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躺在摄魂台上的我终于明白,我的魂儿是被惊吓过度,一下子从七窍里面蹦出来,不知飘哪儿去了梦魇奇缘。我的两只眼睛大大睁着,两只耳朵嗡嗡直响,嘴唇和牙齿纠结在一块儿,连带着腮帮子上的肌肉,不停的错位颤抖,一个头晃得好似频率高得吓人的拨浪鼓,上下牙止都止不住的打着架,两个鼻孔“呼哧呼哧”的急促喘着气儿,整个面部都在不由自主的塌陷,感官功能完全瘫痪梦魇奇缘。
那个可怖的白袍人正小心翼翼的翻转着堆放在我胸口和肚月复上的男人的内脏器官,嘴里念叨着稀奇古怪的咒语。惊恐之余,我脑袋里面灵光一闪,一下子明白过来,那些内脏器官就是白袍人吸魂、装魂的魂器,想要把我吓出来的魂儿给收进去。这么血腥变态的摄魂仪式,这么古怪诡异的移魂**,我呸!我被彻彻底底的激怒了,麻醉药物渐渐失去了它的效用,我的全身开始控制不住的痉挛。
白袍人拿起死者的心脏缓缓来到江老爷子面前,弯着腰,恭恭敬敬的高举过头,似乎要把什么奉献给那老头。
江老爷子一脸享受的嗅着那股让人恶心的血腥味,闭上眼,微醺的来回晃动脑袋,显露出一种变态至极的惬意,嘴里满意的念叨着,“好纯好有灵力的魂儿呐!”几个鬼影子在他周围漂浮着,游荡着,个个面目狰狞,表情邪恶,简直就是这个坏老头骨子里面流露出来的映射。
江大运捏着鼻子皱着眉头缩到一旁,吓得浑身直打哆嗦。
就在这时,我的心里忽地升腾起一股抑制不住的仇恨、愤怒和疯狂,“嘭嘭”的猛烈撞击着我的大脑。彷佛战场上擂响的战鼓一般,由缓入急,由慢到快,最后刺激得我的浑身上下不可抑止的涌起了莫名的力量。我瞪圆了眼睛直勾勾的盯住面前的白袍人,我的脚拇指和手指头开始缓缓动弹,紧接着,我竟然可以稍微绷紧全身的肌肉,收缩我的四肢了。
我终于爆发了,一下子从平躺状态猛然坐立起来,突如其来的运动。那些堆放在我胸口上的那个男人的五脏六腑立即失去了平衡,要么“噼里啪啦”掉落到地上。要么挤压在我的肚月复和大腿之间,我竭斯底里的狂吼着,飞快的从摄魂台上蹦跳下地,握紧了双拳,弓起了身子。像一头面对敌人可怕的攻击而予以坚决还击的猎豹,对着眼前的这帮恶魔怒目而视。很快就要扑将上去,把这群丧尽天良、灭绝人性的魔鬼们一个一个的噬咬成碎片。
江老爷子猛然打开眼帘,邪光四射,伸出手指头命令着手下的一帮人和鬼,快快擒住我,我却敏锐的在他眼里捕捉到一丝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白袍人握着血淋淋的心脏慢慢转过身来,仍然是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他的眼里一片灰暗,霎那间变成一对漆黑得恐怖的瞳孔,塞满了眼睛里的每一个角落。
他把那颗还在微微“扑通扑通”跳动的心脏移交到江老爷子的手中,全然不管那老头一脸的惊愕,然后一步一步的向我走来。
在他身后静立着一群目瞪口呆的魔鬼。
白袍人一边走一边挥动着长长的衣袖。念念有词,我竟然清晰的听到了他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回去吧,你的魂儿,暂时回到你的躯壳里去吧,和你的**合二为一。你是如此洁净的人儿,你的魂魄还未沾染凡尘俗世的邪气一毫一丝,回去吧,回去吧,终有一天,灵魂将会月兑离死去的**,心无杂念的皈依……”
念的什么破玩意?我才不信你这一套!吓唬人的鬼把戏!我怒吼着,咆哮着,如同身陷囹圄的困兽,你们这帮子早该下十八层地狱的畜生!抽了你们的筋,扒了你们的皮,也难解无辜冤魂的心头之恨!我诅咒你们全身长满毒疮痈疽、受尽折磨腐烂而死!我诅咒你们永世不得超生!
