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从城北和城西南陆续跑来营兵,将北面和西南围城的贼军数量也报告给了萧俊,东南和东北各有五千多人。在深壕外尽可能的延展开来,排成单薄的阵形,目的显然是防止城中有人逃走。
不久之后,得到贼军攻城消息的孙子远、吴平、萧达圣等人也赶了过来。此时数万贼军攻城的消息已经在城中飞速的蔓延开来,城外的可是正规军,列成了整齐的阵势,决非上次数万乱哄哄的山贼草寇可比,尤其是听说最近在甘凉等地纵横驰骋,战力甚至比准部马匪还厉害的外夷精锐也参与了其中,百姓们心中更加惊慌了,虽说萧大人武功盖世,传闻是赵子龙转世,但毕竟也是一个脑袋,两只眼睛不是?一个人的能力毕竟有限。百姓们心中惊慌,不少胆子大的则是涌到西城未建好的城墙附近,向城外眺望,还有的则是收拾细软,琢磨着一旦事有不妥,速速想办法跑路。
月芽儿、芸娘、文月几个小姑娘放心不下萧俊,此时也跟着孙子远等人赶了过来,令萧俊奇怪的是那前来送亲的萧伯储等人也出现在了不远处,正向城外眺望,在萧伯储的旁边,则是有一个十六七岁、面容还算清秀的小姑娘,却是目光阴冷的注视着他。萧俊皱了皱眉,这小姑娘,估模着就是那黄月蓉了。
萧俊望了望天色,天很快就要亮了,可外边重兵围城。自己依然没有想出什么太好的应对之策,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焦虑之色。
“秀才,外边这些兵不好对付啊,偏偏兄弟们都不在身边。可曾想到什么应对之策?”柳眉此时也已从城外的乡勇营寨,赶到萧俊身旁,皱着眉头问道,她身经百战,经验极丰,虽说萧俊智计百出,但毕竟是人不是神,外边现在这种情形。基本上可以说是十死无生之局。
萧俊微微摇了摇头,反问道:“营寨内乡勇的情况怎么样?”
柳眉沉声道:“这些乡勇毕竟伏击过准部马匪,还以少敌多,杀退过数万山贼。虽说个个紧张得很,但有你这个主心骨在,倒还能撑得住。现在有柳雷在下面带着,正给他们鼓劲呢。”
吴平在一旁问满面忧色的说道:“敌军三面围城,愚兄虽不通战阵。却也感觉今日之局甚是凶险。”
萧俊微微点了点头,脸上现出决然之色道:“贼军重兵压境,我等坐困孤城,身陷绝境。惟今之计,却也只能是拼死血战。以全臣节。刚才我思虑良久,永昌并非战略要地。敌军竟派数万兵马前来攻打,实在是不合情理之极,唯一的解释便只有来图谋于我,担心我灭了外夷精锐,再度扫清粮道,陷平凉贼军于死地,一会我便率乡勇出城死战,或许以我一死,可换取尔等性命。”
众人见萧俊说得悲怆,神色尽皆黯然了下来,月芽儿更是眼泪不停的流淌了下来,小丫头想要宽慰哥哥几句,但外边重兵围城,声势浩大,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萧俊走了过来,亲昵的揉了揉月芽儿的秀发,目光在月芽儿、芸娘、文月三个小姑娘脸上一一扫过,叹了口气,说道:“生逢战乱,是一件很无奈的事,哥哥希望,你们三个,无论遇到什么,都要坚强的活下去。”
三个小姑娘虽然单纯些,但多少还是有些见识的,萧俊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月芽儿三人俏脸上均露出惊惧绝望的神色,芸娘咬着牙说道:“若是那样,芸娘宁可从城墙上跳下去。”
文月已许给孙子远,自然是不方便发表什么意见,只是垂着头,一付难过和担忧的模样。
月芽儿同样垂着头,轻轻拉着萧俊的衣角,却只说了一句很隐晦的话:“无论哥哥去哪里,月芽儿都永远陪着哥哥。”
一阵劲风吹过,将月芽儿和文月垂在腮边的两缕秀发拂起,三人均是侧身对着城墙,二女秀发被风吹拂的方向恰恰对准了城外的贼军。萧俊见状心中不由得一动,伸出手掌拈起月芽儿垂在脸蛋旁的一缕秀发,摆弄了几下,试了试份量,自然是极轻的,随即又拈起文月脸颊旁边的秀发试了试重量,文月毕竟是快要嫁人的,见萧俊当众轻薄自己,脸涮一下羞得通红,偷偷向孙子远望去。孙子远倒是并未现出什么不悦之色,因为他看到了萧俊满脸的沉吟之色,似乎在思虑着什么,萧俊随后又伸出手掌放在空中试了试风向和强度,又看了看天色,略略沉吟了片刻之后,忽然对着月芽儿和文月道:“今日我等若能侥幸逃出生天,你二人当记首功。”
