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黑云压山山欲摧梦魇奇缘。电闪雷鸣,怒江激岸岸将毁。
我牵着阿慧的手匍匐在摇摇欲坠的吊桥上面,吊桥除了我们身下的腐朽木板之外,左右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扶手。我们忍不住朝下一看,浑浊奔腾的江水怒吼着,咆哮着,我们也随着下面汹涌的波涛左右摇晃,心惊胆寒。冰雨敲打着我们,冷得我俩簌簌发抖。爬着爬着,阿慧忽地脚一打滑,我跟着她不由自主的滑向吊桥的一侧。我一手紧紧的扣住她的手腕,一手拼命抠住吊桥的木板绳索,咬着牙关,忍着锥心的疼痛,支撑着,想要用尽全力把她给拉回来。
她悬挂在吊桥边上,剧烈的摇摆着,被交加肆虐的风雨来回揉着面团。
风越刮越大,雨越来越冷。我的手指头渐渐僵硬,上下牙“咯咯”打架。阿慧突然松开了她的手,我一下子觉得重力突增,眼睁睁的看着她缓缓从我手指中间一点一滴的滑走。
“放手吧!”阿慧说出了无奈而坚决的一句话,在她的脸上水流纵横,不知是雨是汗还是泪。
“不!阿慧!”我短促应答,她的手指却已滑向我的指尖,接着,她闭上了眼睛,绝望的向着怒江坠落,脸上却带着心满意足的微笑,似乎在表达着“今生有你,今生无悔”的意思,“保重!阿香!”我听到了她在风雨中的嘶喊。
看着她如石头一般掉落下去,我沉痛的擦去了脸上的雨水、汗珠和眼泪,哽咽着,继续前行,手指破了,膝盖破了,仍然爬行,一路血迹,很快就被雨水冲灭。
恍然间,我独自一人逃亡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周围是令人沮丧的一片暗黑山峦,绵绵不断,没有止尽。它们黑沉沉的矗立着,陡峭险峻,岌岌可危。
我爬高下地,不停的奔走,似乎在逃避什么十分恐怖的东西,它一直对我穷追不舍,非得把我逼上绝路不可。终于,在我钻出茂密的灌木林时,讶然发现面前竟然是万丈高崖,又是一处绝境。
黑夜里的一夜奔逃,我无时无刻不在期望曙光,自以为曙光来临之后就是蓝天碧云,灿烂阳光,谁知亮了的天空却是一层层灰蒙蒙沉甸甸的铅锭,灰得如此可怕,让人希望丧失。
万丈高崖下面是翻滚涌动的云海,我已经听到了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心里惊慌失措。万分恐惧之余,我感觉只有纵身一跃,才有一线生机,于是张开双臂,毫不犹豫的投身下去,却是雨雾扑面,一路漂浮,再也坠不到底……
惊出一身冷汗之后,我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巨大的“u”形水床之上,波浪起伏,颠得我头昏眼花,忍不住阵阵恶心。我不禁低头看去,身上还穿着我的白衣长裤,便放下心来。
我环视了一下,周围挂着白色半透明的轻纱帷幕,地上铺着乳黄色闪亮的纯毛地毯,床的两边摆放着纹有凤翔九天的金色精致花瓶,里面插满红白相间的玫瑰花,含苞欲放,娇艳欲滴,清香宜人,沁人心脾。
我顾不得欣赏这房间里的美景,见四处无人,便急着跳下床来,直奔房门而去。不料脚底一滑,一个趔趄,向前扑倒在地,摔得我头昏眼花。我慌忙坐爬起来,手脚并用,再次冲向房门,距离门把手还有一个手臂的时候,我却再也挪动不了脚步,有什么东西紧紧的拴住了我的脚踝。
我低头一瞧,赫然发现自己的脚踝上面竟然拴着一条金链子,已经绷直了,勒紧了我,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印子。我的视线顺着这条绷直的金链子一直走,一直走,发现它的另一头拴在床脚。我急跳过去,伸手去扯,扯不动,它是套在床脚上的,除非我能搬起这张巨大的水床。我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坐下来耐住性子,开始想法子解开这条可恶的金链子。但是我发现这是无谓的努力,最后我沮丧的放弃了。
