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夜了,这鬼楼里的日子真不好过梦魇奇缘。浪客中文网
望着灰白色的云海日渐转成淡淡的灰黑,楼的轮廓又阴森森的凸显出来,挡住了天地间仅存的一点点光线,仿佛披着一袭黑色大氅的鬼魅一般,对着我们前倾,似乎在恶狠狠的瞪着我们,尖牙咬得“咯吱咯吱”的响,想要一口把我们整个整个的吞到肚子里似的。我的心不由得开始担忧,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比较喜欢白昼,特别厌恶夜晚,尤其是在这样一个阴森可怖、万魅涌动的鬼楼里。
接下来,又是一个即将来临的黑沉沉的夜,我们到达第五层楼的希望还是像个虚幻的肥皂泡一般,可望而不可即,我开始觉得又累又饿又口渴,各种疲惫的感觉交织着,翻腾着,不停的撞击着我的身体。
我步履蹒跚的跟在陈路德后面走着,李天生木然的走在我的旁边,一脸颓败的样子,死灰中泛着青白。我时不时的要注意他一下,看着他一点,怕他出点什么事,如果像陈路德说的那样,我们可就麻烦上加麻烦了。
我们还在围着这层楼转,据陈路德所说,他是在寻找什么破阵的方法。可是,他一遍又一遍的围着楼里边圆形的走廊步行着,差不多已经十多遍了,还是没有一点头绪,又不允许我们离开他半步,终于,我实在支撑不住了,叫了他一声,就歪歪斜斜的依靠着楼里的木柱子跌坐下去。
陈路德回过头来,纠结着眉毛瞅着我,嘴里咕哝着,“哼!女人就是这样!经不起指甲壳这么一小点的折腾!瞧瞧,不仅帮不上别人的一点忙,还尽给我添堵!真是!”
一时间,我百感交集,如果周永刚不出事就好了,他就像个万能携带机一样,什么都带得有,应有尽有,方便快捷,当你需要的时候,他会像变戏法一般,冷不防就掏出来你想要的东西,让你带着惊喜的同时又觉得不可思议。想着想着,我的泪又止不住的流淌下来。
周永刚是早进了那棵妖树的肚子,我不敢想象他被妖树消化成血肉模糊、累累白骨的样子,尽管我一次又一次的失去他,但冥冥之中总是有机缘让我们重逢相见,可是,这一次,我们是永别了,真的没有见面的那一天了,我永远的失去他了。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掩面而泣,不能自抑。
陈路德一看我这般情景,以为他骂我过头了,于心不忍,语气一转,责骂变成了同情,又来苦口婆心的安慰我,“梅成香,别哭了!我是有口无心,管不住自己的嘴,我就这臭脾气,说了什么,骂了什么,你就当耳边风,可别往心里去啊?”见我埋着头,不回应,有些急了,闷着声嚷道,“行了!行了哈!这么点委屈都受不住,那还谈什么以后的路?我可告诉你,以后这条路更是艰险,更是难走,你可要想明白了!再说,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营救阿慧么?你好好想一想,阿慧的魂魄可是还在黑猎的手心里边捏着呢!我们不赶紧一些的话,说不定她真的就危险了!你不会站在一边看着她魂飞魄散吧?”
我的头还在臂弯里面,但已经停止了哭泣。耳边只听得陈路德在叽里呱啦的说,其他的话我一句都没听进去,唯独两句话我牢牢的记在脑海里了,“……想清楚没有?这可是一场决死大战,活人的世界里要打,幽魂的冥境中也要打!咱们千万不能掉以轻心,更不能中途放弃啊!……”
我没有吭声,但似乎缓过神来了,是啊,阿慧,阿慧还在备受煎熬呢,作为她生前最好的朋友,我怎么能袖手旁观?想了想,我挣扎起身,抬头却见陈路德一脸惊恐,朝着前方就大呼小叫起来。
“李天生!李天生!不要乱跑!”
听他这么一喊,我的心一沉,急得喘都喘不过气来。
我们俩刚才忙着说话,都忘了旁边还有李天生,结果也没让他停下来,他就一个人一直朝前走啊走的。陈路德恨恨的瞅了我一眼,二话不说,就跑去追他。我忙不迭的站起身来,挣扎着跟了上去。
谁知道李天生走着走着,就径直拐进了北面的房间。
追在后面的陈路德和我相互对望了两眼,一句话没说,却是不约而同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禁不住问他,“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跟着他进去!”陈路德白了我一眼,甩出一句,就头也不回的向着那房间跑过去。
我愣了一下,只好也跟着过去了。
陈路德跑到门口站定了,打量了一下,略微迟疑了一分钟,说道,“他进了地门。”我一头雾水的瞧着他,他瞥了我一眼,“八卦阵里的地阵。你左右上下瞧瞧,记好我们所看到的标志,待会儿我问你的时候,你要告诉我。好!咱们进去吧!”
