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西门烈走到门口,就有人在外头抬手敲了两下门。
江崎千奈神色一变,立刻拉住了西门烈:“等等,我先去看看是什么人。”说着,就快步走了过去,往门后嵌着的监视器上屏幕上瞄了一眼,见到有熟人在,江崎千奈才懈了口气,抬手打开了门。
“阿烈,你醒了!”见到西门烈穿戴整齐地站在面前,裴语衾先是一喜,继而又马上皱起了眉头,“你穿成这样是要干嘛?腿伤还没好,最好不要出门。”
“他呀——”裴语衾努努嘴巴,一脸不快,“还不是怕人担心,急着要见他那个心尖尖上的女人。”
“什么?!你要去找苏瑾年?都这样了你还要去找她?哼!不许去!”
好不容易在他们两人之间制造了嫌隙,西门烈这一去岂非是功亏一篑?眼下苏家大小姐频频出席公众场合,学校公司两边跑,除了在头几天找过她一次之外,就再也没来打探西门烈的事情。想来只要时间一久,那个要强的女孩子差不多也该死心了。
西门烈虽然知道裴语衾一直反对他跟苏瑾年来往,然而她自知管不了他也就没怎么插手,这次不但反应激烈,还强硬地阻挠他去找苏瑾年,似乎有些不太寻常。
联想到这半个多月来的猫腻,西门烈不免有些怀疑。
“这段时间我联系不上瑾年,是不是你做了什么手脚?”
“做手脚?哼,我能做什么手脚。手和脚都长在你们自己的身上,我还能绑着不成?”裴语衾冷嗤一声,矢口否认。
感觉到西门烈半信半疑的目光,裴语衾不得不退了一步,好叫西门烈放下戒心:“我只不过是关心你的安危,要是为了那个女人送掉小命,你叫我怎么面对死去的爸妈?当然了,腿长在你身上,你一定要去见她我也拦不住。这样吧,再过两天,等你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再去也不迟……她一个大活人,还能平白无故消失么?”
听到最后一句话,西门烈却是心头一紧,更加坚定了出门的念头。
“见不到她,我不放心。”
“阿烈!听你姐姐的话,给我回床上去躺好。不就是个女人吗?紧张什么,看你这幅鬼样子,连自己都保全不了,还谈什么保护女人!”
西门石沣忽然抬手按住他的肩头,沉然开口。
他的祖籍来自东北,身材骨架要较南方人高大很多,就是西门烈188的个头,站在他身边也显得有些小鸟依人,如今被他用力一压,再加上腿上有伤,西门烈强忍住剧痛,才没有跌坐下去。
除了西门石沣,另外一边还站着那个戴墨镜的保镖,门口也守着几个西装笔挺的下属。
西门烈暗暗扫了一圈,放在平时,他要突围出去并不是没有可能,毕竟都是自己人,不会乱开枪,但是现在他连走都走不稳,就更谈不上能打赢架了。
不得已,在裴语衾的监视下,在西门石沣的压迫下,西门烈只好回到床上修养,一张俊酷的面容阴沉得像是露天广场上那些风吹雨打的雕像。
追踪到西门烈的下落,苏瑾年立刻就放下了手头的事情,开车去了金玺酒店。
自从上次被裴语衾冷嘲热讽,诅咒了祖宗十八代之后,苏瑾年连瞄都不想多瞄她一眼,所以没有直接去酒店找人,她怕到时候一个不小心就解决了那个身世悲惨的女人。
关于七八年前的那件事,由于是苏老爷子的口述,所以肯定存在偏颇,苏老爷子是什么样的人,她这个做孙女的比谁都心知肚明。
然而事情过去了那么久,她也无从查证,只能说商海沉浮,弱肉强食,不管是谁都有失败的风险,笑到最后的人十个里面有十一个是踩着别人的脑袋上来的,就算是满盘皆输的人,多多少少也践踏过别人的尸体。
所以,在商海里面,弱者其实并不值得同情,适者生存,不能适应的话,早该收手退出,而不是强撑着一口残气乞耳求怜。
对于西门烈父母的亡逝,苏瑾年虽然觉得遗憾,但却并不会因此而觉得愧疚。
因为自杀那种对亲人不负责任的行为,是懦夫才会做出的抉择!
把车开到金玺酒店对面的商场,苏瑾年乘电梯上到高层,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继而拿出望远镜观察对面楼层的形势。
她得到的消息只说那个叫江崎千奈的日本女人把西门烈带到了金玺,金玺酒店是a市最豪华的酒店,直逼七星级,保全设施堪称一流,对客户的保密信息更是做得滴水不漏。
是以,西门烈被带到了哪个房间,她并没有确切的可靠信息,只能靠直觉和猜测。
江崎千奈的背景她派人调查过,是日本黑道中几股大势力其中较为强盛一脉的大小姐,若非有这样强大的后盾,她是不可能聘请到执事会最高等级的SA勋章执事。
大概同是黑道背景,西门烈这个在a市横着走的黑道太子爷才会选择江崎千奈作为侍奉的主人,以便趁机勾搭日本的黑道势力。
这么看来,他们才是在同一个世界中生存的人么?
