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沉,我在落日的余晖中沿着迂回曲折的山路往山上走,回周永刚家去梦魇奇缘。
这座山仿佛一个厚重而巨大的钟罩竖立在古风镇的背后,山上郁郁葱葱,满山的林子和灌木丛,山路就隐藏在这些高大挺拔的树木和低矮的灌木之中。进山的路口很开阔,是个大滑坡,上面满是沙石和泥土,铺着一层密密的藤蔓植物,墨绿色的油亮叶片,如果是在白天的阳光下,便是闪闪发亮,但在夜晚,就显得有些瘆人,黑黝黝的一大片,在灰白色的沙土斜坡上尤为显眼。
山路很窄,但可供两个人并排通过,一直向上,通向钟罩的顶端,它们盘旋着,仿佛多个“z”字形连绵不断的延伸,延伸梦魇奇缘。每个“z”的拐角处都有着三五块天然的或是人工的石梯子,不然路面太陡太滑,不好上去。
爬山是件锻炼人意志力的事。自从到了城市之后,我基本没爬过山,除了上班,就是成天呆在家里当宅女。如今,来到古风镇,到处是山,除了那条乡村公路以外,基本要靠双腿去走。还好,十年前的我,每天早出晚归,到山下矿上的子弟学校上学,整天爬着这座钟罩似的的山,对大多数的道路都还熟悉。不过,这么晚回去还是头一次,再加上好长时间没走过这座山了,有些地方既熟悉又陌生,心里面像吊了几个桶似的,七上八下的。
当我爬到半山腰时,已经黑得只剩天边的那一缕朦朦胧胧的光线了,到处是暗灰色的树木,树影重重,山风极大,“呼呼呼”的吹得满山的树摇来晃去的,老远望去,好像一些巨人在风中狂舞。
我继续朝前走,闷着头不停的走,想要尽快回到周家。
走着走着,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条长长的平整的山路,我心里想,这是新修的路吧,下午的时候,跟着李警官和阿秀一起走,想着事儿,也没太在意这路的改变。
夜已经黑定了。我有些后悔,临走前,李警官曾提出要么安排我在镇公安局的招待所住一晚,要么用警车送我回去,我不想那么麻烦,就拒绝了,当时就想这条山路以前走过,自己胆子还算大,没什么的,大概一个多小时就可以走回去了。可现在,情况全然不是我的想象。我掏出小手电,打开,借着微光瞧了瞧手腕上的表,指针恰好是晚上八点,我咬咬牙,硬着头皮朝前走去。
走了大概半小时后,我惊讶的发现在我眼前的又是一条长长的平整的山路,似曾走过的样子,我的心一沉,“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我不敢想下去,我不会碰上什么诡异的事情吧?我一把扶住山路一旁断崖上的层层叠叠的岩石,折了几个小树枝,找了一个崖缝,把它们撑在里面,心里默默祈祷了一遍,便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
这种做法是古风镇的风俗。如果一个人走夜路,不小心碰上老也绕不出去的圈,便要用小树枝撑崖缝,表示对山神或是其他神灵的祭拜,保佑这个人平安回家。
结果是,山神也没能保佑我,我又回到了这条长长的平整的山路上。我呆立着,仰头看看头顶被黑黑的山峰轮廓分割成不规则的天空,它们泛着灰白色的暗光,周围静悄悄的,只听见一两声夜鸟的凄长的鸣叫声。
我仔细辨认着那夜里的山石和一簇一簇的灌木丛,以及在那些山顶上摇动的树木,心里忍不住惊慌起来,终于忍不住打开了我的小手电。按照镇里走夜路的风俗,晚上如果看得见路,就不需要打开手电,因为山里人恐怕这些东西会触怒山神。
一般情况下,很少有人走夜路,如果非走不可的话,大多数是男人,女人不走夜路,山里人认为女人阴气太重,走夜路容易撞鬼。
我可不信这些,很简单,我不是山里女人,我是个现代女性。再说,我夜夜梦见鬼友阿慧,对鬼魂异类不是那么害怕,潜意识都不恐惧,更别说我现在还清醒着。我一边为自己打气,一边对着周围轻蔑的笑了笑,控制自己内心的慌乱,向前迈开了步子。
迈动步子的同时,我还是禁不住朝身后望了望。山里人很信神灵,走夜路的人不允许朝后左右的望,据说是人的两肩上有两盏无形的照明油灯,保护人不受邪恶鬼魂的侵害,如果人因为害怕禁不住的后望,便会吹灭了油灯,恶鬼就会在不远处等着你了。
其实在我身后并没有什么,我的胆子又大了一些,我扭过头,打算继续走。正在这时,我忽地发现前面有一个立着的黑影,一动不动的站着。
我停下了脚步。想起中学里的一件事,某个晚上,大家上完晚自习,一同回家。走在前面的人突然看到有个人影趴在前面的路上,吓得他狂喊着“鬼呀,鬼呀”的一路跌爬着,其余的人也跟着跌爬着,哭嚷着,几个人都摔伤了。第二天天亮了去看,却发现是一棵树,卧在路旁,远远望去,好像一个人似的。唉!自己吓自己罢了。
所以,我也站住了,紧紧盯着这个黑影。
过了一会儿,这个黑影动了动,竟然向我径直走过来,我从他的身形判断,应该是个男人。
我大喝一声,“站住!”可是他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快步朝我走过来。情急之中,我举起手电筒照向他。
这不照还好,一照我大吃一惊,吓得我两腿发软,浑身打颤,双耳轰隆,不知所措,呆立在原地,想跑却迈不动脚,想昏倒却直立着弯不了腰,只是眼睁睁的瞧着他向我走来。
这个黑影赫然就是已经被枪毙伏法的恶魔冯三,也就是李警官提及的数桩命案在身的崔子黑。
等到这个黑影在我面前站定,我终于鼓起勇气大叫,“冯三,你到底是人是鬼?”
他仰天大笑,笑得如此怪异,如此凄厉,笑声在夜里空旷的山野里回荡,可怖之极。
我厉声吼道,“不管你是冯三,还是崔子黑,我告诉你,你这个恶魔残害的冤魂就在我的左右,他们在保护着我,你休想动我一根汗毛!”
他停住了笑声,恶狠狠的说,声音沙哑而短促,“我今天就送你上西天!”说完,一把掐住了我的脖颈,死死的一点也没放松。我一边使劲挣扎,一边用手电去敲他的头,但是无济于事。
很快,我感觉我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头脑发晕,再也喘不过气来。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声枪响,尖利的子弹声划破了夜空的寂静。
那个恶魔闷哼一声,松开了我的脖颈。
我也无力的躺倒在山路上,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