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永刚弯下腰,把昏迷的警官扛到肩上,挺直了腰板,走到我跟前说,“走吧梦魇奇缘。”我眨巴眨巴了几下眼睛,一脸迷茫,“去哪儿?”周永刚翻了翻白眼,打了个立正,昂首挺胸的说道,“一切听从梅成香的指挥。”
我无语的瞪了他好一阵子,默默的站了起来。说实在的,我心里根本没底,脑袋里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是好。我伸出头,仰起脸朝院子上空望了望,乌云密布,黑中带灰,阁楼高耸,到处是若隐若现的魔窟。
阿慧,她会在什么地方呢?我想起了周永刚的话,黑猎在哪,她就会在哪。那就意味着,只要找到了黑猎的藏身之处,那就见得着阿慧了。可是,黑猎法术高强、心肠歹毒、处事阴险,就算我们闯过了他设计的多重陷阱和各种各样的机关,见到了他,要想救阿慧,也非易事,刚才幻象里阿慧说的也没有错,我们救得了她吗?怎么个救法?
我的头脑里一点谋划都没有,我以为跟着周永刚和陈路德,一切都会迎刃而解,到头来,这种依赖思想害了我,现在,他们一个昏迷不醒,一个没有思想,唉,只能靠自己了。我得尽快想清楚,临时性的拿主意,想出办法来,硬着头皮上。
此时此刻,我急得汗珠子大颗大颗的顺着脖颈滴落,钻进了背心里,湿漉漉的一片,黏黏的粘住了我的皮肉,我的脑子在飞快的思索着,我们的目的是营救阿慧,还要找到李天生。
照目前的情况看,形势对我们极为不利,虽然我们破了幻影**阵,可是陈路德昏过去了,而他对五行八卦比我懂得多,这一楼到五楼都是此类阵法,没有他,我们寸步难行,就算勉强前进,也只能鲁莽乱撞,随时随地都会有意想不到的威胁梦魇奇缘。所以,最好的办法、最迫切的事情还是唤醒陈路德。
想好之后,我示意周永刚把陈路德放下来,然后问了问周永刚,“有什么方法让他醒过来吗?”
周永刚二话不说,伸出拇指使劲掐住了陈路德的人中,咬着牙摁了一会儿。
几分钟之后,陈路德发出“啊!”的一声,苏醒过来。他慢慢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瞧了瞧我们,用微弱的声音叫道,“给我水!”
我赶紧让周永刚把军用水壶递到他的嘴边,陈路德猛灌了几口,总算恢复了神智。我仔细的打量着他,怕他还在幻象里面,周永刚开动他的仪器,对警官浑身都扫描了一下,结果他一切正常。
“陈警官,刚才你着道了?”我问。
“嗯。”陈路德有些尴尬,很快补充道,“不过这幻影**虽然很凶险,也不是不可以破解。”他讪讪的笑着,“只要有一个人是清醒的,他把其余发狂的人打昏,那些人醒过来,喝点水,就没啥事了。”
“陈警官,你在幻象里看见阿慧了,是吗?”我又问。
陈路德点了点头,说,“这个阵的凶险之处就在于它会幻化出你身边的亲人、朋友,还有你心爱的人,来哄骗你,来诱惑你,让你防不胜防,不经意就陷入一种荒诞的情节里,不能自拔,轻则让你痛不欲生,重则可能会在幻象里那些人的指示下做出过激行为,有些时候会导致死亡。”
“陈警官,我很想知道,你和阿慧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以说给我们听一听吗?”我一问出口,就觉得现在问这问题不是时候。
果然,陈路德一听,不耐烦起来,他说,“以后告诉你吧!我们得赶紧办正事了!”
“哦,好吧。”我自讨没趣,急忙岔开话题,“那你看,陈警官,我们怎么才能找到黑猎和阿慧呢?还有李天生?”
“这个不用你操心,你跟着我们就行。”陈路德一边斜睨着我,一边说,“对了,”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题,转过脸来,神色凝重的对我说,“梅成香,待会儿可能要借用你的身体,才能救出阿慧,就委屈一下你了。”
我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
陈路德仰起头来,瞧了瞧这整栋的楼,嘴里咕噜着,“哼!我呸!这布局……”
我示意周永刚给陈路德重新讲了一遍这楼的构造,陈路德一边听一边点头,嗯哦了几声,开始皱着眉,一边琢磨一边自言自语,“这个院子的天井,阴阳两面,每层楼有四个房间,按五行排列:东木、南火、西金、北水、中土。
五行相生: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五行相克: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相互衍生又相互制衡;
也就是说,我们应该从北面属水的房间开始走,按照顺时针的方向,到达西面属金的房间才会有生的希望?才可能继续再上一层楼?”
