圈套确非萧俊所设,忙奉承道:“萧知县明察秋毫,下官佩服。”
萧俊却是重重的“哼”了一声道:“此次数万山匪作乱,皆因你挑拨是非而起,你纵然不是主谋,亦是罪大恶极。”
董义轩吓得一哆嗦,忙狡辩道:“卑职冤枉,此事皆是那米哈扬挑唆煽动,卑职确是毫不知情啊。”
萧俊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是非曲直,你自己去向巡抚大人解释去吧。”说完大踏步走了出去。
董义轩见萧俊只是简单的询问了几句,便自行离去,倒也有些意外,不过他现在受人构陷,当务之急,如何替自己洗白,才是最重要的,董义轩立刻满脸忧急之色的苦苦思索了起来。虽然身陷绝境,但他后边毕竟有黄家之人撑腰,心中多少还抱有一丝侥幸。
董义轩正思索着,涂师爷皮笑肉不笑的走了进来,一见面,便径直问道:“刚才我见到你那篇檄文,文采不错啊。”
董义轩打量了一眼涂师爷,萧俊身边的首席师爷,他自然是知道的,忙客气的说道:“这檄文是米哈扬逼着我写的,当时为苟全性命,实是被逼无奈。”
涂师爷手中掂着一把竹扇,云淡风轻的说道:“但现在的问题是,不管你是否为人协迫,这檄文之上可是有着数句,对今上先祖不敬的话语,而且下边有你的落款,小印,就凭着你亲笔所写的这几句犯上忤逆的话语,此次作乱,不论你有何等过失,今上见到这檄文必定是龙颜震怒,灭了你的九族,便是今上见不到这檄文,几位督抚也绝计不敢宽宥,必定会将你凌迟处死,灭你全族。”
董义轩听到涂师爷这话,顿时吓得两腿发软,面色灰白,自己一时惶急,竟把檄文一事给忘了。今上极为敬祖,就凭着自己亲笔所写的辱骂皇上先祖的话语,绝对是十死无生。
涂师爷见董义轩入瓮,淡淡道:“其实此事也并非全无转机。”
董义轩见事情居然还有一线生机,忙迫不及待的问道:“涂先生请讲,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涂师爷淡淡道:“那便是在督抚衙门审问于你的时候,据实回答,你是如何受黄显扬的托付,千里迢迢来到永昌,欲置萧知县于死地,处处掣肘于他,你是如何在黄显扬的造意指使下,派人在兰州散布谣言,想要借马匪之手,铲除于他。如何的受黄显扬的指使,恶意煽动刁民作乱。最终致数万山匪围攻永昌。”
“你如果能够作到此点,我便奉劝萧知县暂不将这檄文呈交上去,保你全族性命。同时会极力替你开托,这些罪责如若都被黄显扬揽了去,你最多也就是一个从犯,萧知县身为上官,若肯为你美言几句,苟全性命还是大有可能的。”
董义轩听闻将自己独自决断的事情,全部都说成黄显扬密谋授意,或是传信指使,倒是不由得犹豫了一下,毕竟黄显扬对自己还是有大恩的,这董义轩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倒也并非忘恩负义之人。
涂师爷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我知黄显扬曾经对你有恩,但他明知萧知县才智卓绝,却遣你来对付他,最终将你全族置于死地,此事他明显是在利用你,他那点恩义与全族的性命,孰轻孰重?萧知县到西北平定匪乱、安抚流民,所行皆是利国利民之事,黄显扬等人却为一己之私怨,处处掣肘,误国误民,枉你在御书房行走这么多年,竟然助纣为虐,终酿今日之大错,自食苦果。”
涂师爷略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萧知县待人素来仁义,他知你行事并非出自本心,虽然两军阵前,你率众邀战,满口叛逆之言,又留下檄文,辱骂今上朝廷,但他仍然打算替你开月兑罪责,留你性命,保你全族,如此高义,黄显扬那点恩义与之相比,相差何止千里?你当如何报答萧知县待你的大恩,望你细细思量。”
涂师爷说完这番话,见董义轩脸上颇有悔意的模样,便转身走了出去,董义轩是个聪明人,有这檄文捏在萧俊手中,随时可以置他全族于死地,涂师爷相信,在全族的性命和黄显扬那点儿已被他贬得一无是处的恩义面前,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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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完了董义轩之事,涂师爷“马不停蹄”的赶到胡参将的屋子里,胡参将被人敲晕后,刚刚醒过来,正在那里咬牙切齿,暗自恼恨,见涂师爷进来,冷冷道:“你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