说完,撇下满脸疑惑之色的两个丫头,将不远处的萧达圣唤到身边,冲着周围众人道:“六叔官从三品,是这城中官衔最大的,一会儿我出城迎敌,后方一切大小事务,暂由六叔节制。”
萧达圣见城外陈兵数万,萧俊却临危授命,让他挑了这么重的一负担子,急迫之下,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在一旁小声道:“俊儿,外边强敌压境,为叔实在是有些不知所措。”
萧俊摆了摆手,宽慰道:“一切我自有安排,六叔按俊儿布置好的去做即可,此战若是侥幸得胜,俊儿请功的呈文中,会力保六叔做一任流官。”
萧达圣自从得了捐官道台后,就连做梦都想做个流官道员,过一把官瘾,可是他也知道,莫说有黄家在吏部作梗,便是正常排班,自己能排上的机率也微乎其微,见萧俊应允给他一个立功求官的机会,立刻精神大震,瞬间将城外数万敌军忘到了九霄云外,兴奋的说道:“俊儿只管吩咐,为叔必定尽十二分的努力去做。”
萧俊见萧达圣精神抖擞的样子,心中大定,只要主事官临危不乱,一会开战后,后方便不会乱套,自己获胜的把握便又多了一两分。
转身冲着柳眉沉声吩咐道:“娘们,给你一刻钟时间,你从城外召回三百乡勇,你从中挑选三十乡勇,速速将城中库存所有银两全部解运至城外营寨,然后命营寨内余下的乡勇将大锭银两砸成小块碎银。”
柳眉见萧俊似乎有了对策,精神一振,立刻道:“遵命。”
萧俊冲着吴平道:“吴兄,一会乡勇进城,你领一百人,想办法在一刻钟内,先将城内几家首饰店和当铺内的廉价首饰全部借出来。包括能收集到的所有大钱。”
吴平知今日之局甚是凶险,神色凝重的沉声道:“马上去办。”
“涂先生,你和天然兄,领着余下的乡勇,将城中兵械库内,所有的鸟铳、火药,地雷,神火飞鸦等物全部取出,以及在城中寄养的两千匹用来干活的马匹和马车全部送到西门外的乡勇营寨。”
涂先生点头道:“东翁放心,必定会以最快的速度送到。”说完拉着儿子快步离去。
当年剿灭准部马匪,和剿灭山匪时萧俊留下了一千五百匹马,皆是健马,永昌草场丰富,便被放养在了草场之上,在城中选了些能手看护牧养,这些日子建城,被用来拉石料,这些健马,每天收工后,都是圈在城中。除了这一千五百匹马,城内还有大约五百辆各乡堡劳役带过来的马车,这些拉车的马比较劣等一些。
萧俊环视四周,见参将胡成柱并未出现在西城头上,走到孙子远身侧,说道:“孙叔,一会儿,你帮我给胡参将捎个话……………”
见城内诸事基本分配妥当,萧俊又向萧达圣反复叮嘱了数句,将城中诸般事务全部交由他处理。
随后上马驰下城头,直奔东南城门外约百步的乡勇营寨而去,营寨和辕门之间的简易校场之上,此时余下的七百乡勇,正满脸紧张之色的列开阵势,望着近三百步外的贼军,除了七百乡勇之外,营寨内还有五十名从流民中选拔出来的哨骑,同样十分紧张的望着贼军,这些哨骑一人双马,西北草场丰富,马匹不缺,为更好的维持县境内的秩序,营寨内除了哨骑的一百匹马之外,还留有五百匹健马,以增强乡勇用来维持治安的机动力量。加上城里的一千五百匹,萧俊手里现在共有二千一百匹健马,及五百辆马车,
见萧俊面对不远处的数万大军,面不改色的进入营寨,这些乡勇和哨骑脸上的紧张神色倒也放松了不少。
萧俊见柳眉和吴平他们,还没将东西送过来,便指着不远处的贼军,给统率乡勇的柳雷简单的上了一课。
“你觉得我们获胜的机率有多大?”萧俊淡淡的问道。
柳雷对萧俊可是极崇拜的,见萧俊发问,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回道:“萧大哥,恕小弟直言,小弟觉得好象找不到半点机会。原来这个季节少雨,我们在地下埋了些炸炮,却也被他们挖了出来,这些贼军似乎经验很丰富。”
萧俊微微摇了摇头道:“做为一名统兵将领,无论在任何时候,哪怕是身陷绝境,都不要放弃任何可能获胜的机会。”
柳雷见萧俊从容不迫的模样,脸上现出期望之色道:“萧大哥已经有破敌之策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