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元鹤和胡青枫下到木廊之中.走出几步转过一个弯來.却只听到“咔哒”一声响.一支火枪已对准了二人.一个声音喊道:“站住.甚么人.”
原來在木廊的尽头.有一名霹雳营的弟子守卫.见到有人靠近立时出声示警.
刘元鹤应道:“是我和胡门主.”
那名弟子此时也瞧清了來人.道:“原來是刘长老.”垂下了火枪.刘元鹤是“罗汉门”长老.霹雳营的弟子自是识得.也知晓他是船队里的的重要人物.
刘元鹤走到近前.道:“你一直在此处守卫么.”
那弟子道:“是.”
刘元鹤道:“刚才可有瞧见了有人进來.”
那弟子道:“除了刘长老和这位先生.沒有瞧见其他人.”
刘元鹤游目观望四周.发现在木廊的旁边有一个小门.却是紧闭着的.问道:“那门里面是什么所在.我要进去瞧一瞧.”
那弟子道:“那里是本船的仓库.少掌门有令.外人不准进去.”
刘元鹤“哦”了一声.眉头微皱.
胡青枫道:“刘长老.华少爷乃是主事之人.我们大家都要奉他之命行事.他既不准外人进去.刘长老也就别去了.还是快走吧.”
刘元鹤眉宇一轩.道:“我们追踪奸细而來.为何要走.华不石说不准外人进去.本长老也不是外人.偏要进去瞧一瞧.”
他瞧看过此处的地形.寻思这道木廊既有守卫.有人潜入应当会被立时发现.估计那名奸细多半并未进到这里來.是以本不打算进那扇木门.但却听到胡青枫说“大家都要奉他之命行事”的话很是刺耳.先前所受的窝囊气涌了上來.心想若不进去瞧看一下.仿佛是怕了那恶狗少爷一般.态度顿时强硬了起來.抬步便要向那门里闯去.
那弟子横枪拦阻道:“不行.少掌门说过.非本门之人.都不准进去.”
胡青枫也劝道:“刘长老还是别去了.刚才说不定是胡某眼花看错了.根本沒有甚么奸细.咱们还是算了吧.别无端开罪了华少爷.”
此时刘元鹤的心意已决.哪里还会听别人劝说.厉喝道:“让开.我们要进去搜找奸细.有甚么事情叫华不石來找我.本长老一力承担.”
他巨掌一伸.便将那名霹雳营弟子拔到了一边.再一伸手已推开了那扇木门.对胡青枫道:“你去把挂在壁上的灯拿來.咱们一齐进去.”
木门之内一片漆黑.刘元鹤迈入之后便停住了脚步.等着胡青枫拿灯过來.
胡青枫很快就提着气死风灯走进门來.却不见那名霹雳营弟子的影子.刘元鹤问道:“那个守卫呢.”
胡青枫道:“我点了他的穴道.省得他大呼小叫.阻碍我们.”
刘元鹤道:“也好.我们查看一下这底舱中有无异象.出去时再解开他的穴道便是.”
这艘座船长七丈有余.底层船舱也自不小.且是统舱未被分隔.这道木门便是入口.有了灯光.顿时便可瞧见舱内的情形.却是层层叠叠地推满了酒坛大小的圆形陶罐.足有数百只之多.
这些陶罐刘元鹤倒是识得.正是这几日华不石用于抵挡黑道战船的那十架发石机的弹药.这些罐子之中.装盛的都是黑油.罐口还留有引信.发射出去便能引燃敌船.
刘元鹤早已见过了此物的威力.本不知道华不石把这些东**在何处.到了现在才知晓.原是就存放于他自家座船的底舱里.
却在此时.忽听得前方不远处一堆陶罐的后面传來了一声响动.
刘元鹤喝道:“什么人.”已展开身形蹿跃了过去.胡青枫亦不落后.手提着风灯紧随而前.
刘元鹤身法不慢.三两步便绕过那堆陶罐.却见后面空空如也.只在地上掉落着一物.却是一块的飞蝗石.
飞蝗石是最常见的暗器之一.江湖中人也经常用它“投石问路”.这块飞蝗石显然就是被人掷了过來.有意发出响声來吸引注意.
就在刘元鹤微怔之际.却忽然感觉到背上一疼.竟已被偷袭刺中.接着脚下被人一勾.“噗嗵”一声俯面栽倒.跌了一个狗啃泥.
刘元鹤出身少林.一身武功虽然比不上方长生.却也决计不是弱者.本是不会这般容易遭人暗算.而且就算受袭.也不至于跌得这般狼狈.他知道胡青枫就跟在自己的身后.就算有敌人出现也能回护.是以完全沒有提防后方.而被刺中之后仅瞬间便全身酸麻.内力提运不起.才被人一脚就扫倒在地.
这是身中剧毒的征象.
刘元鹤跌在地上.一时已爬不起來.转脸望去.并沒有瞧见其他人.只有的胡青枫站在当地.一手提着气死风灯.幽暗灯光照在一张枯瘦的脸上.露着古怪的微笑.而另一只手上.则握着一柄三寸來长的蓝汪汪的短匕.