陈路德再次仔细打量着阁楼,手指头不停的抚模着下颌上的短髭,惊呼道,“不对呀!这楼看上去也有八卦的痕迹,如果按照五行来走,那八卦的痕迹又作何解释呢?
八卦物象相对,乾为天,坤为地,震为雷,巽为风,艮为山,兑为泽,坎为水,离为火;俗话说,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
我听得一头雾水,不明就里,周永刚也听得一愣一愣的,在这个玄之又玄的古老预测理论面前,他那一堆先进的科学仪器仿佛已经失去了作用。
我刚要说话,陈路德一拍巴掌,叫了一声,“好!就这么办!”他转过头来对我们招招手,说道,“跟着我,别落下了!”说完,看了看左右前方所对应的房间,辨别了一下东西南北,便示意我们紧随其后,他则大步流星的朝前走去,推开北边的一间房“咯吱”作响的门,在门边朝里瞧了又瞧,正打算走进去,忽然大叫一声,“错了!”急速退了回来。
我和周永刚面面相觑,不敢吭声。
陈路德脸色煞白,大汗直冒,用力拍着自己的脑门,“我的天!我怎么没想到呢?差一点白丢了性命!”他瞪着我们,闷声嚷道,“快!快!退回去!靠着围栏,等我再想想,想好了,我们再走!”
我们三人又退了回来。
我莫名其妙的咕哝了一句,“怎么搞的?一惊一乍的?吓死人了!”
陈路德一听,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说道,“你懂个屁!”他没好气的说,“这五层楼可不是一般的五层楼,听我的!一步走错,就得步步错!这一层还有回头路,上了第三层,就难说了!我们要是走错这第一步,说不定最后等待我们的就是身陷绝境,不仅**要死,而且魂魄也会四分五裂,元神被毁,永世不得超生!”
他铁青着脸,发狠的咒骂道,“黑猎,你个大头鬼!你真是阴毒到家了!”暂停了一会儿,他吐了一口唾沫,咬牙切齿的说,“不过,我陈路德也不是好惹的!黑猎!知道我师父是谁么?说出来怕吓得你尿裤子,他就是你的祖师爷太昊真人!你怕了吧?识相的,赶紧撤了你这些破阵,放了那个小警察,把阿慧的魂魄还给我,我就饶你一条小命!”
他那洪亮的声音在天井里萦绕着,回荡着,惊飞了三只黑漆漆的乌鸦,它们从我们头上一掠而过,与黑灰色的夜空背景溶为一体。
陈路德仰头瞧着那三只乌鸦,嘀咕了一句,“嘿!想不到这楼里还有活物!明明就是一座死楼梦魇奇缘!奇怪了!”刚一说完,那三只乌鸦就直冲冲的掉落下来,砸到院子里去了。
我们仨都禁不住扶着木围栏低头看去,三只乌鸦并没有死,只是扑打着翅膀,东突西撞,左右盘旋,可就是飞不出去,仿佛有一张无形的网已经把它们罩住了,它们再也无法飞翔,只有等死。
陈路德直起身来,脸上死一般的沉寂,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喃喃说道,“黑猎已经把我们当成他手心里的玩物了!他威胁我们,进了这个楼,命运就像这三只乌鸦一样,休想出得去了!看来,他打算要定我们的命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陈警官,黑猎未必有胜算!”陈路德听了我的话,盯着我看了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见他很想听一听我的下文,便说,“你看,我们人多,那力量大呀!陈警官你是精通易卦的高手,周永刚拳脚功夫厉害,又会各种现代武器,再加上李天生,他的身手也比较了得,还有我,还有阿慧,我们五个的力量还不足以对抗黑猎?你说是吗?”
陈路德开口了,他很严肃的说,“梅成香,我不是长他人威风,灭自家人的志气,说句实在话,我们的敌人黑猎的确很难对付,他的这座楼别说我们五个,就算再来十个、二十个,不懂他的机关诀窍,也只能落得个丧命的下场。唉!”他长叹了一声,“我也没有把握胜得了他!他这座楼的布局说不定只有祖师爷才能破得了了!”
