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饱吃喝好,自然红光满面肌肤掐得出水般的柔女敕,却,就太不像个没日没夜赶路又不眠不休照顾病人的人该有的模样了……
所以,萧如玥精心调制了药水抹上脸,再对镜仔细的画上浓郁的黑眼圈后,才出去见那位为了追她而赶路赶去大半条命的皇帝的信使。
“已经迟了。”
萧如玥看罢御医亲手写的凤子凡的症状和情况之后,宣判道:“毒已入五脏六腑,就是大罗神仙降世也难救了。”
“皇上希望您能赶回去看看。”那信使瘫软在侍卫臂弯里,艰难喘着气道。
希望?也就是她若是月兑不开身,不回也可以?
柳眉几不可见的轻挑了一下,萧如玥一脸为难的锁紧眉给那信使看:“我爹中的毒十分麻烦,必须我每个半个时辰……”
话没说完,萧如玥似感应到了什么般忽的抬头看向远处,愕了一瞬后面色大变,跟着就忽然往那个方向飞窜了出去。
众人惊讶,纷纷向那边转眸,就见那方向正有一群红袍人护卫着什么一般往这边飞窜而来,速度非常快,眨眼间就近了一大段,虽看不清诸人具体容貌,却能看出是一群年轻男子,且身上的红袍乃武王府侍卫专有,再眼尖一点的,则能看到被围在中间的那人背上,背着个人……
“是武王!”
不知谁高呼了一声,跟着又道:“立即准备干净的毡房!”
一声令下,马场里的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那些随萧如玥先一步到马场本在守卫萧云轩所在的大毡房的侍卫们,就有序的自动窜出来几个,跟着其中一个鱼贯着掠进旁边一间半大不小的毡房,待到萧如玥和那些人碰头又折回来时,已经一切准备就绪。
快得,让人瞠目结舌,众人从头到尾只有发愣的份……
被背来的果然是武王皇甫煜,似乎情况很糟糕,至少外面的人看来是这样,不然那几个进进出出的侍卫,也不会一个比一个面色凝重,常喜常乐都被召进去帮忙了,而武王妃,虽说每隔半个时辰就会钻出来一次,却是直接就进了隔壁的大毡房,再从大毡房出来,就又会立马钻回小毡房去,神色也比任何人都凝重,面色更一次比一次疲惫难看!
但帐篷里的真相,其实是这样的——
一群年轻男女围成个圈,中间摆满了送东西进来时偷渡进来的吃的。
“你们也看到了,那个信使都累残了,指着他把信及时送回去给皇帝是不太可能的,所以……”萧如玥看着常喜常乐,又道:“我希望你们姐妹两替我去送这封信。”
唐镜明和七师兄一听,倏地抬起头就瞪向萧如玥。
萧如玥却似没有看到,冷静自若的对惊愕住的常喜常乐又道:“我实话告诉你们,大皇子已经没救了,说不定这时候他已经断气,即便是我放尽烈风的速度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的赶向京都,也还是太迟了,但这个解毒的方法还是非得有人去送不可,还不能随便找人去,免得途中发生意外,他日有人以此为由生起事端,
皇帝既然让人带的是口谕,还这么商量的语气,足见他是不愿为了大皇子跟武王府明着撕破脸,而你们出自常家,皇甫家军的将门之后,跟皇甫家有着说不清的情谊,由你们去送这信就足够分量了,是他的话应该不会刁难你们,但是……
左乐之就不一定了,她从治国丞相沦为后宫嫔妃,本就心有郁结,如今又痛失爱子,只怕她会发疯抓狂做出什么迁怒于人的事来,所以,这一趟也是有一定的危险的。”但,也相对其他人而言安全很多!
说到这里,萧如玥便静默的看着常喜常乐,让她们消化她的话,并考虑愿不愿意跑这一趟。
常喜常乐相视了一眼,报以彼此一个默契的甜笑,而后转向萧如玥异口同声道:“武王妃,奴婢愿意跑这一趟。”
唐镜明忍不住来:“只能她们两个去吗?”他们不能跟吗?
萧如玥看着他,淡淡道:“受伤的老虎最忌刺激,不过是送个信显示诚意而已,让一大群高手一起,你让人家怎么想?”
