骇人的古宅子里,门上雕刻有饕餮恶兽,没有电灯,一个开了阴阳眼的女孩子,在一盏若明若暗的煤油灯晕黄的光圈中,面对着一个刚刚“苏醒”的青铜男子,这个男人双手紧握着两条毒蛇,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个女孩子梦魇奇缘。
就在这时,黑夜里突然响起了一个接一个的炸雷,“噼噼啪!噼噼啪!”似乎要将整个屋顶掀开的同时,女孩子浑身一震,从呆若木鸡的状态恢复过来。那个男子不为所动,仍旧站立着,一动不动,紧捏在手掌中的毒蛇不断的吐着火红的信子,扭动着青铜色的长长身躯,一副将要攻击对手的模样。
女孩子惊恐的朝后退着,一跌坐到床上,帐幔被突如其来的震动骚扰了,“哗”的一声垮落下来,围拢了女孩子,迅速把她掩盖了。女孩子拼命的扒拉着落下来的帐幔,企图从裹住自己的半透明的帐幔中挣月兑出来,她手忙脚乱的抓扯了一阵子,最终无力的垂下手来,勉强将身子撑在床铺上,顶着帐子,仰着头,绝望的瞧着帐子外的那个握蛇男人。忽然她感觉手掌湿湿的,凉凉的,鼻子里嗅到一大股血腥味,连忙低头一瞧,那床铺竟然汩汩的冒出紫黑色的鲜血来,不一会儿,已经蔓延着,浸透了整个绣花垫单和薄薄枕头,逐渐把墨绿色锦被上的皎洁荷花沾染成了深红色……
女孩子吓得连惊叫都忘记了,那个女孩子就是我。
此刻的我全身的力气消失殆尽,已经快瘫倒在床铺上的血泊中了。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那个“活”过来的青铜男子低声叫道,“梅成香,是你么?”
我一愣,这声音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在这个古怪的房间里听到一个诡异的铜人突然叫起了自己的名字,心里真是恍若隔世,但愿只是噩梦一场。
那铜人见我不吭声,又问了一遍。我随即惊醒过来,喉咙里好像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只能“嗯嗯”作答。
“你不用怕,成香,我是李天生啊!”那铜人听出了我的惊恐至极,急忙又在后面补充了一句,随即问我,“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一听他这么说,不由自主的拍了拍自己的心口,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张张嘴,也想问他这个问题。
但我还来不及回答他,李天生就大喝一声,“成香,快快起身,那床可是个索命陷阱!”我听了,惊得赶紧跳起身来,无奈帐幔彷佛有手似的,牢牢缠住了我,那血冒得厉害,已经淹没了我的整个臀部。
我惊慌失措的叫喊,无能为力的挣扎。
只听李天生大叫道,“快!抓住!我把你拉起来!”话音刚落,两根牢实的竹棍破帐而入。慌乱之中,我也顾不得什么了,一把抓牢了,李天生吼了一声,“起!”我便随着竹棍扯破了帐幔,月兑身出来。
当我站定之后,手中的两根竹棍瞬间变成了两条舞动伸缩的蛇,我还怔怔的发着呆,紧紧的捏着它们滑腻腻的躯体,这一变化,吓得我一哆嗦,赶紧松了手,瞪圆了眼睛一看,只见李天生温柔亲昵的吻了吻他手中的两条蛇,轻声对它们说了一句什么话,那蛇便温顺的依偎在他的怀里,不再动弹了。
这一幕看得我瞠目结舌,半天回不过神来。
突然,我听见身后“噼里啪啦”的响,不由得扭头一瞧,却见那帐幔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原来我刚才出帐的时候,一不小心碰倒了床头的那盏煤油灯,它一下子歪倒在帐幔上,火苗子“倏”的一声,点燃了那帐幔,它立即“吱吱吱”的烧了起来,彷佛在痛苦的嚎叫。
那床铺上的血却不停歇,一直不停的冒,渐渐顺着拖拉在地的床单滴淌下来,开始向整个地面蔓延。
我惊呆了,盯着这一切。恍惚中,看见那帐幔里出现了很多身影,它们扭曲的脸在浓烟里若隐若现,变形的躯体在烈火中扑腾挣扎,我眼睁睁的瞧着它们渐渐像纸屑一样卷曲,焦黑,伴随着不绝于耳的申吟和喊叫声,直至灰飞烟灭……
李天生叹息了一声,颤抖着声音说,“这些可怜的冤魂……”
还没说完,他突然“嘘”了一声,暗示我别出声梦魇奇缘。
我们安静下来,竖着耳朵倾听。只听得我这个房间的大门上有什么野兽在嗥叫,高一声低一声,长一声短一声,突然,刺眼的白光透过窗棂、门缝射了进来,照亮了整个屋子。
李天生大惊失色,嗫嚅了几下嘴唇,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我低头看我的手袖和衣衫,那些在床上沾染的鲜血被白光一照,开始缓缓蒸发,袅袅升起在光芒中。再看地上蔓延的血,好像也被惊吓着似的,迅速朝后退去,一会儿便退了个干净。来不及退走的鲜血,一下子被什么东西吸取着,穿过窗缝,向外面的院子飞去。
“李警官,发生什么事了?”我禁不住寻问眼前这个浑身裹满青铜的男子,他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用手指了指窗户,意思是院子里有事发生了。
我大着胆子走到窗户边,捅破了窗纸,朝外看去。