我狂骂着,只要是能想到的恶毒的脏词,我全都用上了!面对这样一群披着人皮的禽兽,跟他们客气什么,该怎么解恨就怎么骂!最好咒骂就像坚硬的拳头一样,重重的砸在他们的要害之上,产生无比强大的力量,煞一煞这些魔鬼的威风,挫一挫他们的邪气,摧毁他们,打垮他们,最好这四面的巨大石块都崩塌下来,排上倒海的压向猖狂、狠毒和凶恶的他们,把他们的罪恶彻底的埋葬……
白袍人还在向前走,我已经下定决心和他拼死一搏。
走到距离我三四步远的地方,他停住了脚步,一动不动的立着,彷佛被定住一般,他目不转睛的瞧着我,好一会儿,他忽地抬起手臂,长袖在空中一挥,划出一个半弧,一股异香顿时弥漫在整个摄魂场的空气里……
我顿觉不妙,赶紧伸手捂住了鼻孔和嘴,只听得“咚咚咚”的几声响,抬眼一看,江老爷子身旁的人纷纷栽倒在地,那老头子摇晃了几下,缓缓伸出一个指头来指着白袍人,嘴里喃喃吐出几个字,“无尘你,你……”,便身子一软,随即瘫软下去。
那异香我还是不可避免的闻到了一两口,那白袍人眼看着江老爷子他们倒成了一片,之后,扭头望着我,这时候,我也开始头脑发胀,两眼发直,意识逐渐模糊起来,我挣扎了两下,想要使用仅存的一点点力气向白袍人扑过去,可惜手一伸出来,便头昏目眩,一下子朝前栽了下去。
我最后的记忆是,我没有栽倒在地上,而是倒在了白袍人的怀抱里,他急速的撕去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我熟悉而难忘的脸,是他,我想都想不到的人,是他!我蹙起眉头,想要激动的叫他的名字,却在那一霎那。昏了过去。
等我苏醒过来的时候,我躺在一间结实的小木屋之中,已经是傍晚,屋里燃着蜡烛。烛光中,有个红发红眼睛红兜肚的小鬼正在托着腮,满眼好奇的盯着我看。
我一惊,一骨碌爬了起来,也盯着这小鬼看了半天,认出他来。原来是我被送往摄魂台的途中,和李天生密谈时。抬眼瞅见的那个地窖顶上偷听我和他说话的小鬼,江老爷子养的小鬼之一。却没有向老头子告密的那个小鬼,他,他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又是什么地方?难道我,我死了么?竟然会和一个小鬼在同一间屋子里?
我不由得四面环顾,木屋极其简陋。用木板隔成了两间,里间搁着一床一椅一桌子。外间放着水缸和米缸,还有灶台和碗柜之类的炊具,还堆着一些柴火。
那小鬼虽是个鬼魂,却是面善,也不凶恶,一副小孩子天真活泼的样子,他调皮的直朝我挤眼睛。
我恐惧之余的同时又疑惑不解梦魇奇缘。这又是要搞什么名堂?换一种方式继续折磨我?那白袍人呢?我的眼前突然浮现出我昏迷前的最后一幕……
不可能!不可能!我一定是产生幻觉了!怎么会看见他了呢?他不是死了么?就算没死,也是生死未卜,就算活着,他又怎么成了江老爷子的摄魂师,为那诡异的老头子做那样可怕的勾当?再说了。他不是失忆了吗,变成了江少品的死亡使者?难道他恢复记忆了?他想起我了?
我自顾自的想着一系列疑问。那些过去的回忆一点一滴的重新涌现,我时而激动,时而低迷,时而喜悦,时而愁苦,时而高兴,时而痛苦,心里波涛翻滚,矛盾得要命。
正在这时,一个男人推开木屋的门走了进来。
小鬼兴高采烈地跑向他,悬了空,在他周围旋转着,漂浮着,穿过他的身体,和他嬉戏,飞到他的肩头上叉腿坐着,就像一个拿着糖葫芦的小孩子坐在父亲的双肩上,喜滋滋的朝着我笑。
那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周永刚。
他敛住了笑容,给了小鬼一块金光闪闪的东西,让他去别的地方玩,然后默默的走过来,在椅子上坐下了。
我微张着嘴,心里波涛汹涌,想要呼唤他的名字,嗫嚅了几下嘴唇,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定定的瞧着我,眼神里混合着柔情和阴霾,冷酷和无奈,矛盾和绝望。
半响,我颤着声叫道,“永刚!……”便由不得的去握他的手,刚一触碰到他的皮肤,他一下惊跳起来,脸色煞白,连声说道,“别!别!”