苏瑾年摇摇头,很快便就抛开无聊的念想,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对面大楼白光闪闪的玻璃幕墙上。
据她所知,江崎千奈生性骄纵,为人嚣张跋扈,做事很讲究排场,花钱也是大手大脚,是个典型的任性大小姐,所以,他们这次十有**就是住在总统套房里面。
把特质望远镜转到总统套房的位置,调整焦距,对准敞开帘子的落地窗,苏瑾年眯起眼睛仔细往里面扫视,查看西门烈是不是在里面,还有那个讨厌的裴语衾是不是也在?
果然,总统套房的客厅里有人影在走动,苏瑾年视线一移,看到了站在阳台口的两个身着黑色西装的下属,再往里看,只见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几个人,因为距离的缘故,看得不太清楚。
苏瑾年抬手继续调焦,试图看清了里面坐着的都是什么人。
随着镜头里面影像逐渐变得清晰,苏瑾年的瞳孔慢慢也跟着收缩了起来。
沙发上坐着两男一女,那个看起来年纪较大而又十分威严的男人,不出意外就是西门烈的干爹,黑龙帮帮主西门石沣。
坐在西门石沣左侧的则是裴语衾,西门烈一个人单独坐在对面,侧着头听他们谈话。
不过多时,从一边的卧房内走出来一个女人,一袭枚红色吊带长裙异常招惹眼球,染成红棕色的长发高高地挽起来盘在头顶,只余一小束扎成小辫子垂在身后,一直垂到腰际,的脖子上挂着一长串闪闪发光的钻石项链,看着真是招摇。
不用说,这个女人就是江崎千奈。
只见她轻跳着跑到西门烈身边,随性地坐在他左手边的扶手上,俯身端起茶几上的水果,用小叉子戳了一块送进嘴里,即便又戳了一块凑到西门烈嘴边。
见西门烈没反应,江崎千奈不由撒娇似的晃了晃身子,尔后裴语衾开口说了句什么,西门石沣哈哈大笑了起来,惹得江崎千奈也跟着笑得花枝乱颤,一手顺势搭在西门烈的肩膀上,前俯后仰。
西门烈没有吃水果,但也没有推开她,任由她半个身子靠在自己身上。
因为他侧着身子,苏瑾年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只觉得那一团玫红的颜色特别的扎眼。
又过了一会儿,江崎千奈吃罢了水果,把果盘放了回去,见西门烈站起身,立刻就凑上前挽住他的手,嬉笑着凑过去跟他耳语了几句,西门烈没有推开她,两人紧紧偎在一起往卧房走去,一派亲密无间的样子。
看到这样的场景,苏瑾年即使早就打了预防针,也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她不否认她喜欢这个男人,想要把他完完全全地占为己有,但如果他对她没有感情,她也绝对不会再染指他一分一毫!
苏瑾年一直都是个很干脆的人,做事情简单爽快,不喜欢拖泥带水。
所以,就算是要分手,她也不喜欢别人代劳,更不会发一条短信打一通电话了事,当面把话说清楚,以后再见面也省得纠缠不清。
最重要的是,“分手”这两个字,一定要由她来说!
特么只有她甩别人的分,什么时候轮到别人甩她了?
最后这点自尊,她不允许任何人践踏,就是西门烈也不行!
下定决心,苏瑾年当即收起望远镜,下楼直奔金玺酒店。
见到来人是苏家大小姐,大堂经理立刻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苏瑾年随手甩出一张vip金卡:“随便开个房间。”
“哦!好!苏小姐请跟我来,这边走……”
大堂经理一边笑着,一边把苏瑾年带到了离总统套房不远的高级贵宾室。
进了房间,苏瑾年又叫了一些吃食,差不多等了十几分钟,酒店侍者推了小车敲门:“苏小姐,您要的虾仁蟹黄粥和水果沙拉到了。”
“嗯,进来吧。”
苏瑾年打开门,让侍者推着车子进了房间,随即关好门,在侍者还没走到餐桌之前,一记手刀砍晕了她。
月兑下侍者的工作服换上,苏瑾年打扮成侍者的模样,推着小车走向总统套房。
大概是为了防备青帮的人,对方做事很是谨慎,守在门口的人看也不看就拦下了她,继而进门通报,得到西门烈他们并没有叫食物的回答,便冷冷地拿激光似的目光扫射她:“我们没有叫点心和粥,你是不是送错房间了?”
“不会啊,我没走错。”苏瑾年面带标准式微笑,神色没有丝毫慌乱,“这是隔壁房间的苏小姐帮西门先生叫的,请你再去问问西门先生的意思,只有他确定不要我才能把东西退回去呢。”
听到她这样说,守门的男人将信将疑,同另外一人对了一个小心应付的眼神,转而又进了房间。
苏瑾年就是要赌,西门烈对她是不是真的完全没有感情?
