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后心里极是不安心,想起安妃所说,近日种种怕是误会了衾本佳人。我只求安生立命,不求其他,若是惹了误会,于我而言,怕是有空穴来风的。我忙唤了映月道:“将针线拿来,这些日子粗心大意,倒是忘记了重要的事儿。”
许久没有见映月,自那日她说话失分寸后我便有意无意冷了她,只叫沅心沅意陪在身侧,连常安也看出了端倪。明里暗里也有打听着,我本不喜常安,更是反感,一并给冷了下来。现在想想映月也无恶意,是自己小题大做了,情绪过去早已经不再生气。
映月见我唤她,喜不自禁,忙道:“是是是,小主怎的想起这个来了?”
我道:“近日来烦心,倒是忘记了当日在皇后寝宫安妃曾交代要绣了一副百鸟朝凤,虽说是为难我的,想也是测试我是否有心于她。虽然我未曾想择木而栖,但是如此忘却了此事,也是不该的。今日安妃与我说起,我想她是恨极了我,误会了我,再不赶快绣了送去再请罪,怕是多了一个明敌了。如此,着实不好。”
映月听后,宽慰道:“小主所言极是,虽然小主行事已是小心谨慎的,但是却也惹人注目了。让人拿了把柄总归不好。幸而那日,奴婢留心了,小主也可不用忙活多日了。”
闻言我微微抬眸,问道:“此话何解?”
映月笑道:“小主等等,奴婢即刻就来。”
映月说着福身忙下去了,步履匆匆,留我一人在内室,更是一头雾水,幸而未过多久,她已然匆匆跑来,手中捧着一个托盘,见我后双手递上:“那日后小主忙着涓涓小主的事儿忘了安妃的交代,奴婢倒是留了个心。本是事情过后想与小主说的,只是小主气急了奴婢,奴婢也不敢来见。”
我接过她递予的托盘,掀开遮幕,里面是一副百鸟朝凤的绣品,一针一线都是极其讲究,绣活儿做的精细,用的也是上好的丝线和绸缎,手感极佳,那些鸟雀花朵都是栩栩如生衾本佳人。我见如此,心里动容:“映月你是用心了。”顿了顿,却不知道可以说什么,“恩…谢谢你。”
映月笑道:“小主怎的和我还说谢谢,您是我的主子,为主子分忧本是奴婢的职责。”
一时间我不知如何自处,心里又有些自责和愧疚。
晚间沅意伺候我洗漱,我放下青丝,言道:“沅意,前些日子我故意冷落了映月,却不想她如此为我,方才看到绣品时候,心里果真是过意不去的。”
沅意心肠直,缓缓言道:“格格,映月姑姑确实是好,她不许我和你说,作绣活儿熬了好几个晚上,烛火都要烧了眉毛了。宫女屋里灯油不多,暗暗的,她总是刺了手也不说的。”
我听后心里更加心疼,猛然记起当日曾看到她纤细的手指多了许多伤痕,细细密密的点点,当时也不曾细想,现在却也明白了。一时间真真觉得自己小人之心,若是有地洞,怕是立刻钻了下去。
第二日清晨,略微用了些许晚膳便匆匆往永和宫那去请罪,命了映月上前去通传一声,在外头候了许久方有人来回话,道是贵妃娘娘眼下正休息不得空,心里知道贵妃是有意不待见的。我听后也未难堪,只是将手中的礼盒递予那宫女道:“既然娘娘不得空那便罢了,这是我当日应允了娘娘的绣品,还请递给娘娘。希望娘娘喜欢。”说罢携着映月归去。
既然走出便不想立即回去,就随意在御花园走走。见那边孩提嬉戏之声此起彼伏便也耐不住走近去看了。
那声音来源便是二阿哥延毅,正与一般小太监逗着蛐蛐儿。那些小太监们也围在一起与其打闹顽笑,倒没有一些主仆的样子。见我微微走近这次忙散开行礼:“奴才给宸贵人请安,贵人吉祥。”
我摆手让他们免礼,笑道:“难为你们和二阿哥玩的这样开心,我是打扰你们了。”
二阿哥见我来,也规矩行礼,道:“贵人说岔了,虽然好玩,可是这帮奴才是吃定了我,为何我的“大将军”永远不如他们的“大元帅”,气死我了。”
听他孩子气般言语,着实天真可爱,一旁的小太监们见我在,忙赶紧溜了走,我正纳闷,延毅又道:“几番下来,我连皇阿玛的玉佩也输给了他们。”
闻言我心里惊讶,怪不得这帮人脚底抹油一般溜得快,原是欺负主子年岁小,趁机揩了油去,怕我知道了追究。延毅才八岁,懂的什么事儿,竟然连赌博这样的东西也教了他去。我眉心微微紧了紧,轻声道:“二阿哥,你自己知道你和这帮小太监在做什么吗?”
