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在百忙中听着素卿一五一十的把和将离的这番对话说完,不由的挑了挑眉,放下手里的菜单,似笑非笑的哦了一声,看向素卿问:“她真是这么说的?”
素卿道:“是,依奴婢看,她怕是真的胸无大志,心里边没什么杂念将离承春。”
林夫人不置可否,略微思索了一瞬,问:“她可知道今天请的人都是谁么?”
素卿摇摇头:“应该不知道,她连问都不曾问,一点兴致都没有,压根就不曾提起一点半点。”
林夫人这才哦了一声,如释重负的道:“既如此,带她去见老夫人吧。”
素卿应了一声,转身要走,林夫人又道:“且别忙,今个人手必然紧张,叫她也别闲着,就在门门帮帮忙。”
素卿转身来见将离。
将离正在除草,身上系着一条灰蓝色的围裙,半旧的鞋面上都是泥。听见素卿叫她,抬起头,遮阳的大草帽下那双一向极具神彩的眼睛里就带了些疑惑,因为阳光太过刺激强烈,她便微微眯了眼。
见是素卿,这才浅淡一笑。
她乍着手,白玉一般葱白的手指隐在泥土之中,就像埋没在一片泥泞之中的一块暖玉,情不自禁的就吸引了素卿的视线。
素卿很是觉得刚才自己和夫人那口气,是不是松得太早了些。将离压根不需要主动的掻首弄姿,她自己站在这,就已经是一段风情,不由自主的要吸引众多男人的视线。
将离用肘子把草帽推下去,露出一张汗晶晶的小脸来。朝着素卿道:“这里热,姐姐到树下荫凉处等我吧,我去洗了手就来。”
素卿笑道:“没什么大事,夫人叫我转告你,过了今天,你便去秋阔居服侍老夫人。”
将离哦了一声,眼睛眨了眨,道:“是。”
素卿又低头看了一眼将离的手,道:“脏巴巴的,你干吗用手拔啊?不是有锄头的么?”手上的泥已经渐渐的滴落下去。露出她那纤长白晰的手,怎么看怎么觉得将离是自讨苦吃。
将离却只是甩了甩手,道:“不碍事的,锄头有时候铲不到,不如用手,免得再费二遍事。”
素卿也就笑了笑,道:“夫人说了,今天请的都是族里的少爷。人手紧张,叫你也去厅门口帮忙。”
“好。等我洗了手,这就过去。”
将离答应的很痛快,脸上也没有惊诧或是欣喜的神情。
将离的工作很简单,不过是给每个客人递上一个热手巾把子,用来净脸、擦手。
客人一个接一个的到了。果然大都是些族里的少爷、老爷们。
将离认不太全,好在她身边有个帮她投手巾把子的小丫头叫翠儿的,每来一位客人,她都屈膝行礼。尊称一声某某少爷,某某老爷。
将离也就听声。跟着行礼,低若蚊鸣的叫一声。
眼看着快到正午。从门外进来一个二十左右岁的年轻男子,一身青蓝色的衣袍,看上去就像天空的颜色那样洁净透明。
翠儿蹲身道:“七爷来了。”
那男子脸上漾着浅笑,白净帅气的脸上,透着无比的亲和,瞥一眼翠儿,视线又落到将离身上,眼神中就闪过一抹惊艳。
将离也就把热手巾递过去,道:“七爷请。”
他伸手接过来,擦了擦手,却并不急着把热手巾还回去,慢悠悠的道:“我赶了近半天的路,口渴的厉害,劳烦哪位姑娘给在下倒杯水来。”
翠儿便笑道:“奴婢这就去。”
等她一走,这位林七爷便朝着将离道:“劳烦姑娘,在下有一事请问……”
将离忙道:“七爷但有吩咐只管说。”
林七爷看了一眼四周,这才道:“我听说府里有位叫将离的,不知道是哪位,我想找她说几句话。”
将离不易察觉的往后退了退。
太蹊跷了。她从来不认得什么六爷七爷,怎么一见面就指名道姓的要见她?
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平静,都因为素卿的试探而渐渐露出了被撕裂的真相将离承春。她从来没有天真的以为林夫人会就此相信她的说辞,所以她沉寂了这么久,忽然派出素卿来示好,将离不可能没有戒心。
素卿说的很是动听,不管她是否真的有愧疚,都不至于用这么天大的人情来还。莫说将离从来就没存着这样的心思,想要通过哪个男人改变她的命运,更何况她是压根很耽溺于现在这样的平静安稳。
所以她不会因为素卿说出这番话就真的听了她的意见。
只是怎么这位林七爷,见面就要找自己呢?