我开始琢磨起我的脚踝来,反复拨弄着这条金链子,它紧贴着我的肉,我的脚掌根本无法从链子里月兑离出来。给我栓上这条金链子的人居心相当险恶,我俨然已经成了他手掌中的玩物,他精心打造的鸟笼里的金丝鸟。
我像泄了气的皮球跌坐在地毯上。
许久,我才开始从沮丧中振作起来,仔细打量这间宽敞而让我十分讨厌的房间。富丽堂皇、奢华无比的巴洛克风格,我不大喜欢这种浮夸和繁琐,一点也不纯净、和谐。我认真瞧着它,并没有欣赏的念头,只是一门心思的想着如何借助有利的工具逃走,因此,我只关注有用的细节。
那些高大的红檀木立柜一下就吸引了我的视线,我在想,打开柜门之后,里面会放着什么东西呢?会不会对我有用?最好有什么利器之类的,这样我可以弄断这条金链子,然后逃走,也可以随身携带,用来防身。
我想得太简单了,总希望用心恶毒的对手会有纰漏,越是这样,心愿越是难以得偿。当我打开柜门之后,里面并非是我想象的有用东西,而是挂着各式各样漂亮的新衣裙。如果是在平日里,我肯定兴奋得跳起来,两眼闪亮,容光焕发,一件一件拿出来穿在身上,试一试哪一件最好看,小小的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可是现在我瞧着这些新衣裙,心里很明白,它们是换取我的自由的筹码,每一件我都可能付出惨痛而高昂的代价。
瞧了一会儿,我失望的想要关上柜门,就在要关门的那一刹那,有个晶亮的东西忽地闪烁了一下,我敏感的回过头去,再次仔细查看,发现那闪亮的东西原来是衣服上的精致别针,我叹了口气,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这别针说不定对我有用,只是不知怎么用而已,姑且把它们都取下来,收藏着再说。
不一会儿,我就收集了一捧的别针,正想着把它们藏哪儿的问题,忽然传来钥匙的响声,有人要开门了。我的心一阵惊跳,急忙把它们塞到枕头下面,躺下装睡。
我竖起耳朵听到蹑手蹑脚踱到床边的脚步声,感觉那人屏声息气的站在床面前,静静的瞧着我好一会儿。我的心跳加速,快要蹦出胸腔。这是谁?他要干什么?我心里祈祷着,千万别是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要是个干瘪瘦小的老头儿就好了,这样我比较容易制服他,然后再寻找机会离开梦魇奇缘。
那个人坐了下来,我可以感觉他正饶有趣味的从头到脚打量着我,忽地发出一长串响亮的笑声,我装作被惊醒的样子,猛然睁开了双眼。
我惊呆了。因为我眼前的男人不是别人,却是江家的大少爷江大运。一见是他,我差点晕了过去。
此时此刻,江大运眼睛发亮,瞅着我,满脸笑嘻嘻的,随即他说出了一句很恶心的话:“小美人,可想死我了!”话一说完,他立即张开双臂,作饿虎扑食状。
我立即皱起了眉头,大声叫道,“停!”他愣了一下,问道,“为什么?”我心里快速琢磨了一下,便柔声稳住他说,“江总,我说是谁呢,为了我愿意出这么高的价格?原来是你呀!”为了更逼真一些,我甚至伸出手指头在他的额头戳了一下,假装撒撒娇。
江大运喜出望外,一把抓住我的手,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在手背上“啵”的一声,印了一个很响亮的吻,然后斜睨着我,挑逗着,“香香,自从那次见到你之后,我一直都忘不了你,现在好了,你有情我有意,我们赶紧成就好事吧?”说完,就想搂人。
我一听,吓得心里发毛,赶紧挣月兑他的手掌,朝后退去,我退一步,他进一步,眼睛好像乞丐看到金子一般,看得我浑身只起鸡皮子疙瘩。
那水床摇来晃去,让我非常不舒服,我一下子用脚丫子顶住了他的下颌,大喝一声,“慢着!”他皱起眉头,有些不耐烦的问道,“又怎么了?”我只好拼命挤出点笑容讪笑着说,“江总,我一身汗臭,我想先沐浴一下!”见他用不信任的表情瞧着我,我便说道,“要不,你闻闻我的脚丫就知道了!”他“呼”的就站起身来,冷着脸对我厉声道,“快去!快去!女人真是麻烦!”