延毅笑道:“娘娘你小看我了,我当然知道,我们在斗蛐蛐儿。”
“可是斗蛐蛐儿却要拿了你皇阿玛的玉佩去,可是不该?你皇阿玛知道了该是多生气你想过没有?”
“可是…可是皇阿玛好久没来看我了,前些时候生病还能见着,现在总是我孤零零一个人。沁雅皇妹还可以和宜妃娘娘作伴,可是,延毅只能一个人。”他说这话的时候眼圈微微红了,看的我也不忍心。
我招手对他,他赶忙跑来,嘟嚷道:“宫里也没有人和我玩,我一点也不开心。”
听他如此说,我忙“嘘”了一声,道:“不许这样说话坏了规矩,你可是崇元朝的长子,怎可这样说话,被有心的人听去可是会害了你的。”
他听后再不说话了,只蹲下去摆弄路边的小花小草。看着这个年岁不大但是一脸忧郁的孩子,心里突然五味陈杂。是啊,他还那样的小,可是没有阿玛额娘陪在身边,该是多么寂寥的。纵然锦衣玉食,却是永远的孤独。
我缓缓言道:“二阿哥若是平日里无聊乏味,可来找我玩,我住在储秀宫。还有一个姐姐,长的纯答应,也是特别爱玩闹腾的。”涓涓年岁比他大多,但也是小孩脾性,不准儿倒是能相处得来。
延毅一听,抬起头来看着我,道:“许多人都不喜欢我讨厌我,娘娘为什么不厌我呢?”
我闻言惊讶,浅声:“延毅为何这样说,哪些人会不喜欢你呢?”
他声音轻轻的,过了一会才道:“嬷嬷们都不喜欢我,说我没有额娘是个不争气没福气的。只有皇阿玛在的时候才对我好,皇后娘娘倒是照顾我,可是我也不多见到。其他的娘娘们都不喜欢我,我没有要和未来的弟弟们抢皇太子呀。”
最后那三个字他只是随意一说,却骇得我一惊,手中锦帕落了地上,我捂了他的嘴巴:“皇太子什么话儿是谁和你说的,千万可别再说了,祸从口出怎么不明白这个道理。”我神色有了异样,缓了缓才调整过来:“延毅你还小,不该想着这些,你现在就该是好好玩好好学习的,布库房和尚书房去的可勤?”
他见我严肃不再随口说了,只道:“去是去,可是师傅说我笨,教不好。有时候和皇阿玛说,皇阿玛也罚我。”
我莞尔道:“哪里有笨不笨的,都是好不好学罢了。若是没人耐心教你,不嫌弃的话就找我吧。我在宫里也是无事的,我宫里还有好些好吃的,你也来尝一尝。”
不知怎的,看着这个孩子总有恻隐之心。他言语单纯,生活孤单,甚至没有至亲母亲在身边,更是凄清心酸。寻常人家的孩子这个时候哪里会说这样的话,哪里会被周围的下人们算计,哪里会过的这样不开心。
他听后起身朝我行礼:“宸娘娘,谢谢你。”
一句简单的话,在我心中泛起点点暖意,如春日邂逅的杏雨,涟漪泛泛,点滴在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