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霏哼哼了几声,终于彻底的醒了过来,商子阙快步上前,安抚道:“郡主,已经没事了……”
雯霏抱着商子阙放声大哭,眼泪鼻涕全蹭到商子阙肩头。
柳折颜上前,一脸愧疚:“郡主,都是在下疏忽,在下这就去您府上跟国舅爷谢罪,还望郡主息怒……”
雯霏抬眼看了眼柳折颜,到嘴边的怒斥,也被咽了下去,柳折颜潇洒隽逸,一副坦荡的样子,倒叫雯霏开不了口了,只也得讷讷说道:“算了,那个畜牲,本郡主定要亲手杀了它……”
“已经死在在下的剑下了,郡主不必亲自动手……”柳折颜声音异常清逸。
雯霏点了点头,转而又一副小鸟依人状,伏在商子阙身旁,垂泪欲滴……
莫纤语同湘云立在柳折颜府门外,来回踱着步,不时朝着里面张望,见商子阙与柳折颜一同将雯霏扶上轿子,才将视线落在商子阙湿了一片的肩头上,垂下眼睑……
莫纤语上前,一把拽住柳折颜,低声问道:“郡主有事么?”
柳折颜摇了摇头,说道:“无大碍,你不是已经走了么?”
“嗯……又回来了,我是怕郡主情绪不好,你会有麻烦的……”莫纤语说道。
柳折颜转而,换上一脸明媚的笑,凑到莫纤语耳边说道:“我可以理解为殿下是在关心我么?”
莫纤语脸色红了红,退开了两步,看着一旁正将视线从二人身上错开的商子阙,倍觉尴尬……
柳折颜继续说道:“你先回府,我去国舅府一趟,今日的事定要给国舅一个交代的。”
莫纤语点点头,目送柳折颜与商子阙也上了各自的轿子,才带着湘云离开……
湘云一路上皱着眉头,苦思不得其解。
莫纤语半转过来,用折扇敲了敲湘云的头,问道:“你又在脑补什么?有话就直接问出来好了……”
湘云终于抬起头,费解的看向莫纤语,道:“大人,我怎么觉得今日的事那么蹊跷呢?”
“说说看……”莫纤语随意说道。
湘云点了点头,娓娓道来:“若说春季里,牲畜情绪反常还有情可原,可这都已经入夏了,奴婢实在不解……况且之前并没有闻得那大黑犬叫声,怎么就突然出现在了那里,而且奴婢怎么看,都觉得那疯犬的目标都是商大人,若不是雯霏郡主的惊叫声惊了它,估计受伤的定会是商大人无疑……”
莫纤语闻言,默不作声,只听着湘云继续往下说。
“依奴婢看,定是柳折颜指使的,听说上次商大人身陷囹圄就是柳折颜给泄漏出去的,明摆着他们是死对头么……”湘云自顾自的絮叨着。
莫纤语目光淡淡扫过湘云的面颊,轻咳了声:“有些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别乱猜忌……”
湘云赶忙闭了嘴,低声道:“奴婢知道了……”
莫纤语突然停住了脚步,挑起眉毛,嘴角上扬,对着湘云说道:“你先回去,我还有些事情要做,楚宴若是醒了,你告诉他,我马上就回,他不必出来寻找……”
湘云疑惑的看着莫纤语的表情,终于点了点头,不免担心道:“那大人一定要小心,您手臂上的伤还需注意着点……”
莫纤语终于一脸黑线,咬牙道:“楚宴啰嗦的毛病都传染给了你了?”
湘云脸红了红,快速离去……
莫纤语轻叹了声,终于回身,一脸了然于心的笑,道:“出来吧,大师哥,跟了这么久……”
莫纤语话音刚落,慕子歌便从远处巷子里闪身出来,一身白色锦袍,袖口绣着浅紫色的雕纹,随着夜风微微摆动,正潇洒自如走向莫纤语,嘴边带笑:“纤语好耳力,以为你这两年婬逸的生活,功夫会大不如前……”
莫纤语品着“婬逸”两个字,不禁感叹:“想当年玉峰山上,灵虚老怪指着鼻子骂你贪财,骂我,如今我堪堪养了一院子的男宠,竟然一个也没动过,还当真对不起婬逸这两个字啊……”莫纤语顿觉惆怅满怀……
慕子歌朗声笑起:“师傅很是想念你,你得了空也该回去看看他老人家……”
莫纤语瞪眼,立刻换上了不满的表情,说道:“不去,若是真的惦记我,便也不会随便给我定下了这个来历不明的驸马……”
“你说柳折颜?”慕子歌问道。
“自称自己是驸马的除了他还有谁?”莫纤语瞪了眼明知故问的慕子歌。
慕子歌笑笑,说道:“你当真不知道他是谁?”
