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恶魔还活着梦魇奇缘。
我们只是把他打晕了。
不过他现在再也危害不了谁了,他被我们捆绑起来,交给了警察,上了法庭,认了罪,判了死刑,进了监狱,择日枪毙。
真是大快人心的事情,方圆几百里的村子、湾子、镇子、厂矿都沸腾了,人们奔走相告,随时随处可以听见人们谈论此事,故事也越传越玄乎,越来愈离谱。
表彰嘉奖完之后,我又回到周永刚家里。周家人告诉我,周永刚已经走了,半年前,我出事后一个月,他就到我所呆的那个城市里寻我去了,临走前说如果我回来,就把留给我的东西送到我的手上,一定要我亲自打开,其他的人都不能动。
说完,递给我一个缝起来的灰色布袋子。
我拿了剪刀拆了线,把里面的东西倒在床上。
映入眼帘的赫然是那个荷花香囊,还有那张折叠的、破旧的信笺,另外还有一个白色信封。我拿起这个信封,走到窗前,凝望着远山,默默的站了一会儿,打开了这封信梦魇奇缘。
信是周永刚写给我的。字里行间随处可见他对我的歉意、焦虑、担忧和痛苦,带着淡淡的抹之不去的忧愁。
“阿香:
你好!我不知道怎么诉说我这段时间的感受,你是否真的不辞而别了吗?我到处寻你,满山遍野,都跑遍了,你家以前住的地方,那个矿上的废弃楼房,我也去找过了,深沟里,小河边,大山上,小镇中,方圆几百里的湾子、村子都去寻过,还是没有你的踪迹。其实,我很傻,你怎么会跑到那些地方去呢?你生我的气,最有可能就是离开这里回城去了!我应该到城里面找你。
香囊和信笺的事,我很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我怕你受到伤害。那些东西据说很邪乎,我也和你说过,十年之间,这湾里、村里、方圆几百里的地方,每年都会死几个人,失踪几个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他们有些都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找都找不到。也许是我有些迷信,你也笑话我,大学生还这样,但是我在这个环境中长大,我是相信鬼神的,这万物都是有灵的,不是吗?
但是,我还是惹你生气了,我骗你说丢掉了这些东西,我真的想丢掉它们,因为它们,你莫名其妙的生了病,莫名其妙的失踪了。不过最后一刻,我还是没能丢掉它们,不知怎么的,我无法丢掉有灵性的东西,尽管它们可能很邪乎。
你失踪的这段日子,我每天都在想,是我错了吗?直到我遇上了我们村的一个人,一个村医,他告诉我你有可能回城了,这才让我意识到我应该去城里找你,和你说清楚。但我的潜在又告诉我,你还在这里,没有离去。我想这个香囊和信笺也许对你有用,所以我留在家里,如果你没有离开,那就把它们还给你,希望你不要生我的气。
周永刚”
我慢慢的把信收起来,重新放回布包里,心里五味杂陈。
我也该继续我的事了。
站在湾子最外的山丘上,我看到了下面山包里的几排废弃的厂房,一个长长的斜坡连接着这个湾子和那个厂矿,大概有个三五公里,那个了无人烟的厂矿曾经是我的家。我忽然有了一种想去看看的冲动。
沿着弯曲的小路向下走,路的两旁开满了璀璨的野花,黄的、白的、红的、紫的、粉红的,在深浅不一的绿叶的衬托下,五彩缤纷的涌入我的眼帘。不远处是黄褐色的山地和层叠的梯田,一簇一簇的灌木丛里挺立着核桃树和板栗树,那边的果园里种着苹果树、梨树、樱桃树、拐枣树,叶繁叶茂,绿树成荫。
