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火小札 第一百三十七章 吻过了那一种叫蓝朵的花

作者 : 正宗太白金星

我想我们会长大,可是至少回忆,回忆它会永远鲜活在浮图镇的阳光下,幸福的气息里,有两个男孩,都吻过一种叫蓝朵的花花火小札。

他们微笑着,明亮着,如雪花的爱情在节节的、节节的发芽。

1、告诉你蓝朵是一种花

我一直试图想起,在赋宁以前,我在哪里见过蓝朵这种花。

那是浮图镇外漫山遍野开满的一种野花,三瓣,蓝紫色,小朵,有着很淡很淡但闻过便忘不了的特殊清香。

我确信在我六岁以后,再不能见到比这更美的花。

彼时我已到了快上学的年纪,然而我总是站不起来,我长久的坐在妈妈为我安排的大椅子里,织很长很长的辫子,穿漂亮的裙子,象童话里的公主。但是,我总是站不起来。

医生一直说,我只是双腿力量弱些,比同龄孩子自如的行走奔跑的时候要晚些,但终究会好。

然而阳光照在浮图镇的美丽小街上,我却日渐灰暗。

赋宁和持久踢着球追赶着出现的时候,太阳正下山,在那个夏天把皮肤晒成铜色的阳光小子持久“哈”的一下冲过来,那张浸满汗珠的脸几乎凑到我的鼻尖上,他大喊起来:哥!好大的洋女圭女圭!

我就哭了,我的腿没有力气,它总是站不起来,但是我的哭声可真大。

持久就慌了,他也几乎要哭了,他大声的说:我知道你!我知道你叫蓝朵!他们说你不能和我们一起玩!对不对?

你叫蓝朵吗?九岁的赋宁低下头来对我说,他小小的声音有一种安静的力量。

你知不知道蓝朵其实是一种花?他笑了笑。

如果你能走路,我们就带你去镇外看蓝朵花。

他俯来,轻轻的在我额头亲一下,象电影里的骑士那般庄严,夕阳在他的身后绯红如海,持久大声的尖叫起来:噢噢噢。

一年以后,我和赋宁持久在镇外的蓝朵花丛里打滚,天空是纯氧般清澈的蔚蓝,我还是织很长很长的辫子,穿漂亮的裙子,象公主一样。当我跑起来的时候,公主的裙子就象彩虹在风里飘。

持久大声的嚷嚷:哥!这就是蓝朵花啊?和许蓝朵的名字一样啊?

赋宁笑了笑,不说话。

那年我七岁了,我可以和所有孩子一样上学,玩耍,我认识了一种和我名字一样美丽的花,它叫蓝朵花。

2、我与赋宁、持久曾经相亲相爱的渡过了整整十一年。

一起走着跳着上学,赋宁永远是安静的跟在后面,持久蹦跳着呼啸着在前面,有时候我会装作走不动,持久就背起我狂奔。

赋宁喃喃地皱眉:两个神经病。

在浮图镇洒满阳光的小街上,他们渐渐蜕变成英俊的少年,而我长长的辫子,已经可以自由的在身后飘扬。

但赋宁离我们开始遥远。彼时他是穿白色衣服,细长眉眼的王子一样的人物,在校园里永远有着无数女生暗恋的目光。他忙着各种社团的活动,穿行在每个教室里,晚会上唱起歌来能象巨星一样点燃全场。

持久总是羡慕的对我说:我们哥真强。他依然是铜色的皮肤,在夏天的时候打起篮球来帅气得光芒万丈。他打球的时候我必须抱着他的衣服站在场外最显眼的位置观战,如果他看到我离开,会象狮子一样生气的大吼着不顾战局的冲下场来。

不许走不许走!他生气的把浸满汗珠的脸凑到我的鼻尖上来:许蓝朵你听见没有!

只好不走,我抱着衣服坐到树荫的下面,球场上的阳光照着反光的地面,眼睛刺刺的疼痛,但是持久,他跳跃奔跑得象一个孩子一样无比快乐。

尉持久!尉持久!比起赋宁,持久自然也有他的啦啦队。他向她们抛手势,做尽夸张的姿态,引起阵阵尖叫。

他总是有办法让我忍不住笑花火小札。

所以当他突然在月光下拥我入怀的时候,我仍然以为这是一个玩笑。

我说:持久,你又闹。

但是他坚持的把他的下巴放在我的头顶上,我无法挣月兑他那霸道的浓烈的气息,他说:许蓝朵,我多么的喜欢你,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长大。