我跳下床的时候,模了一只大别针握在手里,便要向浴室走去。结果那条金链子拴住了我,到了浴室门口,我再也挪不动半步。
我一动不动的站着,脑袋里寻思着,怎么才能骗得江大运帮我解开这条链子,不然,我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离开这个房间的,除非,除非断脚。这个主意肯定是那个挨千刀的崔子白想出来的,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想要让我生不如死,受尽折磨。
想着想着,我悲从中生,一坐在地上,捂着脸就痛哭起来。
江大运莫名其妙的瞧着我,更不耐烦了,他几步走到我的跟前,没好气的问我,“哎,你哭个什么?难道觉得跟了我不好吗?我有得是钱,你要跟了我,是你的福分,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自然少不了你!那么好的机会,别的女人想要还要不来呢!你还哭个什么?”
我忍住恶心,仰起头来,泪眼婆娑,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使着小性子,“江总,你对我那么好!我哭当然是感动了!从小到大,没人瞧得起我,个个都不把我当人看,要打就打,要骂就骂,没有一个人像你这样真心对待我,今天遇上你这么一个好人,为了我肯花费那么多的钱,难道你的真心我还不明了吗?”
这些话都是我自己编的,因为我想起李天生给我看的有关江大运的资料,他是一个脾气暴躁、特好面子又多疑多虑的人,从小,他父亲对他很严厉,期望也很高,后来渐至疏远,不怎么看好他了,让他心里很憋屈,再加上豪门小姐梁安娜没看上他,给了他很大的打击。所以现在我要化解自己的危机,得先示弱,博取他的同情,获得他的好感,尽管我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我还是决定试一试。
果然,他蹲了下来,捧起了我的脸,声音开始低沉下来,“你知道就好!我江大运虽然是个莽夫,但还是知道怜香惜玉的!你也别哭了,赶紧洗完身子,让我好好给你温存一番!”
这话虽然听得我只想呕吐,但我强忍着,不露声色,可怜兮兮的提起那条金链子,对他说道,“江总,你看这儿,它拴着我,我可没法子去浴室啊!”
江大运一看,脸色一沉,皱着眉头盯着我瞧了大半天,我毫不闪躲,仍是一副哀求柔弱的样子,他终于嬉皮笑脸的骂道,“这是哪个混蛋干的好事?真是没脑子!在我江大运的手中,还怕这美丽的金丝鸟儿飞了不成?你等着,我这就给你解开!”
我心中狂喜,但仍是一副惹人哀怜的样子。他色迷迷的望着我,勾起我的下颌,说道,“小美人,我要是替你解开了,你可怎么谢我啊?”
我差点就给他两巴掌,谢你个屁!你们这些坏事做尽、丧尽天良的恶棍,把我当做东西一样,贩来卖去的,无视法纪!一点也不懂得尊重女人,还大言不惭的说着这些屁话,真是不知羞耻!
但现在我绝对不能这样骂他,我假装羞涩的说,“你想我怎么谢你都行!”
江大运仰天大笑,笑得刺耳极了。他开始自大起来,认定一个弱小女子在这样的情况下,无论如何也是逃不月兑他的魔爪的,再加上我表现得这么好,这么温柔,给足了他的面子,他一下子松懈了,毫不犹豫的掏出钥匙,帮我解开了这条金链子。
解开之后,他就把脸颊凑了过来,嘴里“哼哼唧唧”的,别提多龌龊了,我只好忍住恶心,亲吻了他一下。我打开衣橱,拿了一套衣服,扭着腰肢刚要走进浴室,他一把抢过了我手中的衣服,没脸没皮的说道,“还要什么衣服啊?待会儿,你直接走出来不就得了!”
我压抑住胸中的怒火,开始拉扯着衣服撒娇,“江总,那多不好意思!再说了,你准备了那么多的衣物,难道也不愿意送我一两件穿穿?我很喜欢这件,你就满足一下人家的虚荣心吧?”
他放开了,调笑着说,“我就饶了你!说好了,你如果表现得让我高兴,这一柜子的衣服都送给你,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怎么样,小美人?”
我媚笑着“嗯”了一声,走进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