“为什么?”我急问。
“这手不干净,有血,很脏。”周永刚低垂着眼睛颤抖着回答,“我很恶心这双手,有机会把它们给剁掉,丢了去喂狗,永远不要在我面前出现!”
我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便想上前安慰他,“永刚,这不是你的错!……”
他立马吼叫起来,“这就是我的错!十恶不赦的错!”他的眼睛里霎那间布满了血丝,相当可怖,他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我要死了,那该多好!”
“不要说这种傻话!”我心里难过得如同刀绞一般,“你是被逼的!被那些恶魔逼的!你是迫不得已!”
“不!阿香!不是这样!”周永刚痛苦的埋下头去,用手使劲揪着自己的头发,“是我贪生怕死,是我无法忍受那种煎熬和折磨!我背叛了你,背叛了我自己!”
“可是,”我再一次试图抓住他的手,可是他又一次拒绝我这样做,我只好用语调表达我的情感,“可是,永刚,你救了我,在摄魂台上救了我!”
“我杀了人!”周永刚闷闷的吐出一句,“我掏出了他的内脏!”接着,他浑身抖得就像筛糠一样,“我的这双手杀了很多人,掏出了很多内脏!”他仰起头来瞧着我,眼泪汪汪,仿佛要我救赎他一般,他哽咽着说,“我不是人,我是个杀人凶手!我没有心,我的手上沾满了血,我该死……”
我气愤的打断了他的话,“该死的不是你!不是你!听到了吗?你不做摄魂师,那些恶魔也会强迫别人做,也会逼着别人杀人!不是吗?只有这些恶魔下地狱,所有的一切灾难和罪过才会结束,不是吗?他们才是罪魁祸首!我们要对付的敌人是他们,我们要摧毁的凶手是他们!”
我不顾一切的握住了周永刚的手,他一脸愕然的瞧着我,“你和我都没有死,就是老天要我们去和他们斗争,去彻底消灭他们,这是天意!老天要我们大难不死,联手报仇,不是吗?”
周永刚怔怔的瞧着我,就像在缓缓蜕变一样,我可以透视到他的内心深处激流涌动,狂浪怒吼,惊涛拍岸。
良久,他喃喃的回答,“成香,你说得对!”他的眼珠子动了动,“我都已经是半个死人了,死有什么可怕的?”他终于正眼瞧着我,满怀忧惧的说,“我只是担心你,这里太凶险,恶魔、厉鬼到处可见,随时都会害人,我想要你活着!”
“我会活着的!”我带着悲伤但很坚定的回应他,“而且会活得很精彩!你也一样,永刚!你在,我在,我们什么都不怕了!”
他蹙着眉头,含着笑,点了点头。
接下来,我们就相互讲起了自己的遭遇,商量对付那群恶魔的计划和步骤,谈了很多很多。
我这才清清楚楚的知道,的确是李天生出卖了我,他和江老爷子一起狼狈为奸,演了一场戏,将我一步一步的引入陷阱,让我毫无还击之力,束手就擒。要不是红衣小鬼中途偷听了我和他的谈话,无意之中和周永刚谈及这件事,周永刚也不会提前做好准备,主动要求去摄魂现场,目的就是不顾一切的搭救我。
他心里非常清楚,这次搭救相当危险,稍有不慎,不仅是我,而且他也会没命,但是他不能眼睁睁的瞧着我死掉,死得悲惨,魂飞魄散,无法投生。
于是,他豁出去了。
在没有任何援手的情况下,他成功了。我嗔怪他为何现场的时候不暗示我他的身份,我也好配合他,他微微一笑,说道,“江老爷子有读心术,你那点心思很快就会被他看穿,而且,你是全场的焦点,他们的注意力都在你的身上,所以我必须瞒着你,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我听了,不得不点头称是。
周永刚很详细的讲了他的经历,有些他记不得了,有些他记忆很深刻,我默默的听着他讲,心里既哭又笑,悲喜交加。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