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更是乱做了一团,幸而剪秋就在旁边,忙扶起皇后,我也是离得近一些的,忙起身扶了另一边,着急道:“翊坤宫这边可有其他厢房,先扶着过去休息下,纪先生你快来看看,这可怎么得了衾本佳人。”
皇上阔步上前,从我手中接过皇后,打横抱起往旁的房间走去。一干人等分了两批,一边留着在齐嫔宫里,一边随着帝后走出。待到了一旁的房间,皇上将皇后放下,轻柔将其缓缓靠在床沿上,命纪直恩过去看。
纪直恩自然一刻不敢耽误,忙替皇后诊断,良久后方缓缓开口道:“皇上莫要着急,皇后娘娘晕眩乃一时急火攻心所致,加之连日操劳,用心过度才至于如此的。好好休息便没有大碍了。只是…平日滋补的药品皇后娘娘定没有按时吃着,否则身子不会这般虚弱,气血不足。”
剪秋在一旁道:“皇后娘娘总是怕药苦,有时候又没有食欲…”
纪直恩道:“剪秋姑姑这边可需要劳心,良药苦口,皇后主子的起居你可要看好了。她本身身子孱弱,需得好好照看才是。”
皇帝闻言也开口:“剪秋,你自打皇后进府便跟着了,你照顾她朕放心,日后不许她胡来,也别让她太操劳了。这样的身子骨,照顾好自己就够了。”
剪秋闻言双眼微润,半响才道:“是,奴婢一定照看好。只是皇上…奴婢的话,皇后听不进去,皇上若是得空来坤宁宫坐坐吧,皇后娘娘只盼着您过去…皇上您知道,皇后她,她想的顾及的都是这个**,都是您…”
剪秋说的恳切,连我听了也动容,皇上听了颔首道:“朕知道。”末了挥手对其他人道:“都撤了吧,该回去哪里的都回去了,皇后需要休息别叽叽喳喳全都挤在这里。剪秋这边你看着,皇后醒了就备了銮轿回坤宁宫去,
朕空了去看她。”
“今儿这件事,朕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看谁敢在朕的眼皮底下耍花招。朕不能罔顾了妃嫔和皇嗣的安危,被查出来的那个人自己好好掂量着办。”
众人听后,颔首应了,福身告退。
微如还在齐嫔那边照看,我便与涓涓若儿一同离去,三人平日素来多话,今儿却也没精打采。告辞了她们,我心里也不好受,只身携了映月随意走走。
两人绕过了蝶园到了西北角一个偏僻的小湖旁,因着那里去的人少,这个湖还未被人发现,也未命名。昔日我看过这边,自作主张唤其“未名湖”,湖虽然小,湖水却是凛冽清澈,深不见底,阳光下点点微波粼粼。我颓然而坐于湖畔,映月见我如此,也席地而坐。两人沉默半响均未说话。许久,我才道:“**里头果然没有一天平静的日子。”
映月目光还流连在湖水上,轻柔言:“小主早就知道这个了。”
我唇角微微扯了扯,苦涩一笑:“原本齐嫔嚣张跋扈,倒是惹人生厌。今儿见她孤零零躲在一角落抽泣,也是心里怜悯。不说荣华地位,失去了孩子的母亲,确实是可怜的。”
映月回头看我,淡淡道:“小主心善,奴婢自然知道。可是后
宫,不该有同情。”
她直言不讳我也不避忌,只是缓缓道:“自然是知道的,可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映月温婉对言:“小主这样的心思,不吃一次亏永远不懂得为自己筹谋。可是这里,哪里允许你磕磕绊绊,这样的深渊,一旦下去就再也爬不上来了。”
我听后不再言语,只是把目光转向湖面。
映月顿了很久,半响才慢慢道:“有一件事,不知当不当说。”
见我颔首,她说话依旧慢慢:“前些日子在闲心亭遇见齐嫔那会子不知小主可记得,那日回去小主还问了那个被端嫔娘娘打了耳光的好事宫女,名唤作“冰凝”的。奴婢去问了问才知道那是内务府新分配过去的,因着讨巧儿受齐嫔喜欢,便放在身边了。”
我诧异她为何如此特地说起冰凝,却也起了疑心:“今日怎么没有见她?”
映月顿了许久才言:“冰凝,原是在珍贵嫔那里当差的。”
闻言我微微惊讶,珍贵嫔与微如同住启祥宫,且一前一后的苑子,虽然两人素无交集但是毕竟同一屋檐之下,难免碰面,因着珍贵嫔位分高些,微如也常常去拜访,那么冰凝,应该有几面之缘的。
突然眼前闪过那日微如毫不留情地给冰凝一个巴掌的情景,那声音清脆,我突然晃过神来。既是这样,她本不是那样的性子,怎么会下手如此决绝?