我跟他进去的时候,不经意瞟了一眼身后,恍惚看见一只诡异的眼睛飘忽在黑夜里似笑非笑的盯着我们,我刚想看个清楚,那眼睛一霎那就消失不见了。
紧接着,我就在陈路德的催促下踏进了房间的门。
进去之后,一眼就瞧见这房间很奇怪,呈三角形,无窗户,对着我们的就是一个尖角,抬头一瞧,顶上依旧燃着一盏油灯,似乎在晃动,“咯吱咯吱”的轻轻摇着。
说实在话,我很害怕又像二楼的那个房间一样,陈路德又一脚踩在生门上,一脚踩在死门里。不过这一次没有什么异象。
我听见陈路德长长舒了一口气,嘴里又开始念叨着我听也听不懂的话,“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错。数往者顺,知来者逆,是故易逆数也梦魇奇缘。”
我忍不住问了,“陈警官,你又开始念这些似懂非懂的句子了,到底什么意思啊?”他低垂着头,仿佛在思考问题,并不回答我的问话,我有些恼火,“陈警官,你不要故弄玄虚了,你念的这些东东能不能把李天生找回来啊?他明明就进了这间房,怎么会又不见了呢?”我忽地想起了当初二楼时的周永刚也是进了房间就没见着他人影,一下心跳剧烈,不由问道,“陈警官,李天生不会像周永刚一样,也是被什么阵法迷糊了吧?我们也是近在咫尺却相互看不见?会不会是这样子啊?”
陈路德摇了摇头。
他瞧了我一眼,见我两只眼睛睁得圆圆的,正瞪着他,便一板一拍的回答起来,“刚才我说的那个呢,是周易里的,忽然记起来就念了,和这房间没有一点关系。”我听了之后,耸了耸肩,真是无奈。随后,陈路德又开始说话了,“至于我说的八卦阵呢,据说是诸葛孔明根据八卦的原理发明的,以八卦为盘,九宫为法,以五行相生相克的道理合阴阳八卦之道,寓九宫飞行之巧,藏天干地支之妙,按照八卦的卦象、卦形和卦式设置而成。”
我听得奇乎玄乎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还是不明就里,想起陈路德听了我的一句话,说的是什么“归零状态”,陈路德听了就大喜过望,后来又束手无策,不了了之了,心底一下子冒出很多疑问,不由得问起他来,“陈警官,你说的这些,不好意思,我真不懂。原来我说过什么‘归零’,你很兴奋,说四楼有解了,但是,呵呵,也没见成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可以和我说说吗?”
陈路德瞧了我几秒钟,紧锁着眉头,回答说,“你说的那句话的确对我有启发,你想,这四楼既然是按八卦阵的形式摆成的,那么有句话不知你听过没有?”
“什么话?”我问。
“‘天下同归而殊途’”陈路德回答,“也就是你说的‘归零’,什么意思呢?就是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你想我们费尽脑汁、冥思苦想着上五楼的捷径,既要保证人身安全又要考虑时机效率,复杂得不得了。其实,我们能不能想得简单一些,也许那是一种很直接的方法,不需要我们考虑得太多。”
“但是,你围着四楼都走了好多遍了,没看出你把问题简单化啊!”我忍不住插了一句。
陈路德沉默了一下,想了想,回答,“你说得对!不过我这个人比较谨慎,疑心重,老是做不到简单化。唉!性格如此,改不了了!”