我惊呼道,“这不就是一座破楼,有那么厉害么?”
陈路德再叹口气,摇摇头说,“唉!别小瞧了这座破楼,五层楼各有玄机,你瞧,这第一层是照河图而设,第二层应该是洛书,照这样一推理,那么第三层应该是五行,第四层是八卦,第五层最为凶险,说不定就是奇门遁甲,至于肉眼看不见的第六层,我实在难以想象是什么了!而我们要救的阿慧,很有可能就在第六层!唉!”他转过身,再次瞧了瞧这第二层的布局,满脸忧虑的说,“李天生凶多吉少,说不定像阿秀一样,已经身死,被施法利用了!”
我一听,大叫,“不要再说了!也许事情没你想象得那么糟糕!”
陈路德瞅了我一眼,静默了一会儿,说道,“但愿如你所想!”
“那现在怎么办?”我着急的问。
“回到一楼的院子里去!”陈路德毫不犹豫的回答。
“为什么?”我睁大了眼睛,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这还用问?”他瞟了我一眼,“刚才我们为什么会陷入到幻影**阵里?还不是因为我们没有认真选择,就急急忙忙的爬上了楼梯,也许这是一条错误的路,如果继续走下去,后果也许不堪设想!我们得谨慎又小心,知道吗?判断准确了,后面的路才好走!”
“可是,”我指了指那三只还在扑腾的乌鸦,提出自己的疑问,“我们到了一楼,会不会像那几只鸟一样自投罗网呢?也许下面是个陷阱也说不定?”扭头见陈路德瞅着我,便咬着嘴唇想了想,鼓起勇气说道,“不如,我们将错就错,在这一层另外寻找其它路,行吗?”
陈路德也有些迟疑,他认真的考虑了一下,又趴到木围栏上,目不转睛的瞅着院子里的天井,又开始自言自语起来,“如果我判断没错的话,这院子应该就是一个河图的模样。”他伸出手指头点着数,“幻方纵横,十数合五方,这楼有个圆形走廊,应该是白圈,为阳,奇数,那是一,”我顺着他的手势看去,却是我们走进来的那道门,再随着他的手指移动,“那是三,”我一看,在门的左前方果然立着三根木柱子,“那是五,”他指向天井中央的土坛,我瞧了瞧,不明白他的意思,再仔细想想,有些清楚了,他可能是说那三只鸟和一棵树,还有阿秀的一具尸体,它们刚好围着树,摆成了一个方形辐射。
我心底疑窦丛生,不由得问起他来,“陈警官,你这是……?”他在嘴边竖起个指头“嘘”了一声,“那是七,”门的对面,隔着土坛子,立着一排土罐子,我数了数,的确是七个。“那是九,”陈路德微微颔首,眯着眼睛俯望着门的右前方,我定睛一看,却是几个人头大小的石头。
我正在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的时候,陈路德说话了,“嘿!还好,听了你的话,没有下楼去!我们误打误撞,闯到生数和成数的空间来了,这里虽有一个幻影**阵,但不够凶险,还是有破解之法,如果闯错了,那说不定运气就没这么好了!”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一抬眼见我睁大眼睛一脸不解的样子,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长声念叨着,“万物有生数,当生之时方能生;万物有成数,能成之时方能成。”
正说着,我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周永刚,发现他竟然没有听我的命令,就径直走向南面的属火房间,一推门就走了进去。
我和陈路德大惊失色,不知所措,愣了好大半天,陈路德才皱着眉头问我,“他想要干什么?”
我耸耸肩,表示不知道。陈路德低低骂了几句,“混蛋,尽是坏事的!就没一个省心!”
他瞅着我,没好气的说,“走,跟着他!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吧!”
“这能成吗?”我问。
“那还能怎么样?总不能见死不救吧?”陈路德鼓着眼睛瞪着我,好一会儿,说道,“这样吧,你在这里等着我们,我去把他找回来!”
我沉默了一下,下定决心说,“不!我和你一起去吧!如果真要死的话,就死一块儿了!”
“等一等!”陈路德拦住我,快速的环视了一周第二层楼,嘴里念念有词,“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以五居中,五方白圈皆阳数,四隅黑点为阴数。”他闭着眼掐着指头算了算,猛然睁开说道,“不好!周永刚进的门是死门啊!快!快!咱们现在去把他追回来,也许还有救!”
话音刚落,我们拔腿就奔向那道可怕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