“话是没错,但是……”唐镜明蹙眉。
萧如玥却不再理他,直接看向常喜常乐又道:“你们放心,皇帝不是傻子,更怕死,要不然他也不至于这些年暗地里小动作做尽,却就是不敢跟武王府撕破脸明着干,常家大恩于皇甫家天下皆知,他又怎会不知,倘若扣押了你们或者你们为送这个信而有个闪失,皇甫家为给常家一个交代也不会善罢甘休,严重点,直接挥军攻打京都也不是不可能!他一直怕皇甫家师出有名,又怎么会给皇甫家这个名?
而我所说的危险,是指左乐之,她毕竟高居丞相一职这么多年,不可能没养有些能人异士,一直没暴露出来恐怕是她的杀手锏,难保她不会因为死了儿子而全部暴露出来,明的皇帝会拦着她,所以只能下暗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懂吗?”
常喜常乐使劲点头,有些感动。武王妃一向不是啰嗦的人,却生怕她们不明白厉害的仔细说得这么清楚,足见她是在乎她们的,怎么能不让她们感动?
萧如玥却似不见,淡淡道:“那就赶紧去准备,时候一到,立即出发。”
于是,进出的那些侍卫才一个比一个凝重……
半个时辰后,武王随行的那五千精甲兵先赶到,又小半个时辰后,护送武王的马车的随行侍卫,和萧勤玉以及凤子墨穆云飞三人也赶到了。
又一个时辰后,武王皇甫煜总算抢救过来似得,被从小毡房抬出,送进大毡房里,数百号目击者可以证明,当时的武王面色十分苍白甚至透着一股死灰,简直像个活死人似得。
大家,更忐忑不安起来了……万一武王也在这里没了,怎么办?!
而这时,夕阳西落黄昏将尽,萧如玥“才想起”那位信使大人,而那位信使大人,也在期间晕死过去一阵,变相的得到了些休息。
“你已经这样不能再上马背了,否则这辈子你就只能在床上躺着过。”萧如玥疲惫满脸,声音都有气无力的低了很多,却依旧一句就把那信使大人吓得屁滚尿流,一动不敢动,可是……
“不行,卑职还要回京都复命!”他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妻儿幼//女啊,不赶回去的话,死罪一条。
“你也看到了,我这边是不可能月兑得开身,但我已经写好了解毒方,虽然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萧如玥疲惫的又叹了一声表示她真的很累很累再累一下就要散了,才又道:“既然你不宜再上马背颠簸就不要勉强了,我另派人替你送回去就是,自然也会禀明圣上你的情况,圣上英明,定然不会苛责于你的。”
那信使也不怀疑,甚至还感动不已的连连道谢。
短短一柱香后,常喜常乐被唐镜明和七师兄依依不舍的送走。
回马场时,七师兄一把勾住唐镜明的肩,低声:“反正那丫头好好的,萧大当家也在,那死孩子该是出不了什么乱子的,要不我们……”做了个偷溜的手势。
唐镜明刚要应,就眼尖的看到萧如玥鬼鬼祟祟的冲他们招手。
蹙眉,话也先别应了,免得那鬼一样的丫头读到他的唇语,倒是冲七师兄往那边努努嘴的示意。
看着两人不敢不愿走到自己面前,萧如玥险些没笑出声来,一本正色的嫌弃道:“啧啧,本来还想让你们赶紧收拾收拾绕着跟上去,可看你们一个比一个没气的样子,估计跟上去也是……”
“臭丫头!”
“不早说!”
两人反应过来,顿时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边骂萧如玥边准备去收拾。
萧如玥低头,悠哉悠哉的勾了了自己胸前一小撮发把玩,慢悠悠的道:“小煜哥哥啊,你说这些人怎么这么没有礼貌?人家话都没说完就跑……诶呀,跑得快,回来得也贼快,箭似得都不足以形容两位轻功之卓越。”
被威胁退回来的两人脚下摆着随时能跑的姿势,狠狠瞪她: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常喜常乐骑着离开的都是百里挑一的千里马,这会儿功夫也足够她们飞窜很远了,继续耗下去真会误事,萧如玥也就不逗两人了,取下挂在腰上那只巴掌大小的荷包:“金创药你们有我就不给了,这些是解毒丸,哪怕再棘手的毒无法尽解也至少能拖个几天,足够万一情况的话你们将人带回我这里。还有,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暴露行踪,回来的话自便。”
七师兄迅速接过,而后又跟唐镜明一起瞪着她:说完了?