我抬头看看天边的云彩,丝丝缕缕,牵牵绊绊,漂浮在碧空里,有微微的凉风拂面。我忍不住微笑起来。
一路上,遇上了几个村民,他们都以敬畏的眼光看着我,向我点头致意,我也忙不迭的还礼。
我涉过了潺潺的小溪,走过窄窄的田埂,穿过稀疏的灌木丛,爬过几个绿草茵茵的小山丘,顺着一条宽广的小圆黑石铺就的弹石公路,渐渐走近了这个厂矿。
它是五六座砖混或是土墙砌成的建筑物,横三竖二的坐落在平整的山包上,两个水泥球场连接着它们。我曾经的家就在最里面的那一栋三层楼高的砖混房子里。十年前,它是当地最好的楼房,我的家就在一楼。从我家的青砖房看出去,对面是一栋两层楼的土墙建筑物,左边是有两层高的砖混楼房,右边立着一排低矮的牛毛毡房,紧紧依靠着一个小小的锅炉房。往后走去,又是一栋土墙建筑物,这栋楼的后面围着高高的围墙,里面便是一处小规模的冶炼厂矿。
那里耸立着一排排牛毛毡顶棚,四面透风,大约有个三四百亩,顶棚下便是生产锌矿和铅矿的地方,这些地方叫做马槽炉。生产的时候,几十个工人同时作业,抡起铁铲把黑亮亮的煤炭放入燃着熊熊大火的马槽里,马槽上面立着特殊的泥制设备,里面装满早已采捡好的矿石,火舌不停的舌忝着这些设备,灼烧着它们,厂房上端的天空随时被滚滚的浓烟遮蔽了。过一段时间之后,工人们便会用有着木柄手的长长的铁勺子伸进去,掏出银白色的液体,液体流到准备好的模子里,冷却之后,就铸成了四四方方的、发着亮闪着光的银色锌块和灰色铅块,成百上千的铅块和锌块被装入解放牌大汽车,奔跑在蜿蜒盘旋的弹石公路和灰尘飞扬的沙土公路上,途经山下的小镇,运往厂矿的总部。而黑色或灰色的废渣就倾倒在马槽炉旁边的山丘下,堆成了一座高高的铁疙瘩山,从空中俯瞰,就像一块绿色棉毯上一处极为难看的补巴,一个和谐身体上的不和谐毒瘤,不仅形象不美观,而且有着极大的污染。周围的花们、草们、树们都很厌恶它,纷纷躲着它,不愿意与它为友,以致于那里多年以来寸草不生,无树无花,连鸟们从天空飞过的时候,也是捂住鼻子绕着弯走。
如今,我又来到了这里,看着这废弃的、破旧的、已无人问津的一切:几栋楼房都是青灰色的,墙缝里都长出了草,有爬山虎之类的藤蔓植物覆盖着整栋楼的拐角,铺满了房顶。楼房的下部长满了湿漉漉的青苔,水泥球场上也到处冒着高高矮矮的狗尾草,已经是一幅楼房衰败但青草繁茂的景象。我静静的凝视着那些争先恐后蔓延的植物们,心里巴不得它们快快长,快快长,再过几年,就把这些楼房变成残垣断壁,把它们彻底的淹没,我真心的希望这里成为绿色的海洋,尽管它曾是生我养我的家乡。我不喜欢这楼,也不喜欢那些厂房,更对马槽炉充满了厌恶之情。
我喜欢的是那湾子里的环境,我真心的热爱它们,那里有清新的空气、碧蓝的天空、洁白的云彩、翠绿的树木、淳朴的人们,青山碧水,花红柳绿,虫鸟齐鸣,悠闲自在,惬意快活,还有一位在我记忆中吐气如兰、质朴娇憨的阿慧,那是我梦想中的生活。
这一切是如此的美好,如此的让人向往,我怎能让阴霾遮住那一方天地?邪恶的手伸向那山那水那人?
想着想着,我的唇边绽开了一抹笑容。就在我笑靥如花的时候,身旁不知不觉的站了一个人,他使劲的盯着我,以一种琢磨的、变幻莫测的目光,不声不响的揣测着我的思想。
我不由得眉头一皱,心下一沉,回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