他的吻径直的落到我的唇上,无从回避,我在惊惶失措里突然看到赋宁出现的脸。

3、赋宁说:小蓝朵,你长大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右手臂里依着一个短发的清爽的女孩,那女孩眯起眼睛朝他甜甜的笑,他微低了头,长长的发丝便拂到她的脸上。

要幸福啊,小蓝朵,小持久。他轻轻的笑,声音里满是祝福。

持久便快乐无比,他紧抓着我的手指,跳起来,另一只手做扣篮状,嘿呀,噢噢。

我恍惚的失了一下神,我以为我的手指快要断掉了。

然后就是在夏天过去的时候,赋宁考上了北京最好的那所大学,他背着行装的时候,浮图镇上所有的人都来为他送行,象欢送一个有史以来最大的英雄。

而持久已经放弃去那所末流的大学报到,他决定提前接他老爸的班,他老爸掌管着镇上最大的几家建筑工地,早就觉得儿子读书无用。

持久拉着我的手挤进送行的人群里,他大声的喊:哥!然后他张开他强壮的臂膀把我们三个紧紧拥在一起。

他流泪了。

他不知道头一天的晚上,赋宁和我坐在镇外的蓝朵花丛里,星星闪耀,如钻璀灿,整个世界流光溢彩。

赋宁说:小蓝朵,在我们都很小的时候,我和你一样不爱运动,只喜欢在家画画观察小鸡。后来我就被邻居的很多男孩子追着打,他们小小的拳头落在我的头上,叫嚷着我是个孬种。这时候持久突然出现了,他一个人打跑了其他的十几个孩子,再后来,他叫我哥,他教我打架,再不被人欺负。

赋宁转向我,他说:小蓝朵,持久其实是我的英雄。

可是,赋宁是蓝朵的英雄。我轻轻地说。

哥,我爱你啊。我的声音象蓝朵花的清香一样在空气里迅速融化,我几乎怀疑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

然后我感到突然落在右脸颊上的一记**,空气迅速的清冷,星星也在消失不见。

我抬起头时只看到赋宁白色的背影。

他一字一句的说:小蓝朵,如果你要做一个坏女人,哥宁愿你永远不会长大。

4、持久在工地上做得如鱼得水,他老爸乐得他天生就是做这一行的料。

晚上的时候他会洗干净澡换上干净的衣服来找我,有时候他会带来赋宁的信。他说咦,为什么哥只给我写信啊?然后他挠挠头,哥一定是太懒了,写给我就当写给你一样了。

他呵呵的笑起来,把信拆开读给我听。

很多次我都想告诉持久那天夜里在蓝朵花丛发生的事情,但是我一张开嘴,嘴里就流满了咸涩的眼泪。

有时候持久会带我到镇外的蓝朵花丛里去,他霸道而坚决的吻我的嘴唇,我挣扎着用指甲抓破他强壮的手臂,他也只是朝我灿烂的笑。

他在我耳边呢喃:蓝朵你要长大啊,你就要做持久的新娘子啦。

他一说,我就泪流满面。

只是当持久从建筑工地的脚手架高处摔下来的时候,我还是觉得那是老天对我的惩罚提前到来。

持久,我健康活泼阳光帅气的持久,脸色青白的躺在医院的特护病床上,他的手指无力的勾着我的手指,好象一个不确定的承诺,我轻轻一拉就能挣月兑。

可是我不能,我用劲我全身的力气抓紧他的手指,我笨拙而生涩的去吻他苍白冰凉的嘴唇,我一遍一遍的说持久你要好起来,持久你看看我,你的蓝朵已经长大了。

我不知道浮图镇什么时候飘满了眼泪的味道。

也许是因为持久最终失去了一条腿,他怒火万丈又绝望沮丧的缓慢的一跛一跛的行走,他向每一个人挥动他的拳头,拒绝承认他再也不能奔跑,再也不能上篮。

5、我给持久念赋宁写来的信,那是赋宁离开浮图镇外第一次给我写信,他说他会尽快请假赶回来,请我一定要照顾好持久。

持久很生气,他夺过信纸撕成粉碎,他大声的说:哥把我当成小孩子了,我什么事也没有!