“啊,对了……”
萧如玥似乎被他们一提醒才猛然想起来般,目光诡异的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不带喘气就道:“虽然常喜常乐一看就很诱人很可口,但常家将门,常老爷子更有些方面又固执又古板很不好说话,两位可忍着点啊,别没成事就先把两丫头吃干抹净,到时候常老爷子把两丫头召回去这啥那啥,就算是你们那王爷小师弟出面,也未必能把人抢回来……懂?”
两人一人甩她一个狠狠的瞪眼,走了。
两人走没多久,一只信鹰飞进马场,带来了个大消息——
禄亲王亲自往萧府求亲,求的是萧八小姐萧如月!
次日天刚亮,又一只信鹰飞进马场,带来另一个消息——
之前打猎时受伤的果亲王终究没撑住,没了!消息还未外放!
午后,第三只信鹰飞进马场,萧如玥再也忍不住的寻了个没人的僻静角落,爆笑:“哈哈哈……”
她实在忍不住了啊,因为,大皇子真的也没了,同样消息还未对外公布!
而且,最关键的是,禄亲王出发往萧家提亲是在果亲王和大皇子相继没了之前,换言之……禄亲王求这亲是皇帝授意或者威逼而成,否则,绝不会那么巧的在两位皇族人员嗝屁之前!
可……
这时间倒是算得精准了,而那位前丞相大人的惠妃娘娘,此刻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自己的男人,竟然赶在自己儿子死之前让他弟弟赶紧去求亲,就是怕错过了时间,到时候皇家丧事举国哀悼,至少也得一个或者三个月内不能提婚嫁之事,而偏偏眼下那位皇帝看来,萧大当家萧云轩中毒倒下,继承人的她就算不用照顾武王也要照顾萧云轩,萧家事务更是新手上路,萧家定然一团乱无疑,要击毁萧家的话,不趁此时待何时?
又或者,可能只是把禄亲王扔出来探路,看看萧云轩是不是真的中毒倒下了……
“你可是王妃呀。”
轻轻的笑声自萧如玥头顶传来,跟着就有人坐在了她旁边,修长的指温柔的替捏去黏在她发上的碎草。
“王妃就不是人了么?谁规定王妃不能在地上打滚的?”萧如玥哼哼唧唧着,爬上那条长腿当枕头枕住,却还得了便宜卖乖的使劲拍了拍:“放轻松点放轻松点,**的让人怎么睡!”
“是是是,我的王妃!”皇甫煜笑着帮她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轻卸玉簪发带,长指顺着发根梳揉,给她按摩起来。
“别弄了,我会睡着的。”萧如玥拨开他的手,抱怨得有点撒娇的意味。
皇甫煜的笑顿时更柔更深了:“睡一会儿有什么关系?反正有事也有岳父大人在,他能把事情搅成这样,自然也能收拾,你着急什么。”
萧如玥撅了撅嘴,没再反驳,闭上眼享受他的煜式按摩,当真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却也似乎并没有多久,就被他叫醒了。
“你五姐来了。”
皇甫煜笑着将萧如玥拉起,不知从哪模出把梳子,给她梳起头发来。
“就她一个?”萧如玥打了个呵欠,忽然想到了什么倏地回头,瞪着他手里那把梳子:“不会是平常你给猫儿梳毛那把吧?”
“放心吧,肯定不是,转回去,别乱动,不然给你梳个丐帮长老头。”皇甫煜好笑的把她扳回去,又道:“这么大老远的,肯定不可能只有你五姐一个人啊。”
“我还风中凌乱头呢,丐帮长老头……”萧如玥嗤笑了声,又道:“也就是那个谁也来了是吧。”
“你发质好,上等绸缎似得又滑又沉,再大的风也凌乱不了。”早上她的头就是他梳的,驾轻就熟得很,三两下就发带固定帮上蝴蝶结了:“那个谁现在可是监察御史啊,还带着三千兵马的,威风凛凛得很。”
萧如玥模了模自己的头,确定他没给她梳什么惊世骇俗的发型,也没别进什么奇怪的装饰品,才又道:“已经到了?”
