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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吃了一口递到唇边的冰糖炖血燕粥,莫非可怜巴巴的望向李柚,“皇上,臣妾真是一口也用不下了莫妃!”
李柚平日里冷酷得犹如严冰的俊脸上,罕见的露出一抹遗憾,叹了口气,柔声道:“前几日也见你用得少,还以为你是身子不爽利,没有胃口。今日太医也来诊过,说是没有什么大碍,只需好好静养,怎么也用不下?是粥品不合胃口?想吃什么?朕这便让司膳房做去!”
莫非愣了愣,还要做?那还得了!连忙哀求道:“皇上,您来之前,臣妾已经用过一碗鹿筋汤了……”
李柚诧异的看着她,“哪里是一碗,朕看着榆钱端出去的琉璃小碗里还剩了许多。”看着莫非无辜的表情,皱眉道,“罢了罢了,平日里也是这般么?难怪瘦得可怜。”
莫非见李柚将琉璃碗放回面前的桌子上,心头松了一口气。暗道一天到头除了三顿正餐,便是七八道药膳、补品、点心什么的。这种吃法,只怕唯有雪衣才会受得了。
自打莫非受伤以后,李柚隔几日便来探望一回,不仅指了两位太医专责照顾,每日请脉。各色赏赐更是不间断。到后来更是在裳莹殿中建了小厨房,专责各类药膳补品。
还没有侍寝,这独一份的荣宠已经让莫非觉得无法消受了。更兼着各宫娘娘小主望向明仙宫的羡慕嫉妒恨……莫非摇一摇头,只怕李柚真真把她当做明妃的替身来补偿和对待。对她来说,是祸不是福!只是略想一想,莫非就觉得头疼不已。
正有些出神,听李柚轻声道:“今日温国公入宫给太后请安,只怕太后要在晗宁殿设宴款待。”李柚晶亮的眼睛望着莫非。“如今你身子已无大碍,稍后便同朕一道去给太后请安,也好和你外公说说话。可好?”
莫非听到“给太后请安”几个字,心里狠狠的一沉。说起来近些日子皇上就算偶尔在明仙宫留宿,也是同往常一般。住在主殿而非裳莹殿。莫非心中暗暗庆幸,却也日渐一日的害怕。眼下李柚终于提了出来。要她去向太后请安。见过太后和各宫娘娘,她的名字就会正式写上绿头牌,“名正言顺”的任君翻摘。那可就再也避无可避了!
她见李柚还望着自己,眼中毫不掩饰的有着一丝期待,莫非垂下眼眸,沉默片刻,轻声道:“皇上的话原是在理。臣妾入宫这么久。还没有去给太后请安,实在是大逆不道。只是,臣妾带病之身,若是冲撞了太后,如何是好?是以,臣妾以为,还是等臣妾大好了,再去向太后请罪。”
李柚突然站了起来,他今天穿着一件家常的赭黄色圆领绣龙袍,黄昏暖暖的夕阳透窗照在他身上。他整个人顿时少了许多平日里的冷厉感觉,显得柔和温暖起来。他绕过桌子,走到离莫非一步的地方停了下来,执手将莫非拉起。轻声道:“太医都说没什么大碍了,你却是这般谨慎。让太后见一见你才好,太后点头,朕才能给你晋封,免得你再受人欺负。”
受人欺负?莫非有些困惑,抬眼见李柚眼里一闪而过的冷光,才突然醒悟,只怕中伏节遇刺的事,李柚真的算到了李欣玉头上。虽然并没有任何责罚,却从那日起再不曾踏足李欣玉所居存香殿半步。一想到这件事,莫非不由自主想起杳无音讯的慕容蓝来,心头一堵,盈盈望向李柚道:“皇上厚爱,臣妾铭记于心。却不知那日的刺客,究竟是何来头?既然……”看着李柚已经整个寒下来的脸,知趣的不再说下去。
李柚缓缓望着窗外天边的流霞,沉静如水。
莫非大气也不敢出,按说此事有唐子俊在查,本不需她费心,只是看着李柚的神情,却由不得她不担心。
好久李柚才叹口气,“此事羽林军还在查。只是,这宫中……哼!”李柚一想起唐子俊查到李欣玉的存香殿中居然有天策府七大队的刺客,李柚心中便突然迸出一股怒气。李贤,竟敢嚣张至此!