偷袭刘元鹤的人正是胡青枫.
那块飞蝗石当然也是胡青枫投的.刘元鹤跑到这底舱里來搜找奸细.却沒有想到奸细其实一直就在他的身边.正是这位“褐衣门”的门主.
“你……你……为什么……”刘元鹤又惊又怒.加之剧毒在体内扩散.连舌头也变得大了起來.
胡青枫道:“刘长老.如若不借助你.胡某就靠近不了这间存放油罐的船舱.这也是迫不得已.”
刘元鹤心中气苦.想要开口痛骂.却真气郁结.一个字也说不出來.
胡青枫又道:“胡某本來不想杀你的.只怪你自己命不好.莫要怨我.”他说着已一步蹿到近前.手臂探出.短匕朝刘元鹤的咽喉刺了过來.
这下可完了.刘元鹤双目紧闭.只等着冰冷的利刃刺进自己的喉管.了却这条性命.然而却只听见“叮”的一声脆响.这一刀并沒有能刺下來.
他睁开眼睛.却瞧见的胡青枫的脸上满是惊异之色.转头四下张望.厉声喝道:“是谁.藏在哪里.快给我出來.”
刘元鹤心中亦觉奇怪.刚才显然是有人出手挡下了胡青枫的短匕一击.但这胡青枫居然未能瞧见对方.才会如此惊恐地喝叫.他勉力转过脸.游目四顾.也沒有瞧见在这舱底还有他人.
胡青枫接连喝叫了几声.却无人应答.更沒有人现身.他一咬牙.短匕再出.向刘元鹤颈上划來.却又是“叮”地一声.短匕竟再度被挡开.
这一次刘元鹤未曾闭眼.却也只瞧见了一道青光飞至.挡下胡青枫的一击.凭借他的眼力.瞧得出那是一道剑光.而对方的身法极是迅捷.出剑之后便即跃开.且敛息之术十分高明.在这光线幽暗.且到处都堆着陶罐的底舱里.竟不知道潜藏在何处.犹如隐形了一般.
这定然不是名门大派中的武功.而是某种偏门的剑法.
胡青枫神色更加惶恐.猛然纵出.跳到了一处较空旷的所在.大喝道:“出來.藏头缩尾算甚么本事.你再不出來.我一把火烧了这里.”
他喊叫间猛然一挥手.将那盏气死风灯朝着一大堆的陶罐投掷了过去.这些陶罐里所盛的都是易燃的黑油.一粘上火就定会烧起來.胡青枫并非威胁.而是当真要放火了.
然而那盏油灯还未碰到陶罐.就倏然停在了半空中.竟是被人用手接了下來.
在灯光之下.却是一个穿着一身土黄短衫.乱发蓬头的少年.刘元鹤识得此人.正是华不石手下“恶狗五小”中的厉虎.
敌人终于现身.胡青枫大吼一声直欺而前.手中短匕飞刺出去.而厉虎眼见着对方扑來.却不慌不忙地手腕一抖.张口呼地吹熄了那盏油灯.
此时夜幕已然降临.而这间舱房位于船底.除了外面的一扇小木门.就别无其他的门窗.先前舱内只靠着那盏不死风灯照明.此灯一灭.四下里顿时陷入一片漆黑.伸手瞧不见五指.
黑暗之中.只听见衣袂带动的风声和几下“叮叮噹噹”连响.显然是胡青枫已与厉虎动上了手.
刘元鹤趴在地上.除了二人兵刃相撞偶尔迸出的几点火星之外.就什么也瞧看不见.那几点火星的光亮实是太弱.根本无法辨识二人交手的具体情形.而他忽然觉得脸上被几点液体淋到.湿漉漉的满是腥气.竟是飞溅而出的鲜血.显然二人之中已有人受了伤.
拼斗仅持续了数息便已结束.只听见“砰”地一声闷响.一个人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接着一点火光闪起.迅即照亮了船舱.却是那盏气死风灯又被点了起來.
手持着油灯的.正是厉虎.他的阔剑已然插回了腰带之上.而胡青枫仰面倒在他的脚下.肩臂和腰腿之上都淌着鲜血.胸口起伏尚未死亡.却已无力挣动.大概是被点了穴道.
虽然“褐衣门”算不上是大门派.但胡青枫身为一派掌门.武功却绝计不弱.就是刘元鹤自己.也沒有把握能在数息之内就制住此人.这厉虎先用诡奇的剑法使得对手心意慌乱.着急放火烧船.又接住并吹熄了油灯.令得周遭陷入一片漆黑.而在眼睛不能视物的环境中暗斗.显然更适合厉虎.而非出身于白道的胡青枫所长.二人的拼杀才会如此迅速就分出了胜负.
刘元鹤眼见到这一切发生的过程.却也不禁对这少年的缜密心计和诡奇武功深有所感.
厉虎走上几步.來到了刘元鹤的身前.弯腰瞧看了他一眼.大咧咧道:“你这个老家伙一向令人讨厌.本來不想救你.不过看在你把内奸引來的份上.就凑合让你活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