突然不敢再想下去,怔怔看了映月一眼,眼神里竟然是求助,许久才道:“一个丫头哪里需要这样关注,别惹了不该惹的。”
映月道:“小主自己存了心眼便是了,旁的小主便放宽心来。”
也不知是怎么回的寝宫,许久未眠,即是夜深,仍旧按捺不住,趁着月色独自一人出了储秀,往启祥那边走去衾本佳人。
方才与映月在未名湖所说之事像一块大石头压在我心上让我透不过气去。尽管再三告诉自己不要多心,可是这疑心越是压抑便越是压不住。所以只得独自跑一趟了。
慢慢走近了启祥宫,突然慢了脚步,耳边响起的是微如当时淡淡的话:“也许有一天我不在是我,但是我希望你永远是你。”那句轻柔的话像是一阵春风,在我耳边轻轻佛过,一瞬间,所以戾气都逐渐化为祥和。
微如住的是兰蕙苑,虽然平时往来的多,我来兰蕙却是极少的。是自己懒的原因,走动的向来少,二则启祥宫离储秀宫还是有一大段距离的,绕过宫廊回旋了好几个弯,所以暗夜漫漫差点把我给绕差了。第一次与她交心时候也是因为我绕弯了路,这样似曾相识的场景,仿佛如昨。
见我过来,微如房里的眉儿忙迎了我进去,道:“这么晚了,宸贵人怎么还过来了,主子刚刚躺下去,奴婢去唤了起来。”
我微微摆手,莞尔一笑:“不碍事的,我去内室找端姐姐说会话,我们之间无需和会客一般,只是心有所系,挂念姐姐。”
这样说眉儿也没拦着,领着我到微如内室外边,我轻叩房门,唤道:“端姐姐,你可睡下了?”
听是我的声音,微如忙唤道:“祈衾你何苦候在外面,有什么事进来说,我才刚躺下,你进来。”
闻言我轻轻推开房门,示意眉儿不必跟着,掩了房门轻语道:“大晚上的,这样过来,也唐突了。只是我心里闷得很,这才耐不住。我这个性子就是这样,与亲近的人不愿意藏着什么。”
微如听我这样说也是诧异,本不想起床的也披了衣服起身,我凑近微如,笑道:“我也想和姐姐一起躺着说话,姐姐别下床了,我过去。”
见我这样,她莞尔一笑:“你今日是怎么回事,怎的这么皮了?”
我与其合衣躺下,第一次这样静静躺着,过了好久两人都默契不说话,只阖目躺着,尽管都没有丝毫睡意。良久我才道:“端姐姐还记得和我说的那句话吗?”
她心照不宣,缓缓启唇:“祈衾,也许有一天我不在是我,但是我希望你永远是你。”
我心里微微凉了,道:“你不再是你吗?”
微如突然转过来看我,笑道:“你看我,和以前还有什么区别?”
我望着她,淡淡言语:“以前的笑的没有这般牵强的。端姐姐你以前处事小心谨慎,对人也是和善谦卑。现在亦是。只是以前更好一些,虽然兰心蕙性,但是有些纯真的东西在心里是抹不去的。”说着我自己也笑了,“不要反问我,姐姐以为呢?”
微如闭上眼睛:“先前我夜夜梦靥,被衾枕头换了又换却还是睡不安稳。也就是在这张床上,我一个人,一个人躺着,我一直在想是谁要害了我,藏了这样深的心思,于我而言一步也错不得。更加难的是,我再也不能坐以待毙了。”
“我也夜夜一个人躺着,虽然偶尔孤清冷寂,但是身边却也有暖心的事。比如有你。”
微如闻言闭上眼睛,淡淡道:“祈衾,我不愿对你说谎,我念你为知音。所以你不要问我。你聪明不亚于任何人我知道。”
心照不宣吧,我不问,因为我信你。微如姐姐请勿负我。
紫禁城的夜晚很静,哪怕这里的人那么多,却没有生气。这边灯火微暖,那边烛意阑珊。
那晚睡得沉,第二日微如也没打扰我,只让我睡着,我醒来时候她已经梳洗完毕了,我睁开惺忪的眼睛。微微莞尔,轻声道:“微如姐姐怎么睡得这样浅,我昨晚睡得可真算是踏实的。”
微如笑了:“你这样的性子怎么睡不踏实,昨晚上映月他们可是急坏了。幸而一大早我让人禀报去了,你这丫头出来也不告知一声,怕是你房里的那些人一夜没睡都顾着找你了。”
我低眉浅笑:“是是是,是我任性疏忽了,我这就起来赶忙回去只会一声,看我这糊涂的样子。”
微如道:“也不知是不是和涓涓若儿呆久了,性子也越发像了。”
两人嬉笑戏言,我收拾了妥帖后赶忙往储秀宫赶回去,连早饭也辞了。确实是我疏忽,想映月和沅心沅意应是大晚上都没合眼了,想起这个更是一刻坐不住。
昨夜来时步伐沉重,今日回去却轻松许多。是我昨夜放肆未计后果,但是我庆幸有些东西还深深存在于我们之间。比如信任比如挂心。原谅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守住我在意的东西仅此而已,虽然渺小的祈愿,却也是真实的盼望。
映月见到了我才放下心来,道:“小主可是回来了,昨儿发现您不在,可是储秀宫里里外外都寻遍了。”
我安慰道:“辛苦你们了,是我大意疏忽才至于此的。日后不会了。”
沅意看到我,不顾得礼节,大声道:“还有日后?格格别吓唬我们了。”
我“扑哧”一笑:“你管起我来倒是厉害,越来越没大小了。”
沅意知我顽笑,也顺势作揖,调皮道:“是是是,奴婢知错了,奴婢该死。”
我伸手去打她,笑言:“你这妮子越发大胆了,看我不教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