“不要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复。”皇甫煜没好气的敲了敲她那双检查发型的手,又道:“还有再一里就到了,刚好够时间从这里回毡房。”
“监察御史啊,监察谁啊?”萧如玥咧嘴笑了笑,拍拍整整衣,忽然拔腿就跑:“不等你啦。”
*分啊分啊*
潘瑾瑜和萧如雪到的时候,不止萧云轩躺在大帐篷里挺尸,就连跑出去透气的武王大人也已回来,躺他对面的做着挺尸二号,而萧如玥……
面色苍白难看,眼底浓郁黑影,俨然一副许久没睡的憔悴模样!
这是不得已而为之,总不能让她一个“照顾”两“病号”多时的人活蹦乱跳在人前现眼吧?却,那模样一下就竟然刺痛了萧如雪的眼,和潘瑾瑜的心。
“六妹,我来照顾爹吧,你去休息一下。”
萧如雪的样子也说不上好,明显赶路所致,却眼眶微红的如此对萧如玥说,搞得萧如玥有一瞬间,有那么点心虚。
“我没事,一旁趴着就好。而且每半个时辰我就得给爹下一次针排毒,这事你替不了我。”萧如玥这两天也一直是这么对外宣称的,看了看萧如雪,转身模出小瓶药来塞给她:“补气补神的,吃了睡觉,保准你一觉醒来精神百倍。”
看着手里的药,萧如雪顿时感觉喉咙有什么东西哽着,上不来也下不去,忽然就一股脑儿逼向眼眶,让眼眶酸胀得发疼:“六妹,我……”
“五姐夫,你们一路风尘仆仆的赶过来定然也累得不轻了,赶紧去休息休息吧,好好照顾五姐。”萧如玥忽然开口打断萧如雪的话,并炯炯有神的看着潘瑾瑜,玩笑似得语气:“说实话,我现在可真分不开身再多照顾一个了!”
萧如雪一听,心顿时针扎似得疼,可自己确实就是这么没用,硬撑着,说不定真的会拖累让六妹多照顾一个……
不禁,黯然的低下头去,咬着唇不再吭声。
潘瑾瑜的唇动了动,却最终也只是点头,而后边拉着萧如雪往外边道:“如雪,我们现在这样确实照顾不了人,还是先找地方休息一会儿,再回来替换……武王妃吧。”
毡房外,萧勤玉和凤子墨和穆云飞正准备求见,刚好跟出来的二人打了照面。
凤子墨偷偷踢了踢侧目萧如雪出神的穆云飞,凑近压声:“你找死吗?”
“她……”
穆云飞张嘴才出一个字,就发觉了萧勤玉正看着他,顿时尴尬不已的低下头去,而这时,闻夜三报的萧如玥也出来了。
“照顾病人的事你做不来,少给我添乱,真那么闲,就给我带这两位……”
看了看凤子墨和穆云飞,又转看回萧勤玉:“去驯马!没几个月就又要交战马了,还多得是要驯服的马儿呢!不会驯马就给我去喂马!蠢到喂马都不会就去收马粪!”
基本上,萧勤玉童鞋是早已习惯武王妃大大的表里不一,凤子墨童鞋也领教数遍见怪不怪了,但穆云飞童鞋就稍微有那么一点……
离开大毡房,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的穆云飞童鞋凑近萧勤玉耳边:“你姐……我是说你六姐……可真是……”
不知是不是忌惮,竟半天憋不出个下文来。
萧勤玉无动于衷若无其事,凤子墨则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拍拍穆云飞的肩:“给你句忠告,白天不要说人晚上不要说……鬼~,你啊,小心点,自求多福!”
一直没反应的萧勤玉忽然看了凤子墨一眼,又目光一跃定向凤子墨身后一眼,转而再回到他身上:“你也是。”
“咦?!”
凤子墨神经质的回头看,分明什么也没有呀,可虽然什么也没看到,但是,他真的有一瞬突兀就脊背泛寒了……
错觉?!
*分啊分啊*
禄亲王忽然驾临萧家,让萧家上下错愕不已,说明来意后,更是顿时轩然大波——
他竟然来求亲!求的还是大房的三女萧如月!