“废话!我怎么会知道……”莫纤语更显烦躁。
慕子歌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师妹啊,这个驸马可不是师傅非要指给你的,而是当年你父皇亲口答应的,师傅等了这么多年,就等着这个柳折颜亲自上门提亲,才堪堪耽误了你的大好年华啊……”
莫纤语尤为不信,斜眼看着慕子歌,道:“大师哥,你少糊弄我,你还当我小啊?就是傻了也知道我父皇在我五岁那年就驾崩了,什么时候给我指过驸马,就算有,我怎么不知道?”
慕子歌点点头,又遥遥头,收了笑,答道:“也罢,不信你自己去问师傅吧,我懒得同你讲,隶王府的刘伶醉早就给我备下了,我急着畅饮,你要不要去?”
“……”
慕子歌快步朝前走了几步,又故意转过身来,问道:“你不去?”
“不去!”莫纤语兀自发着脾气。
慕子歌又故意放慢了脚步,笑的一脸宠溺:“话说,师妹……你这脾气什么时候改改?若是柳折颜哪天反悔……”
“反悔正好,我就如师傅所愿,死活嫁给你好了……”莫纤语一脸无耻的说道。
慕子歌笑的坦然,道:“无妨,娶便娶了罢,顶多当弟弟养着……”
莫纤语一脚踹了过去,慕子歌轻松躲过,摇摇头,道:“果真这两年你奢侈婬逸惯了,这腿脚上的功夫也大不如前……”
莫纤语又是一脚踹过去,见慕子歌又闪过,口中说道:“虽然论武功我不如你,论学识我不如你,论人品我也不如你……”
慕子歌一脸黑线,打断道:“你就简单的说,你哪一样是如我的吧……”
莫纤语立刻一脸轻浮,坏笑道:“若是论起无耻,我绝对不输你。”
慕子歌嘴角猛抽,哼唧了声,道:“这一点我还真是甘拜下风……”
二人并肩同行,莫纤语忍不住问道:“师哥……师傅还喝梨花白么?”
“不知道……”
“那师傅还偷看合房指要么?”
“……”
“对了,师傅有没有又罚你面壁?不给你饭吃?哈哈。”
“……”慕子歌两天望天。
月如弯钩,繁星满头。二人一路朝着隶王府行去……
“九岁那年,你替我挨了师傅的板子……”莫纤语还在自说自话中,完全没有发觉,眼前已经窜出个黑衣人,手持短刀,立在二人身前……
莫纤语看着闪着寒光的短刀,与慕子歌对望了一眼,又将目光看向蒙着半边脸的黑衣人,开口问道:“大哥?您是劫财还是劫色?”
黑衣人将二人打量一番,吼道:“老子不劫财也不劫色!”
慕子歌弯起嘴角,笑着问道:“那请问,您这是要做什么?”慕子歌边说,边指了指黑衣人手中的短刀……
“老子是要问路!”黑衣人尤为不耐烦的说道。
莫纤语将黑衣人的刀锋推开了几分,笑道:“大哥,在下还是劝您转行吧,话说这杀手的行业如今也不好做啊,您看这夜黑风高,最容易迷路……”
黑衣人赞同的点点头,道:“的确,尤其老子还是个路痴,比如今晚就已经在城里转个八个来回了……唉?等等!少废话,老子哪有功夫跟你扯家常,告诉老子,莫断袖府上怎么走?”
慕子歌一脸黑线,莫纤语无所谓的朝着自己府邸的方向指了指,说道:“往前走,第二个路口左转,然后有个歪脖子大树,再往右转,第三个府邸就是!”