守门的下属并没有得到明令说是要杜绝任何一切跟“苏瑾年”有关的事物,因而进了房间没有经过任何人就直接跑到床边通报给了西门烈。
一听到“苏小姐”三个字,西门烈猛地就抬起头来,想也没想就月兑口而出:“瑾年就住在隔壁?让那个服务员进来!”
“等等!”
裴语衾比他还敏感,闻言立刻走过来出声阻止。
“如果真的是苏瑾年,既然她知道你在这里,为什么不直接来找你?我看这件事很可疑,说不定是青帮的人冒充酒店侍者,想要借机暗杀你呢!”
“那要真是苏小姐叫来的呢?要是就这么退回去,岂不是做了坏人叫人家伤心?好了啦,我再去看看!”
江崎千奈说着就奔了出去,动作快得叫人拦都拦不住。
她不知道裴语衾暗地里的小动作,就算知道,也不屑用那种低级的手段去跟苏瑾年抢男人,除非西门烈主动决定放弃那个女人。
同时,作为西门烈的爱慕者,她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可以让这个坚硬如铁冷漠如冰的男人可以这般念念不忘,死心塌地?
看到对方只有一个人,江崎千奈倒是没有其他人那样小心翼翼,一挥手让人把酒店侍者放了进来。
侍者戴着帽子,微垂着头,没怎么化妆的脸蛋眉清目秀,看起来很是养眼。
不过,金玺酒店的侍者无一例外长得都很好看,这也是有口皆碑有目共睹的。
江崎千奈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几圈,随后才勾了勾眉梢笑着问她。
“我猜……你就是苏瑾年吧?”
已然顺利进了房间,苏瑾年也没什么可以继续伪装的,当下摘了帽子抬起头来,眼睛直视对方。
“江崎小姐好眼力。”
江崎千奈咯咯笑了两声:“不是眼力,是直觉。女人的直觉,特别是对情敌的直觉,总是很准的。”
“情敌?”听到这个描述,苏瑾年不免冷笑,这个被人“专宠”着的女人居然把她当成了情敌?真是让她情何以堪,“江崎小姐多虑了,恐怕我还配不上这两个字。”
“配不上?怎么会呢!如果连你都配不上,那这个世界上就没人能配上了……”
两个人对话的声音很轻,客厅跟卧房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因而西门烈基本听不到她们在说话,只是等了几秒不见有任何动静,便就按捺不住,不顾裴语衾的阻挠强行下了床。
走出房间,几乎是一转眼就看到了苏瑾年。
西门烈神色微松,露出几分难以自抑的欢喜来:“瑾年,我就知道是你……”
在他抬眸看过来的那一瞬,苏瑾年显然也瞅见了他。
然而她的脸上却没有任何久别重逢的喜悦,冷冷淡淡,寒凉如霜。
所有的冷定自持,所有的淡然沉默,在见到西门烈的刹那几乎全线崩塌!那一刻,天知道她有多想扑上去抱住那个男人!质问他为什么在没有任何暗示下就销声匿迹?求证他这些人跟她揭露的事实是真是假?吐槽她这一段时间的委屈与苦闷!
然而一开口,千言万语却最终汇成了一句话。
“你知道爷爷为什么反对我们在一起吗?”
她终究学不来小女儿家的矫情。
话一出口,西门烈立时僵住。
在她开口之前,他就已经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因为她看着他的眼睛,冷淡得像是陌生人。
不等西门烈开口回答,苏瑾年继续道:“其实你心里很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你瞒了我那么久,难道就不担心我迟早都是会知道的吗?还是说在我知道以前,你自信可以达到目的,抑或是就算我从别人那里了解的事实真相,你还有充足的理由可以解释?”
苏瑾年的一字一句,都戳在了西门烈的痛脚上。
他根本不可能把当年的事情亲口告诉她,如果苏瑾年早知道他们之间有那样的过节,恐怕不可能会在跟他亲近。
后来,苏瑾年接受了他,答应跟他在一起,他就更不敢把当年的事情告诉她,甚至还奢想那件事可以就此尘封,一辈子都不再被人提起。
可惜天不遂人愿,苏家那个老狐狸果然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他。
在他最危险的时候,趁火打劫,杀了个措手不及。
“……你都知道了?”
“嗯……”苏瑾年微微偏过头,不再看西门烈,因而也无法看见他眼里深深的无奈,无法体会到他现在惶恐不安的情绪,深深吸了一口气,继而随着那个简短的句子一起缓缓呼出,“我们分手吧!”
短短的五个字,却像是一道恐怖的雷电劈裂西门烈的世界。
他怎么样也想不到,苏瑾年会这样决裂地说出这句话,甚至不给他任何解释申辩的机会,她的神情冷漠,目光冰冷,仿佛早就做到了这样的打算。
但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一把抓住苏瑾年的手,西门烈的情绪起伏汹涌,连声音都在微微颤抖,却还是勉强着做出玩笑的样子:“别玩了,这样的游戏……一点都不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