“陈警官,恕我直言,也许黑猎正是利用你的这个性格弱点设置障碍,让你虽然想到了问题的关键,但却没法子着手解决,因为你想得太多了。”我说。
陈路德“呵呵:笑了两声,说,“你说得有些道理!不过,我此时要出乎黑猎的意料,简单化的处理问题了。”
“你要怎么做?”我好奇的问他。
陈路德笑了笑,不回答,却走向房间左边的墙壁,抡起拳头,狠狠砸去,我惊得还没反应过来,那木墙竟然被他打出了一个大窟窿,他三下五除二的拆掉了木墙,里面是空的,我一眼就看到李天生蹲在里面,抱着头,我们进去之后,他也一声不响,毫无知觉。
李天生到底是怎么跑进这里面来的,我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但我很想问问陈路德,他是如何知道这些的。不过一见他那个凝思沉默的样子,我便又忍住了自己心里的疑问。
陈路德蹲了下去,凑近李天生低声叽叽咕咕的说着什么。我站在旁边洗耳倾听,听到他在背诵一段类似铭文的话,“长庚之英,白虎之精,阴阳相资,山川交灵,宪天之则,法地之宁,分列八卦,顺考五行。百灵无以逃其状,万物不能遁其形。”
我并不理解是什么意思,但我再定睛一瞧,陈路德的手上竟然握着一面闪闪发亮的小铜镜,他正拿着它照着李天生。而李天生呢,一开始目光呆滞,面无表情,一见那面镜子,双眼就冒出亮光,紧紧盯着镜子,眼光再也没有离开过。
一见这种情景,我心里有些恐惧,不管怎么说,我可不希望我自己的思想和意识被人控制,不想沦为别人俯首贴耳的奴隶。
看了好一会儿,听了好一阵子,陈路德仿佛在给李天生做什么心理诊疗似的,和李天生说了很多话,我一听,不外乎就是拉拉家常,发发牢骚之类的,而李天生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呵呵”傻笑着。
我感觉有些无聊,不想再去听他们说的话,便在这房间里到处看了看,其实就是个空房子,也没什么可看的,我游走了几步,忽然听到那对面的墙壁里有“嗤嗤嘶嘶”的声音,心下有些奇怪,便伸出手指头敲了敲那木墙,结果,这声音安静了几秒钟,愈发大声起来,一开始只是一小片,接下来就是一大片的响个不停。
我正要仔细倾听,忽然感觉身后站了个人,心头一跳,惊得转过身来瞧了瞧,却是陈路德,后面静静的立着李天生。
陈路德阴沉着脸盯着我,凶巴巴的吼了我一句,“找死啊?”
我大惑不解,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
“你知道这墙壁后面是什么吗?”陈路德明知故问的样子。
“不知道。”我老实回答,一脸无辜的样子。
“这墙壁后面应该是一堆又一堆的毒蛇!”陈路德说着,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知道吗?毒蛇,‘嘶嘶’的叫成一团,纠缠在一起,挤满了整个房间,只要这木墙壁一倒下来,我们仨全玩完!”
我听得心惊胆寒,但还是禁不住反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这后面是成堆的毒蛇呢?”
“废话!”陈路德斜睨着我说,“你不知道八卦阵的八个门分别叫什么吧?”见我摇摇头,便接着解释,“天地风云,四正门;龙虎鸟蛇,四奇门;乾坤艮巽,四阖门;坎离震兑,四开门梦魇奇缘。我们进的这个门是地门,左边是‘震’,飞龙门,右边是‘艮’,蛇盘门,其他的门我就不说了。”他再看了我一眼,说,“现在明白了吧?你如果要打开这道门,以黑猎的手段,不管是不是毒蛇,那景象恐怕都是相当吓人的!唔,你还想打开这墙瞧一瞧吗?”
我赶紧摇头。对于软体动物,尤其是蛇,我历来比较感冒,只要一见着它们,立即吓得两股发抖,失魂落魄,更别说是毒蛇了。不过转念一想,心中又生出疑问来了,于是问起陈路德来,“陈警官,你口口声声说是八卦阵,但这楼分明只有四个房间,怎么忽然又生出其他四个?”
陈路德咳嗽了两声,回应道,“不错,这楼的确有四个房间,不过它们是显露给我们看的,还有其余四个,是隐藏起来的,我们根本看不到。从八卦的八个方向来看,以天井为中,其余八个房间分列八方,我们看到的是东南西北四个,分别是天门、地门、云门和鸟翔门,位居乾、坤、坎、离四个方位,属阳,意味着显露;而其他四个风门、蛇盘门、武翼门、飞龙门,分别在西南、西北、东北、东南四方,位居巽、艮、震、兑四个方位,属阴,意味着隐藏,因而我们看不到。”他停了停,说,“注意,这些方位可不是我们现在的方位,我们得按照八卦的方位来看,这样才能判断出真正的方位。”
经他这么一解释,我恍然大悟,虽有一部分还是不大明白,但基本了解了。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禁不住又问他了,“那这个八卦阵和我们上到五楼有什么联系吗?”
