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我们在岛上待了三天,你像个带着妹妹过暑假的哥哥一样将生平所知倾囊而授花火小札。
你教我掏甲鱼,岛上的甲鱼很多,经常可以一玩上捉一桶,可是你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人,捉来的甲鱼你全部放生了,我大惑不解,你却说“重在过程”。
岛上芦苇很多,你背着你的单反给我拍照,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镜头后面那双眼睛是你的,我就会手足无措,摆出来的姿势僵硬,笑容扭曲。
虽然不是个合格的模特,但我却是个天生的摄影师,我给你拍的照片每一张你都很喜欢,每一张你都赞不绝口,你的小善良大大的满足了我的虚荣心。
给你拍的所有照片中我最喜欢的一张抓拍的,我跟在你后面走,你回头看我之前,“卡擦”一声,摁下了快门。
只看见你的白色tee,看不清楚你的脸,这张照片后来被我冲洗出来一直放在我的钱包里,很多人问我这个背影是谁,我总是笑而不语。
我们临走前的那个晚上,在水边散步,我很意外的看到了萤火虫。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萤火虫,在黑暗之中明明灭灭,我像个无知的孩童兴奋的大叫,黑暗中我看不清楚你脸上的表情,你拍拍我的头,笑着说了一声“白痴”。
你的手掌揉在我的发丛里的那一瞬间,我真希望我有一把神奇的剪刀,能将这个片刻从我们的人生中剪辑出来,放到一个小盒子里珍藏起来花火小札。
也算是良辰美景吧。
那天的后半夜下起雨来,我竟然很不争气的感冒了,到了次日出发的时候,我昏昏沉沉的一脚从楼梯上踏空,若不是你眼明手快抓住我,只怕我就要摔个半身不遂了。
你探了探我的额头之后蹙着眉说:“发烧了。”
全身酸软无力的我在车上吐了好几次,最后终于什么都吐不出来了,你揽过我的头靠在你的肩膀上,小心翼翼的喂我喝水。
我是什么时候知道爱上你的,大概就是在那个迷迷糊糊的时候吧。你的呼吸深深浅浅的扑在我的睫毛上,我听见自己血管里慌乱流窜的血液倒灌进了心脏,继而又澎湃而出的声音,就像在岛上的夜晚,我听见的那些起起落落的浪潮。
我当时心存天真,我觉得那个美好的瞬间,可以保留到天荒地老。
那三天的相处,完全颠覆了我最初在流言蜚语中所知晓的你,我近乎偏执的认为你是一个被误解的人,我甚至觉得我保留了那么久的爱情就是为了等待你的出现。
你把我送到家门口,忽然叫我等一下,等你气喘吁吁再跑到我面前时,手中多了一袋退烧药和感冒药。
那些红的绿的白的消炎丸,在我的抽屉里,一直安放了很多年。
分开的时候,我情不自禁的拥抱了你一下,你没有脸红,也没有露出分毫的青涩,你那么坦荡的应承了我,我把头埋在你的胸口。
我轻声说:“林逸舟,谢谢你。”
你拍拍我的的背,你说:“都是朋友了,客气什么。”
[四]
某天自习课你站在门口叫我,我兴高采烈的跑出教室却发现你是带着新交的女朋友来跟我一起吃饭,那种失望的感觉就像被人当头淋下一盆冷水。
虽然我极力掩饰我的失落,但我毕竟不是表演系的学生,表情动作举止神态全要拿捏得恰到好处,我自问实在是做不到。
我没有想到,你新交的女朋友——那个叫安宁的女孩子——目光如炬,竟然将我那些细小的情绪的泄露全收眼底。
你们因为我吵架,你女朋友以女性天生的敏锐的第六感指证我喜欢你,你愤怒的对她吼,你说“苏瑾是我的好兄弟。”
这些我当时都不知道,那时的我还经常傻呼呼的跟着你们一起逛街,我知道你喜欢的颜色,我知道你喜欢的食物,我知道你喜欢的酒吧,我知道你喜欢的衣服牌子……
我并没有意识到在我们一次次的调侃和嬉笑中,安宁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了。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毫无根据的爆发,只是在安宁的愤怒爆发之前,我还不懂得收敛,或许在潜意识之中我是心存炫耀的,炫耀什么,无非是我了解你。
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那个人。
我是这个世界上将你看得最重要的那个人,没有之一。
安宁的爆发在你生日的那天,原本是你们两个人的约会,你却很不懂事的叫上了我一起,比你更不懂事的我提着给你买的生日礼物挂了电话飞速冲向了徐记海鲜酒楼。
我跟安宁送你的生日礼物都是衣服,她买的紫色的tee,我买的白色polo,你打开礼物之后对我赞不绝口,顺便教育她:“紫色是天堂地狱色,很挑人的,不过我穿什么都好看啦。”
安宁沉着脸,这个时候的她已经毫不掩饰对我的反感了,在洗手间里,我自作多情的跟她说:“林逸舟喜欢polo超过tee,下次别买错了。”
她抬起头从镜子中安安静静的端详我,那种目光让我不寒而栗。
最后,她一句话都没有说,甩了甩手上的水,拉开门出去了。
在餐桌上,你第一筷子就把扇贝夹给了我,然后笑笑说:“你最喜欢吃的。”回头你又夹了一筷子小鲍鱼放到安宁的碗里。
我们谁也没想到,安宁沉默的把鲍鱼从碗里夹出来丢到了面前的碟子里。
你怔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愉快,又夹了一只虾给她,她依然板着脸从碗里夹出来丢了,三次之后,你忍无可忍的把筷子一摔,问她:“你怎么了?”
安宁看看我,再看看你,过了很久,她吐出一句话:“我不要你给别人夹过菜的筷子来给我夹菜。”
那一刻,空气仿佛都结了冰,周围有些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几秒钟之后,安宁提起她送给你的生日礼物,眼泪大颗大颗的砸下来,她说:“我受够了每次三个人的约会,我受够了另外一个人比我更了解我男朋友的喜恶,我受够了你们把我当傻瓜。”
她最后丢了一句话:“林逸舟,你知道苏瑾喜欢吃扇贝,那你知不知道我对海鲜过敏?”
她走了之后,我们面面相觑了很久。
最后你无奈的笑了,你说:“她太敏感了,她非要说你喜欢我。”
“这样啊……”我低下头,看着盘子里的扇贝:“没错啊,我是喜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