这不看还好,一看吓得我木雕了一般,一颗心沉重得好像铅锭似的。
白光是从白日里江少品用黑封印祭奠的那口井里发射出来的,让人惊讶的是,那光的上面悬着那块巨石,它在骨溜溜的旋转,井的四周跪满了奇形怪状、各种各样的鬼魅怪物,它们顺服的、虔诚的跪着,彷佛是要把自己奉献给主人作为祭品一样。
门上的四大凶兽也没闲着,它们已从大门上幻化出来,据守在院子的四个角落,嗥叫声此起彼伏,有来自四面八方的鬼魅,它们就放任进入,但要出院而去的鬼怪,它们却不让走了。
于是,院子里跪满了妖魅鬼怪,层层叠叠,挤得满满的,全都低眉顺眼,束手静默,彷佛在对井里的什么东西顶礼膜拜一般。
良久,井里的白光渐渐转变为黑光,忽地升起了一个飓风似的漩涡,越旋越大,把周边跪倒的群魔妖魅都席卷进去,滚入到井里去了。
不一会儿,这院子里大大小小、成百上千的妖魔鬼魅都无一幸免,全被吸得一干二净,只听得深井里“叽里咕噜”的响了一阵子,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吞咽食物,吃得蛮香的。再一会儿,“呼噜噜”的,好像海里的鲸鱼一样,井喷开始,不过喷的可不是海水,而是黑油油的粘稠液体,它们升到空中,“哗哗”的散落下来,在空中下了一场黑雨,它们彷佛有生命一般,哪里有同类,就往哪里聚拢,于是乎四面的墙上又添了一层恶心的黑东西,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能熏死人的腥气恶臭……
我的天,我在心底惊叫了一声,那深井里真的是江少品母亲的魂魄吗?我感觉和我梦中见到的那位中年美妇,自称是他母亲的女人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格格不入啊!我就算想破了脑袋,那深井里的东西也绝不可能是江少品母亲的魂魄!
如果不是,那又会是什么怪物呢?
我眼前又浮现出江老爷子诡异神秘的眼睛,天哪,江少品怎么会有这么一位父亲?我很难想象他的母亲和父亲是怎么走到一起的?一个彷佛是真善美的化身,一个却好像是假丑恶的代表,他们的故事,他们的过去,以我现在的目光看来,真是让人难以相信,叫人匪夷所思。
如果今晚在这个房间里的人是江少品,当他亲眼目睹这一幕之后,他还会相信那口深井里困的是他母亲的魂魄吗?
从这种种的迹象分析,江老爷子很有可能在暗中捣鬼,他在欺骗江少品,迷惑他,哄骗他,为了达到自己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可是,江老爷子为什么要留下我在这里住上一晚呢?他就不怕我把这个秘密告诉江少品?我暗自想来,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他自认为江少品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我的话,还有一种就是我不会活着走出这个四合院,因为要人永远保守秘密,最好最可靠的方法也就是让这个人完蛋,不是吗?
如果是后一种可能,江老爷子想让我死,他要使用的是什么方法呢?其实这个问题不用我花时间琢磨,因为下一秒我就知道答案了。
当我惊魂未定的转过身来时,李天生正一脸复杂的望着我,那神情既惊恐又悲哀,带着些许茫然失措。
我一下猜到了根由,沉声问他,“江老爷子让你来杀我?”
他垂下眼帘,默默的点了点头。
“为什么,李警官?”知道答案的这一刻,我反而冷静下来了,继续问个明白,“难道你不能反抗他吗?”
他再次点点头,为难的回答,“成香,我不知道是你,不然我不会接这个任务。”
听了这样的话,我的心“咯噔”一声。究竟是什么使得这位钢铁般坚定的国际刑警都毫无条件的屈服了?让这位嫉恶如仇的小镇警官都变得模棱两可,没有原则了?究竟是什么?是金钱?是权力?是美色?是地位?统统都不可能!要知道,李天生跟我一样,与江氏家族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我们的目的都是一致的,为他姐姐阿慧报仇,彻底揭开江氏财团隐藏多年的一切秘密,把这个可能毁掉古风镇的的罪恶之源斩草除根,可是,我眼前的这个他竟然吐出这样的话来,难道他神志不清?难道他丧失理智?难道他为人控制?
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下,确认他是有理智的,而且思维很清晰,头脑很清楚,不然他不会对我手下留情,但是,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听从江老爷子的命令,甚至甘愿为了他不惜对人痛下杀手呢?
带着一连串的疑问,我刚想好好问一问李天生,不料有人敲响了我的门,我和李天生立即警觉起来,屏声息气,只听江老爷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李天生,事儿办完了没有?我可急着要用!”
李天生脸色苍白的望着我,不知如何是好,我也头脑一片空白,不知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