好在,此刻萧云轩不在府里,二爷萧云峰和三爷萧云凌却恰好都在,此刻就正陪着禄亲王在映月泮喝茶闲聊。
端木芳儿虽然是萧如月的母亲,但她近来却被变相的软禁在桂香院中,失去徐妈妈这一助力的她,就算此刻得到禄亲王来的消息并得知他的目的,也没办法出来。
二夫人陶氏如今主持着府里中馈,管着内宅的事务,不管这事她想不想掺合,这时候都得到福临苑守着萧老夫人那句答复。
三夫人沈氏要过来瞧情况,四夫人房氏自然不甘落后的凑热闹,以至于本来不想凑一脚的五夫人李氏不得不硬着头皮过来福临苑,免得说她们五房一点也不关心家里的事……
主位上,萧老夫人正闭目坐着,用那还能动但不灵活的手,一颗一颗的拨弄着挂在手中的佛珠。
其实,经过萧如玥吩咐的方法一段时间的针灸按摩,老夫人的半瘫痪症状比之前稍微好了一点点,但依旧生活不能自理口齿不清,只有她本人能感觉到,那能动的半身稍微灵活了一些,但在别人看来,依旧生硬无比……
偌大的厅堂,倒是坐着站着不少人,却只有佛珠与佛珠轻碰的声响,让人不由的紧张忐忑,大气不敢喘。
虽说萧老夫人勒令不得将萧如月在京都失踪十多天的事传出去,但人多嘴杂,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几位夫人想知道还是有办法知道!
且不说萧如月失踪十来天是陷身禄亲王府,就光说禄亲王那狼藉可怖的名声,就让许多想借女儿攀高枝的人家都望而却步,更何况显赫亲家已经嫌多了的堂堂萧家?
然,名声再不好,禄亲王也还是个亲王,冠着皇家凤姓,被他点上了,就算是萧家要拒绝,也有点……
左等右等等不到句话,只怕外面二爷和三爷撑不住那禄亲王,二夫人陶氏只好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的出声:“娘,您的意思是……”
拨弄佛珠的指微定了定,萧老夫人睁开眼,看了一眼二夫人陶氏,再度拨弄佛珠,却也低声让洪妈妈传了话。
“老夫人说,八小姐是大爷的女儿,事儿得由大爷做主,可大爷如今中毒是个什么情况谁也不清楚,不过好在大爷早已定了六小姐做继承人,既然六小姐是萧家未来的当家,自然这个时候家里的事她最有说话权,也恰好如今六小姐就在马场里,只要派个人快马加鞭的赶去问一问六小姐,看看她是个什么意思再说。”
老夫人倒是能推,直接把这烫手山芋扔给武王妃去处理,只是,她从头到尾都不提某个女人,真……当那个女人死的么?
众人默默,却也不好发表什么,更不愿为那个女人出这个声,但……
三夫人沈氏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娘的话确实道理,可是……”稍顿的瞧了瞧萧老夫人,见她依旧神态平静没有不悦,才继续道:“禄亲王会答应等吗?”
这话一出口,众人包括萧老夫人面色也是一凝。
确实啊,禄亲王的脾气恐怕……
静默一会儿后,洪妈妈再度传出萧老夫人的话:“老夫人说,就照这么跟禄亲王说,他若不通情理硬要发脾气就由着他发,这里好歹也是大皇子妃,武王妃,晋安侯世子妃的娘家,不看僧面还看佛面,他就是闹也最多就是恐吓恐吓人而已,真要闹大了,他也不好收拾。”
就算他当真蠢得无药可救大闹特闹,他带来的人也总不至于一个个都是脑子填豆腐的蠢货,最不济,萧家也不是吃素的,里里外外侍卫那么多,总不至于被他个禄亲王带来那十多个人给制住……
众人一想,纷纷觉得有理,二夫人陶氏起身就要出去给二爷萧云峰通报这个意思,就有个妈妈面色慌张的冲了进来。
“不好了,老夫人不好啦,大夫人她,大夫人她到映月泮去了……”
“什么?!”
众人惊呼,纷纷看向萧老夫人。
萧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洪妈妈一边为她拍背顺气一边替她喝问:“不是让你们好好看着大夫人的吗?她怎么会跑到映月泮去?”
那妈妈顿时吓得咚一声就跪了下去,面色苍白的一个劲直磕头:“老夫人,奴婢们确实紧紧看着桂香院前后们的啊,可是,可是……奴婢真的不知道大夫人怎么出去的,奴婢发誓真的不知道,更没有放她出去……呜呜真的真的……”
众人面色怪异的面面相视,前后门都看紧了,那端木芳儿是从哪出去的?翻墙不成?