莫非低眉轻声道:“是臣妾多嘴,不该问的。”
“与你无关。只是……”李柚没有说下去,只轻轻吻了一下莫非的额头,道:“去见母后吧莫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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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去朝见太后,尤其是,第一次拜见这位充满着传奇色彩,却又常年抱病的太后,莫非心中实在不可谓不惶恐。
坐在御撵之后的一架小些的车撵上,莫非下意识的扫了一眼身上穿的。还好,因想着近些日子皇上常来,她今日穿着一身粉色蚕丝轻纱绣牡丹宫装,不算华丽,却也雅洁谨慎。头上挽的是端庄谦和的参鸾髻,发髻间只点缀了红宝石串米珠花,脸上略施脂粉,披着橙色披帛,整个人显得温暖而不失典雅。
莫非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又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是照例去给太后请安罢了,有什么好紧张的。
抬头看了一眼当先而行的御撵,莫非暗叹,幸亏以“唯恐对太后不敬”为由,婉拒了与李柚同乘一撵。中伏节那日受着伤倒也罢了,若去给太后请安也坐着皇上的御撵,那该叫太后如何想?教后宫众妃嫔如何想?也不知李柚是本就这么嚣张和自以为是惯了,还是压根就不关心后宫妃嫔间的争斗,姐姐已经因为他的荣宠进了冷宫,现在对自己却依旧是这般模样,可见姐姐在宫里的日子真是不好过。可姐姐毕竟还有着对皇帝的爱和念想,自己若是被推到风口浪尖,只怕会死得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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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车撵便入了乾和宫,又绕过一个绿柳环绕的大湖,这才到晗宁殿门口。
莫非初到晗宁殿,忍不住多望了两眼。只见晗宁殿比她所居的裳莹殿要大上许多,四面由丈余宫墙围绕。中间是一道修着飞檐的大门,直指大殿,琉璃砖瓦。白玉雕栏,在夕阳映照下熠熠辉煌,使人生出一种敬畏之感。只觉不敢逼视。
李长早已高呼“圣上驾到。”
大门里快步走出七八个宫女宦官,一应跪拜行礼毕。领头的女官梅雪寒迎到李柚身前,行礼笑道“圣上总算来了,太后适才已经问了两遍。”
李柚点一点头,朝梅雪寒吩咐了两句,径直朝里走去,一群人便前呼后拥着李柚走了进去。
倒是梅雪寒落在后面,走到莫非身边。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道:“小主竟是拖了这么久才来给太后请安,皇上嘱咐奴婢陪小主进去。”
莫非心知必定是李柚怕她惊慌出错,特意嘱咐梅雪寒照顾,笑着携住梅雪寒的手,“又要麻烦姑姑了。”
梅雪寒压低了声音道:“今日来也是好的。毕竟你外公在,又没有一众娘娘为难小主,小主只需小心答话,给太后留个好印象,以后的路便好走了。皇上想必也是如此想的。”顿了顿又道。“太后最喜谨慎素雅的性子,最不耐妖娆惑主的人。娘娘今日这身打扮,倒是合称。”
莫非轻轻点头谢过。想到马上就要见到万人敬仰的太后,又想到见过太后之后可能发生的事。一颗心已经提了起来,头脑更是一片烦乱。
梅雪寒引着莫非进了正殿,穿过几重帘帷,才到大殿。一位黄衫妇人半倚在大殿正上方的软塌上,李柚正坐在她旁边,陪她说着话。右下手第一张太师椅上坐着一位白须老者,左下首坐着的,赫然是慕容云随。
莫非偷眼觑见慕容云随,脑袋轰的一声炸开,呆呆愣着,险些移不开眼。只听梅雪寒朝太后行礼笑道:“启禀太后,才人慕容云菲来给您请安了!”
梅雪寒的话入耳,莫非才恍然惊醒,心头扑通乱跳,也没看清楚那妇人的样貌,行三跪九叩的大礼,口中道:“太后凤体康健,万福金安。”
太后的目光落在莫非身上,微笑道:“这就是慕容家的三姑娘?抬起头来哀家瞧瞧。”
莫非尽量表情自然的抬头,眼观鼻鼻观口温然而立,目光恭顺。
太后的目光微一停滞,明显的怔了一怔,身旁的李柚忙道:“母后,莫才人很懂事,性情也和顺。中伏节那日,护驾有功……”
太后闻言只是略微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臣妾慕容云菲,初次拜见太后,请太后再受臣妾大礼。”说着再拜。
“哦……”太后沉吟着又着意打量莫非一番。她的目光明明宁和自若,莫非却觉得那眼神犹如无处不在,没来由地觉得不安,红着脸低垂了眼不敢看过去。
太后已经满面含笑指莫非朝右下手的白须老者着:“很好,慕容家的孩子的确很懂事。温国公好福气,又多一个好外孙女。”
温国公捋着胡须呵呵笑道:“太后谬赞,太后谬赞。”望向莫非眼光却是精光一闪,并不见得有什么高兴的成分在里面。
莫非赶紧又朝温国公见了礼,跟着慕容云鹏叫了声外公。心中忍不住月复诽:又是一只老狐狸。
只是听着温国公“老怀安慰”的大笑,莫非的心情悄然放松了许多,朝太后柔顺道:“臣妾年幼,身子又弱,不熟悉宫中规矩,幸好有太后恩泽庇佑,皇上宽厚,诸位姐姐又肯教引关怀,才不致失仪。”
太后颔首,“不怪皇上为你说话,哀家也很喜欢。”说着命梅雪寒取了一个锦盒赏赐与莫非。入手沉甸甸的,想来定时金银首饰之类,却也不敢当面查看,只是恭敬的叩首谢恩。
太后忽然问:“你会不会画画?”
不仅莫非微微愕然,不知该如何答话,连温国公和慕容云随都怔住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