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门家中坐,居然也能惹來仇家。
在大仓城里,或许有许多人出于各种原因,对华不石这位“恶狗公子”沒有好感,可是他來到此城也才月许时间,并未做甚么伤天害理的坏事,近二十多天甚至根本沒有出门,要说惹下了仇人,非要杀他而后快的,似乎还不至于。
大仓城里最憎恨华不石的,或许只有“明月会”的大当家贺西楼,然而前來行凶的那名黑衣杀手武功不弱,却并不是贺西楼,这一点华不石可以肯定。
贺西楼的身材高大,那黑衣人虽然也甚是魁梧,比起那位贺大当家來却仍是稍矮。华不石研习过“识髓真经”,对于辨体识人极具经验,就算只匆匆看过了一眼,也决计不会瞧错。
况且贺西楼和一众“明月会”的帮众早已经被赶出了城外,大仓城的城门和四面城墙上均有兵士把守,就算他想要再潜回城内找到吠天楼报仇,也沒有那么容易。
所以,华不石思前想后,却全然猜想不到那位黑衣杀手的來头。
黑衣人留下的凶刀十分普通,许多江湖中人都用这等钢刀,从上面亦是找不到线索。而黑衣人离去之后,众人冲入屋中之后,华不石检查了被击倒在地的肥肥,发现它受伤不轻,被黑衣人一掌拍中身侧,竟断了三根肋骨。
肥肥是一头身体彪壮的大型斗犬,皮肥肉厚,非寻常犬类可比,若不是运足了内力出手,想要徒手伤它绝不容易。那名黑衣人一掌就把肥肥打成重伤,震断数根肋骨,说明此人的掌力霸道,而且修习了上乘内功。
大仓城里的江湖武人虽也不少,但大多是受雇而來,为各家商行船号护院守仓的寻常武师,有这等掌力的高手并不多见。
既然不多,要追查起來按说不会太难。而那黑衣人在黑屋中被斗犬袭击扑咬,身上定会留下爪印伤痕,亦是一条可供辨识的印记。
第二天一早,司马如兰來到吠天楼,便知晓了昨夜华不石遇袭之事。在一直都十分太平的大仓城里,竟然会发生这种夜袭杀人之事,虽然此次被打伤的只是一条狗,却也由不得这位城主大小姐不怒。
听华不石讲述完那黑衣人前來行凶的详情,司马如兰立时找來了执事长老邓冉,让他调查城里习练有掌力的武师昨天夜里的行踪,试图找出线索。
邓冉答应而去,只不过派人调查了两日,把城中擅使掌法的十几名武师镖头都查了个遍,却并沒有找到任何可疑之人。这些人不是身型高矮与当日的黑衣杀手不符,便是有当晚不能到场的证明,而且他们之中沒有一个人身上有被狗咬伤的痕迹。
对这个结果,华不石倒也并不觉奇怪。
当夜那黑衣人追杀华不石和海红珠时,公然叫喊威胁,毫不在意惊动旁人,想必有所依恃,事后肯定不会这般容易被查找出來。
因勇斗歹徒而不幸负伤的斗犬肥肥,经过华不石的接骨救治,总算是沒有大碍,此狗的体质甚好,大约休养一两个月便能恢复如常,应该还來得及参加本年的“紫霄大会”。只不过,在养伤期间训练自是无法进行,际时到了斗犬大会上,战力受到影响却是无可避免。
狗主“广源斋”的掌柜自是不依不饶,华不石只得一再致歉,保证定会及时治好肥肥,另外还赔出了万余两银子,才算勉强把事情摆平。
肥肥先前送到吠天楼训练时华不石只收了五千银两,如今倒赔了一倍还多,也算是这位贪财无厌的大少爷來到大仓城里所做的第一笔亏本买卖。
赔完了银两,华不石倒也并不觉心疼,有赚有赔本就是生意之道,如今他最为担心的,却是吠天楼的安全。
从前无论在舞阳城还是长沙府,这位大少爷的身边总有“恶狗门”的众多高手保护,平日所在的门派据点也多设机关埋伏,即便是“天杀”那种神出鬼沒的职业杀手集团,想要行刺他也不易得手。可是如今到了大仓城里,身边无人保护,吠天楼也全无设防,情势大是不妙。
那名黑衣杀手虽然掌力不弱,但说到底亦算不得甚么高明的刺客,这等人物也把华不石追得狼狈逃蹿,凶险万分,若不是依靠着一众斗犬之力,后果定然不堪设想。
如果沒有招惹麻烦也就罢了,如今不幸已惹上了仇家,那就不得不考虑防卫之事。而一日追查不到黑衣人的身份,对方定然还在城里,随时都可能再來,危险也就不能解除。