他一跛一跛的冲进屋里,把门砰的关上。

过一会,他又砰的推出门冲出来,大声喊着:小蓝朵,我带你去骑单车好啦!他的声音咚的一下被淹没在摔倒的巨大声响下,他摔倒的姿势好象一只大青蛙。

我慢慢的趴在阳光下的石桌上给赋宁写回信,我说哥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持久。

我把信推进邮筒的时候听到了身后有人匆匆的脚步,有人互相招呼着,快去看,撞了人了,是个跛子花火小札。

我的眼睛一瞬间黑了下去。

我知道,在这个镇上,敢在街上横冲直撞的跛子只有一个,那就是尉持久。

不到一个月的时候,持久再次躺到了医院的特护病床上,这一次,他的全身插满管子,有各种颜色的液体在他的身上进出,他气若游丝。

我已经哭不出声音来。

我只能去抓他的手指,但是突然间,他象爆炸一样猛的把我推开。

伴着哗的一下,所有急救的设备的线都被他的身体压断打乱,一阵阵尖锐的警报仿佛是地动山摇。

我最后的意识只是医生们匆匆闯入的脚步声。

……

哥。

如果你能够教会蓝朵站立和行走,你可不可以,救救持久?

6、在持久的整个葬礼过程中,我一直在医院里昏迷。

我的魂灵仿佛飘在浮图镇外的蓝朵花丛里,在那里,我和赋宁持久快乐的打着滚,天空是纯氧般清澈的蔚蓝。

醒来的时候,发现躺在赋宁的怀里。

仍然穿白衣的赋宁,已经有了几分成熟男人的味道,他细长的眼睛很肿,我只能看清他悲伤的表情。

对不起,小蓝朵,我救不了持久。他轻轻的重复,象梦呓。

于是我就知道持久已经走了,那个象阿波罗一样的英雄持久,那个会一手搂着我一手做扣篮状的持久,那个会背着我在小街上奔跑的持久,那个霸道的吻了我的持久。

他终究还是蛮不讲理的说走就走。

一个月后,在浮图镇的火车站,我拖着蓝色的小小的行李箱,等待赋宁的出现。

但是那一天里惟一一辆去往北京的列车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赋宁一直没有出现,我知道,他不会再在我面前出现了。

我坐在持久的墓前,慢慢的拆开赋宁留给我的最后一封信。

对不起,蓝朵,我骗了你,我们不会一起去北京了,在你看到这信的前一天,我已经先走了。

在你昏迷的那三天,我已经听持久的父亲和镇上的人告诉了我事情的真相,在持久残疾以后,你收到了我同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你执意要抛弃持久去北京上学,也许,这才是导致持久最后自杀的原因。

这一个月来我对你关怀倍至,我告诉你我多么喜欢你,愿意象持久一样永远照顾你,只是想让你尝一尝失去的滋味,你应该为你的冷漠而受到惩罚。

可是到了最后,我发现我仍然不能恨你。

我只是恨,小蓝朵,为什么你要长大。

纪赋宁

四年后,我坐在持久的墓前,那小小的墓上已经长满了蓝朵花,一眼望去,漫山遍野的妖娆海洋还是那么的象一个童话。

浮图镇小学的孩子们在不远处的山坡花丛里打滚,他们问我这叫什么花,我微笑着告诉他们这花和老师一样的名字,它叫蓝朵花。

我在北京与赋宁同一所学校读了四年大学,其间,我眼看着赋宁换了无数的女友,而我们,一直形同陌路。

我知道,这将永远。

现在我回到了浮图镇,我守在这里,我永远不会再离开。

哥,有些话,我终于可以慢慢的在持久的墓前讲给你听。

其实,持久从来没有自杀,他那么阳光那么勇敢的孩子怎么会自杀呢?那真的是一个意外。

当天,在我赶到他车祸的地点时,他的手里还紧捏着一封被鲜血浸透的信,是我把信取走了。那里面是这样写的:“哥,你来劝蓝朵去上学吧,她也考上了你那所大学,可是她不肯去念,我知道她是想照顾我。哥,其实我知道你也喜欢蓝朵,你的日记里都写着呢,对不起原谅我偷看了。

哥,其实我们都错了,小蓝朵,原来她早就已经长大了。”

只是,这些真相,我应该永远不再告诉你吧?这样,也许你的心里会少一点愧疚,而当你回忆起在浮图镇的日子时,你会只记得那些单纯和明媚吧?

哥,蓝朵也多么的不想长大呀,就象长大后,就知道了世界上其实从来没有一种叫蓝朵的花,可是,这个谎言是多么美好呀。

我愿意一直、一直的相信它。

守在这里,就守在这里,一个人,来圆满这一个三个人的童话。

我愿回忆它永远鲜活在浮图镇的阳光下,幸福的气息里,有两个男孩,都吻过一种叫蓝朵的花。

他们微笑着,明亮着,如雪花的爱情在节节的、节节的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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