将离没有害人之心,却早就不是连防人之心也没有的年纪,当下便道:“奴婢便是,不知道七爷有何见教?”
有什么话,要说就当着面说。
林七爷微微一怔,看向将离的时候不由的就多注目了几分。他的眸子专注,温柔,带着说不出来的情愫。将离却没有一点娇羞闪避的意思,只是瞪着一双清澈如洗的大眼睛,直愣愣的盯着他。
林七爷微笑道:“借一步说话。”这会进来的客人少了许多,就算是多走开一会也不会有大的妨碍。
将离却只是轻摇头:“七爷有话只管当面说吧,将离不敢擅离职守。”
林七爷也就只得四下再看了看,确认无人,才压低声音道:“四哥从京城来信,叫我来瞧瞧你过的可还好……”
林暮阳?他还记挂着自己?将离觉得有点……说不出来的酸涩。不只是心底,还有眼眶。他的阳光般的温暖和温柔,她虽是不敢再奢求,却仍是充满着感激的留恋。
不管他出于什么心思,总是这样细致的体贴的让人问询,终究还是挂念。
将离微微低了头,道:“劳烦林大人挂念,也劳烦七爷问询,将离过的很好。”
林七爷实在看不出来将离过的有什么好的,当下便急切了些,道:“你有什么难处,只管和我说,我虽然不是四哥,但好歹在二伯母跟前说句话的份量还是有的。”
将离却抬眸一笑道:“将离当真过的很好,没什么难处,七爷还是早些进去吧,客人们也差不多都到齐了,若是迟了,只怕七爷要遭人诟病,难免要多罚上几杯酒……”
林七爷怔了怔。将离把话堵的很死,再说下去,就只显得他难堪。只得自嘲的笑笑,道:“我这次回来,估计要到八月才走了,你若是有意……随时叫人给我送个信。八月份我要去趟京城……”
这是婉转的邀约她跟他一起去京城找林暮阳吗?
去到哪里,将离并不在意,见不见林暮阳,她更不在意,可是离开此地,将离还真是有些动心。离动乱越来越近,她不能不做准备,现在不能离开,只不过银钱不凑手,她不想日后再靠卖身为奴活着,
可是银钱凑手,不过是个美丽的奢愿罢了。银子从来都不会自己长脚来到自己身边,光靠她这一个月做低等丫头的月例,能有多少?
将离叹了口气,一回神,才发现林七爷目光咄咄的,意味深长的在她脸上逡巡流连,那模样,似乎已经打量她多时了。
将离不知道自己的心事在脸上显现了多少,当下心神一凛,退后一步道:“七爷请……”
林七爷毕竟是好意,伸手不打笑脸人,她才不会没事就得罪人,只不过她也不能随易就承他的情罢了。
林七爷好整以暇的一笑,又问道:“你如今在哪当差?”
不知道是在验证她过的很好呢,还是想着以后可以更好的联络她。将离也无暇细想,回道:“我在花园里养花,不过夫人说明日叫将离去服侍老夫人。”
林七爷便哦了一声,点点头,把手里已经变凉的巾子丢到将离的手里,道:“我等着你。”这才扬长进门。
翠儿这会儿才从门边溜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茶,奇怪的看了看门口,问将离:“七爷呢?”
将离知道她一定在门外偷听了许久,否则怎么也不至于不过一碗茶,她却倒了这么久。要都这样蠢笨没有眼色,林夫人岂能容得她存活至今?
却也不挑破,只是笑笑道:“进去了。”
翠儿便惋惜的道:“我特意从老爷的书房拿的好茶呢,放凉了怪可惜的,不然,将离,你喝了吧?”
这意思也太明显了些,明明是她自己想喝。将离好笑的摇头,道:“我不爱喝茶,苦了吧唧的。”
翠儿不屑的皱了皱鼻子,嫌弃的道:“你还真是乡下来的,那苦涩之后另有清香,啊……”她一边说一边小口的抿了一口,陶醉的道:“好香啊。”
门口没人了,就只剩下了她俩,翠儿便神神秘秘的问:“刚才七爷跟你说什么了?”
将离知道她在打探,也不隐瞒,道:“也没问什么,只问我叫什么,在哪当差……”
“七爷为什么一眼就相中你了?我也站在这,也不比你差,他怎么就不问我呢?”翠儿一脸的义愤填膺。
将离只是淡淡一笑,问道:“这位林七爷,究竟是哪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