端木芳儿还真是翻墙出去的,因为她听到了受命看住桂香院的丫鬟忍不住的低声议论,从而得知禄亲王的到来,以及禄亲王的目的。
她顿时气愤得想爆炸,恨不得冲出去将禄亲王碎尸万段,也是凭着这口怒气,脑子一热,她就干了件自嫁人后就十几年都不曾干过的事——爬墙!
三十好几了的身体,虽然身段还保持得很好,却早已失去那份少女独有的轻盈,不高的院墙,愣是费了她九牛二虎之力,弄得前所未有的满身狼狈,才好不容易的成功翻过去,而后一路躲躲藏藏奔向映月泮……
许是费了太多力气,连着那口怒气也磨去了不少,还未到映月泮,端木芳儿便先冷静了下来。
那些丫鬟好好的,为什么忽然就议论起禄亲王来的事呢?又怎么那么刚好的,就给她听了个整全的去?
再有,桂香院确实不小又种满桂花,确实很多屏障不错,可,她爬墙的时候明明摔了两次,那么大的声响,她们竟然也一点没听到?
除非……有人故意让她听到!有人暗中帮了忙!
这个人能在府里这么“帮”她,她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三爷萧云凌了……
想通这一点,端木芳儿反而更多的想不通了,比如,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不做错判断,也以免什么也没来得及做就被抓回去,端木芳儿先寻了个地方藏起来,边收拾狼狈边思考,等想明白了,至少她衡量过后觉得那是最好的选择之后,才一鼓作气冲到映月泮,大大方方走向小宴厅……
事已至此她已经没有退路,能做的,只有豁出去,为她也为她那些不被那个男人承认的孩子们,杀出一条血路来!
*分啊分啊*
端木芳儿以萧如月母亲的身份允了禄亲王的求亲,萧老夫人赶来反对也没用了,禄亲王不认,还当场大失礼数的跟端木芳儿交换了定亲信物,便扬长而去。
当晚,果亲王病逝和大皇子病逝的消息先后被放了出来,同一天失去弟弟和儿子,皇上表示万分悲痛,下令举国哀悼,三个月内禁止宴乐婚嫁,连克吉烈族兵器竞标一事,也被勒令暂停,往后压三个月再举行……
先前挤下草原的人,纷纷撤退出一部分来,又心照不宣的各留了一部分人下来,各寻位置暂时扎营,守着三个月后的竞标,免得到时候没位置,也趁机偷不到技术的话,就跟克吉烈族人套套交情,说不定能挖到些什么消息。
武王一行也没有撤出,因为武王又“病重”了,而萧大当家的毒究竟是个什么情况,除了进进出出忙碌的武王妃和那几个人外,谁也不清楚,至于果亲王和大皇子的丧礼嘛,京都里还有个老王妃撑着,总不至于让武王妃撇下“病重”的武王大人和父亲大人特地回去吧,要说她一走武王有个什么,谁负责?
特殊情况特殊处理,目光短浅又拙见的老百姓们都能理解,英明神武的万岁爷怎么能体谅,对吧对吧……
萧家马场最大的毡房里,萧如玥翘腿托腮,慵懒的依靠在软藤摇椅子里摇啊摇,凤眸斜向一边床上,那一动不动更像活死人的爹。
“我说爹大人啊,八妹虽然真的已经无药可救,可好歹那也是您的女儿呀,您这么无动于衷会不会太残忍了点?”
某爹秉持职业挺尸之操守,就是半声不吭。
“说好听了呢,是个亲王妃!说难听了,就其实就是变态的玩具!爹大人啊,很~惨~的~”
软藤摇椅摇啊摇,晃啊晃,一点一点不知不觉就带着萧如玥近了萧云轩的床边,纤手一探一抬,指间就多了跟三寸有余的细长银针,对准床上的活死人耳孔就扎去:“反正有也没有,不如废了干脆!”
萧云轩大手一抬就拍开了萧如玥的手并抢走那根细长的银针,随手别进身下的软褥去,由头到尾若无其事到眼皮都没颤一下。
冷哼一声,萧如玥另一手便挥着乌黑森冷的短刀戳向了萧云轩脖子,待他抬手,她先前那被拍开的手也抓着另一把乌黑短刀指向他:“反正也不用挂着还白浪费力气,不如切了吧!”