如若能拔除曹暮云和朱洪所中的“绝弦掌毒”,让他们二人恢复了武功,坐镇在吠天楼,自是再无可虑。只不过华不石虽然每晚都以刻木之法练习运刀手法,有了一些进步,却仍自觉得施行“切脉拔毒”之术沒有把握,须得再练一段时日才行。况且施行这等切开人体经脉要穴的凶险手术,即便成功,伤者也至少要卧床休养一两个月才能痊愈康复。
身边全然无人可用,想要招募高手,也并不现实。大仓城中是有不少江湖武师,象样的高手却沒有多少,而且大多武师都是被各家商行所雇佣。就算花费重金请來几人,武功低劣不说,这等临时找來的散兵游勇也殊难让人信任。
现在的情势之下,沒有自保之力就象沒有银两一样,实在是一个要命的难題,而且增强防卫之事刻不容易。无奈之下,华不石能想到的,只有向司马如兰求助。
今日已是黑衣人夜袭吠天楼的第三天。
华不石一大早便來到前厅中,只等着司马如兰与往常一般进门,便立时迎上前去,开门见山地表明了求助之意。
听完华不石的话,这位城主大小姐想了想,说道:“这倒也是个问題。有些人平日里老是干坏事,难免就要得罪仇人,别人要找他的麻烦,确是不易应付。”
华不石苦笑道:“小可到了大仓城里,一直都老老实实地做训狗营生,何曾干过甚么坏事,也不知怎会得罪了仇家,就连我自己亦是莫名其妙。此事也不难应付,兰儿小姐只须派一些兵士來我这吠天楼來帮助守卫,想必就能吓阻那个凶手,使他不敢再來。”
司马如兰轻咳了一声,道:“按说吠天楼开在大仓城中,我们城主府理应保护你们的安全,不过这城中的商户有数百家之多,如若每一家都要我们派兵士守卫,他们倒是省了雇佣护院保镖的银两,我们城主府却又哪里有这么多的人手?”
华不石前些日子为了给公主减重,使用了用药物强行催泻之法,司马如兰一直都被蒙在鼓里,每天还从城主府带來大量食物喂给大白狗吃。
眼见公主日渐精瘦,司马如兰早已起疑,直到昨日,那位“易通行”的驯兽师臧冬无意中说走了嘴,在她的逼问之下,才不得已透露了真相。司马如兰恍然省悟,不由得对华不石咬牙痛恨。
今日正好碰上这位华大少爷请求帮忙,机会难得,司马如兰自是要卖些关子,狠狠地让他为难一番。
华不石不明其中缘由,更不知自己被臧冬出卖,只觉得大小姐今日的态度似乎有些反常,忙赔笑道:“华不石实在是沒有别的办法,才恳请兰儿小姐帮忙。小姐尽可放心,我们吠天楼不会白白地让城主府派人守护,愿意支付银两,算做给贵堂人手的薪银补偿。”
司马如兰却脸色一沉,道:“我城主府又不是镖局武行,从來不接保镖护院的生意!再说我们城主府的人,岂会要你们吠天楼來付薪银,你们吠天楼有几个钱就很了不起么!”
华不石愕然道:“兰儿小姐切莫误会,小可绝不敢这般想。”
司马如兰望着华不石满面愁容的脸,忽然嫣然一笑,道:“你想要我派人來保护吠天楼,也不是不行,其实这保镖护院的事情嘛,我们城主府偶尔做上一回也沒有甚么。”
华不石立刻转忧为喜道:“那小可便多谢兰儿小姐仗义相助了!那杀手如今尚在城中,说不准何时还会再來,就请小姐快些派來人手,我们吠天楼定会好生招待……”
司马如兰却一摆柔夷,道:“慢着!既然是保镖护院的生意,我们就得先讲清价钱才行。要城主府派人可以,每日的薪银就算一千两,华先生只须先付上一个月的花费,三万银两拿來,城主府的护卫马上就到!”
此话一出,华不石便撤底傻眼了。
前些日子吠天楼新收入了两头斗犬,确是赚了数万银两,但这一段时间的各种花销,加上因肥肥受伤赔偿给“广源斋”的一万两,如今华不石手中所剩下的银子也不过三万余两,如今司马如兰竟然狮子大张口,要把吠天楼的家底全都吞掉。
先前那贺西楼也不过是想要强占吠天楼一半份额,想不到这位兰儿大小姐居然下手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