黑衣人摇了摇脑袋,表示勉强可以记住,还不忘对着莫纤语拱手,道:“大恩不言谢,来日见了必报……”
莫纤语随意摆摆手,道:“不客气,应该的,这条路没有人我比更熟悉了……”
黑衣人点点头,又想了想,将短刀放在莫纤语手中,急着说道:“兄弟,有劳帮我拿一会,我去尿个尿先,跑了八个来回,实在憋的慌……”
莫纤语嘴角抖了抖,表示理解兼同情。
黑衣人刚走出两步,又回头望向莫纤语,说道:“既然你我兄弟有缘,要不要一起尿?”
莫纤语一脸黑线,做了个请的手势:“您自便吧,我能忍住,忍忍就好了……”
莫纤语两天望天,数着星星,听着哗哗的流水声,泪流满面……
慕子歌从莫纤语手中接过黑衣人的短刀,笑着颠了颠,转眼“刷”的一声,刀柄直接飞向黑衣人的后脑,流水声嘎然而止,黑衣人轰然倒地……
莫纤语看着尿了一半的黑衣人,无不感叹:“哎,你晕了也好,免得楚宴今晚又要忙了……”
慕子歌从容上前,在黑衣人身上模索了一会,将一个铜牌从黑衣人的胸襟中拽了出来,交给莫纤语,开口道:“认不认得?”
莫纤语仔细将铜牌上的符号看了看,摇了摇头,道:“没见过……”
慕子歌起身,看了眼四周,嘴边一丝了然于心的笑意,低声说道:“弄晕了一个,看来又来了一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慕子歌终于拽住莫纤语的手臂,眼神示意小心……
莫纤语也深感周围气氛诡异,静默不语,转动着眼睛,望向四周……
夜色渐浓,除了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实在看不出什么异常,可这样冷的气氛,叫莫纤语与慕子歌同时感到了威胁……
慕子歌将四周打量了一遍,弯起嘴角,笑道:“师妹,你不是一直自诩轻功不凡么?一会比比,看谁跑的快,如何?”
莫纤语也跟着嘴角上扬:“怎么?大师哥怕我吃亏?”
慕子歌笑的坦然,说道:“准备好了吗?如果猜的没错,一共八个人,每人解决四个,看谁速度快?”
莫纤语一脸的兴奋道:“好,我一定不输你!”
话音刚落,数只闪着寒光的暗器已经呼啸而来,目标并不是慕子歌,而是一致的飞向莫纤语。
莫纤语展开折扇,几下将暗器全部击落在地,转眼却见慕子歌已经远离自己数丈开外,两个刺客已经躺倒在地,慕子歌的手法干净利索……
看着慕子歌正得意的朝着这边笑,莫纤语转身朝着身后扑去,与三个刺客同时交起手来,丝毫不落下风,动作阴柔中不失果毅,刺客根本无法近身……
当莫纤语顺利的解决掉自己身边这三个以后,慕子歌正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看着莫纤语不禁摇头叹息:“动作终是迟钝了……”
莫纤语尤为不满,却眼见了慕子歌身边躺在地上的五个刺客,也不得不忍了……
慕子歌蹲在地上扒拉着死的透透的刺客,问向莫纤语:“看来想要杀你的不只一人,他们为何都针对你?”
莫纤语摇头,平静道:“不知道……”
慕子歌终于摇了摇头,看着一地的死尸,叹道:“看来今日在折颜府上发生的事也并不是意外,原本我以为针对的只是商子阙,看来你也在其中啊……”
莫纤语大惊,急问道:“那商子阙岂不是有危险?”
慕子歌笑的坦然,说道:“无妨,有折颜在旁,没人能动的了他……”
莫纤语满脸疑惑,不敢相信的问道:“这么说,今日针对商大人的人并不是柳折颜?”
“当然不是!”慕子歌说的异常肯定。
莫纤语眯起眼睛,问道:“你怎么知道?你和他很熟么?”
慕子歌起身,敛了袖摆,提步朝前走去,口中说道:“不熟……”
靠!莫纤语瞪眼……
……
隶王府内,东方隶搂着个男宠坐在自己腿上,正被男宠灌着酒,看着莫纤语与慕子歌一同进来,丝毫没有半分忌讳,在男宠脸色摩挲*,慵懒随意道:“稀客啊,莫御史没去调戏商丞相?”