“咳咳……”对面的武王大人实在忍不住表示一下自己存在:“玥玥,你好歹也是个王妃,言行还是稍微注意一点的好。”
萧如玥正忙着切爹,没空理他。
毡房门外,最近门口也听得最清楚的夜三,依旧无法适应大小两主子那种真刀真枪开战的相处模式,耳边就听到了脚步声靠近。
余光微斜,看到的是潘瑾瑜和萧如雪,欠身行礼的同时给毡房里那三人通风:“世子爷,世子妃。”
“夜三叔不必多礼。”
不知何时开始,萧如雪也跟着萧如玥这么喊夜三,指了指毡房门口:“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想跟武王和六妹还有爹辞个行。”
“属下这就进去通报武王妃,世子爷世子妃稍等。”夜三一本正经道,转身进毡房去。
毡房里,该挺尸的两位都挺尸着,刚才还嚷嚷着要切爹的那位则靠回她的摇椅里,摇啊摇,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但夜三还是忍不住的汗颜膜拜一下三位,才也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正色通报。
不一会儿,萧如雪和潘瑾瑜被请了进来。
萧如玥叹气,无奈的左右看了看,道:“你们也看到了,我实在分不开身回去……”
潘瑾瑜左右看了看,没说话,倒是点了个头。
“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短短一句话,萧如雪却如石哽喉般的说得艰难。不是不愿意说,而是不知道如何说才合适,以至于,直接变成不会说。
“我知道。”萧如玥笑:“别忘了,我虽然不算是个大夫,但医术还不错的,总不至于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萧如雪张了张嘴,却也不知是不知道说什么,还是没什么好说,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搞得气氛有些尴尬。
免得更尴尬,萧如玥直接转向潘瑾瑜:“对了五姐夫,反正你们也是回京都,就顺道帮带几个人回去吧。”
潘瑾瑜错愕了下,转瞬明了,但还是问:“谁?”
“勤玉和他那两个朋友。”萧如玥叹气:“实在不放心让他们几个就这么回去。”
这世上有种人,钟爱在混乱中寻找机遇,越乱机会越大,何况子墨还是个皇子,虽说现在他还没碍着谁,可有些人而言能少他一个就少一个……要是这回去的路上给出点什么意外,她和武王大人又得上哪再去找个来?
而正好,潘瑾瑜有三千兵马随行……
潘瑾瑜看了看萧如玥,别开:“我明白了,我这就命人去找他们收拾。”
*分啊分啊*
萧府,东院,桂香院,嘶哑的哭吼声一阵阵传出。
“我恨你,我恨你,你根本不是我娘,你是恶魔,你是疯子,你竟然答应把我许配给那个疯子,那个变态,我恨你,端木芳儿,我恨你……”
萧如月趴在床上,半身挂在床外,用尽全力的冲坐在不远外的端木芳儿嘶吼着,谩骂着,薄被,枕头,床幔,床上所有能扔的东西,全部或近或远的被她凌乱散了一地。
端木芳儿坐在不远外的桌边,双掌撑盖着脸一动不动,掌下脸上早已泪流不止。
她也是没有办法啊,真的没有办法了,这是唯一能帮她们摆月兑萧老夫人钳制的办法,只要她做了亲王的岳母,就算是那个老太婆也总会有些忌惮,不会再敢这么猖狂的软禁她,只要月儿能当上亲王妃,她们就能名正言顺的从这个家出去,然后……
她才能活!月儿才活!
“你疯了,你疯了,端木芳儿你个疯子,你不是我娘,你是畜生,你是狗娘生养的畜生……”
萧如月已经很累了,很累很累,两眼都已经恍惚,可她还在骂,不停的骂,细若蚊声却越骂越难听,难听到就算是愧疚满腔的端木芳儿也受不了。
豁然起身,大步走向床边,一把扯高无力而趴在那里的萧如月,尽全力狠狠就甩了一耳光下去……
啪!
清脆的一耳光,将巴掌还在半空的端木芳儿定在了那里,并不待她反应过来,啪啪啪一连串耳光声随着疼痛和陡然拔高的谩骂,再度砸上她身。
“你敢打我!你凭什么打我?你个疯子!你个贱人!我让你打我!”
犹似陡然回光返照一般,刚才还趴在床边奄奄一息的萧如月,此时却像疯子似得不管不顾,扑上端木芳儿的身就一阵疯狂的抽打,又踢又打又咬……
这时,门被猛的推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