陈路德一听,应答道,“这正是关键所在。你没见到我刚刚在楼的走廊里走来走去吗?我就是在寻找阵眼。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找到阵眼破了这个八卦阵,我们就能顺利登上五楼了。”
我“哦”了一声,关于这阵眼的问题,也没什么好的建议,因为我一窍不通。我想了想,随口说了一句,“阴阳何必分得那么清楚,也许阴中有阳,阳中有阴,也不一定啊!”
陈路德眨巴着眼睛,望了我好一会儿,忽地叫了起来,“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梅成香,你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我皱起眉头,半信半疑的瞧着他,心里想,他不会又和上一次一样,一知半解,最后也没得出什么结果吧?
谁知陈路德蹲了下去,用手指头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画了一个太极八卦图,主动的分析给我听了,他兴致勃勃的说,“你瞧,这是太极和阴阳两仪,古人认为,天空的事物属阳,那么就是八卦中的天、风、雷、火;而地上的事物属阴,那么就是地、山、泽、水,其中,‘水’和‘火’很特别,火是阴中之阳,而水呢,是阳中之阴,也就是说,我们把这个鬼楼看成一个大型的八卦图,中间有一条‘s’线把它分割成阴阳两个部分,形象一点说,就是两条游鱼首尾相接,如果阴鱼在左,便是地、山、泽、火,阳鱼在右,便是天、雷、风、水……”
他话还没有说完,我就插了一句,“不对啊,陈警官,你刚不是说‘地、山、泽、水’么,怎么变成‘地、山、泽、火’了?”
他“哈哈”的笑了起来,回答说,“这正是阵眼所在!刚才你的一句‘阴中有阳,阳中有阴’提醒了我,我才记起‘火’和‘水’的特别之处来。”他停了停,问我,“你还记得常说的‘两仪生四象’吧?”
我满怀狐疑的点了点头。
“你知道‘四象’是指的‘太阳、太阴、少阳、少阴’吧?”陈路德含着笑瞅着我,卖弄玄虚。
我再次点了点头。
“呵呵,那你知道它们在八卦图里的方位吗?”陈路德又问。
我迟疑了一下,伸出手指头在他的八卦图里指了指,他一看,又“哈哈”的笑出声来,说道,“你指的是‘太阳、太阴’,那‘少阳、少阴’在哪儿呢?”
这个到真把我问倒了,我压根儿不知道它们在哪里?于是,我疑惑的望着陈路德,希望他能给我一个让人信服的答案。
他瞧了我一眼,伸手指了指八卦阴阳里的那两个一白一黑的小圆点,说道,“这就是了。并且,它们代表的就是‘水’和‘火’,‘水’是小黑点,属阴,却处在太阳的范围之内,而‘火’……”
他还没说完,我突然醒悟过来,接过他的话就说,“‘火’是小白点,属阳,却处在太阴的范围之内!”我眨巴着眼睛瞧着他,“你的意思是,这‘水’和‘火’的方位就是阵眼?”
陈路德含笑点了点头,得意的眯起眼来,说道,“这样一来,我们就不用闯到八卦阵里自寻死路了!哼!黑猎啊,给我们做了两个阵,一个是死阵,一个是活阵,妄图把我们引向死阵里,去遭受那些毒蛇怪鸟的折磨,但是我们没上当,找到了他设置的活阵,呵呵,把复杂的问题想简单一些,不是吗?”他朝我挤了挤眼睛,我们一起笑了笑。
疑惑解开,接下来就很顺畅了,很快我们就找到了破除这八卦阵的阵眼,按动机关,只听得“咯吱”作响,四楼的几处木围栏向上升起,伸缩成楼梯,五楼在天井中央构建出一个圆台,降低下来,与楼梯连为一体。
陈路德伸出脚在楼梯上试了试,说了声,“很结实!”便走上了圆台,我和李天生也跟了上去。我们仨刚站好,圆台便向五楼移动,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五楼,我们走下楼梯,面前又出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但是很快,我就开始怀疑,因为这顶楼上什么都没有,空旷而神秘。
我们站在顶楼上,周围的景象一览无余。虽是在黑夜里,却还是瞧得清楚很远很远的地方闪烁着若明若暗的灯火。
夜风吹拂,还有些冷。
阿慧,到底在哪里?黑猎,又会在哪里?陈路德说的“奇门遁甲”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