面对着东方隶的讽刺,莫纤语丝毫不以为意,一把将东方隶怀里的男宠拽了过来,让其坐在自己身边,仔细打量道:“啧啧,模样不错……”
东方隶一脸谨慎,开口道:“莫纤语!”
莫纤语笑的轻浮,模了身旁男宠一把脸蛋,说道:“去吧,一会隶王跟本官拼命了……”
男宠羞红着脸,坐回到了东方隶身边,只是还没坐热,便被东方隶遣退了下去。
莫纤语将桌上的刘伶醉一饮而尽,打了个哈欠,将东方隶彻底无视,对着慕子歌说道:“上次在嫣红阁屏风后的是你吧?”
“你怎么知道的?”慕子歌诧异。
莫纤语用扇柄指了指桌上的刘伶醉,道:“隶王从不喝刘伶醉……还有你身上的木兰香气……”
慕子歌朗声笑起:“你的鼻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管用啊。”
莫纤语笑笑,说道:“不敢当,从五岁起,就闻习惯了你身上的味道……”
东方隶笑眯着眼睛,看着师兄妹二人,也不插话。
……
莫纤语喝的眼神涣散,慕子歌拿走她手中的酒壶,说道:“你喝成这个样子,就算再遇到个缺心眼的刺客,你也未必能斗得过了……”
“刺客?”东方隶一脸疑惑。
慕子歌平静点头,道:“刚刚来的路上遇到了两伙刺客,看样子都是冲着纤语过来的……”
东方隶陷入片刻沉思,才淡然开口:“想要她的命的人,我倒是能猜出几分,可这两伙……”
莫纤语松了手中的酒壶,看着东方隶修长的手指正摩挲着自己手上的一枚玉戒。仿佛东方隶与慕子歌说的这些事情,都与自己无关……
东方隶若有所思,转而开口问向慕子歌,道:“你准备什么时候以使节的身份,在皇上面前出现?你这样每日来往于遂安,皇上不可能不知道……”
慕子歌目光淡淡望向东方隶,道:“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我在这里恐怕他早就知道,不过是碍着我父王的面子,装做不知罢了……”
“你父王……他还好么?”东方隶眼中有某种情绪流过。
慕子歌眉头挑了挑,淡然说道:“我母亲曾嘱咐过我,若是隶王大人又想打我父王的主意,她就……”
“行了,别说了,你娘的本事本王可见识过……”东方隶咬牙切齿,回忆着冉绿染曾经对付自己的阴招,不寒而栗……
慕子歌干笑两声,将手中酒杯中的酒饮尽,看着莫纤语正独自发呆,遂与东方隶说道:“我看我还是先送她回去吧,她这个样子回去,我不放心……”
当莫纤语被慕子歌送回府内时,楚宴正一边皱着眉头急着往出走,一边对着跟出来的湘云说道:“我不是说过了,不能让大人独自外出,若是……”
“若是本官挂了,你就可以睡个安稳觉了不是……”莫纤语接住楚宴的话说道。
楚宴闻言,转过身盯着一身酒气的莫纤语,上前两步,将她从慕子歌手中接过,温怒道:“知道自己酒量不好,在外面就不要喝的太醉……”
慕子歌是笑非笑的盯着眼前二人,视线又将四周打量一番,最后落在一院子的梨花树上。
莫纤语摇着发晕的脑袋,回道:“本官没事……”又回转过身去,看向慕子歌,道:“慕子歌,本官还有上好的酒,今晚不醉不归……”
慕子歌嘴角抖了抖,抬眼正对上楚宴一双清冷的眸子,片刻不曾移开……
莫纤语用手指戳了戳慕子歌,道:“我跟你说话呢,你发什么愣?”
慕子歌淡然移开视线,笑着说道:“我看还是算了,想必折颜那边必定也不安生,我还是去他那里看看吧……”
慕子歌说完,转身闲散的走了出去,那般飘逸,只留一脸若有所思的楚宴,以及一脸莫名其妙的的莫纤语……
次日朝堂之上,东方朗稳坐于龙椅之上,听着吏部报着各项收支,暑热难挨,即便是大殿之上照比其它地方凉爽些,莫纤语仍旧止不住大汗淋漓。
吏部尚书不疾不徐的将东方朗西蜀避暑的事提到日程上来,东方朗也点头表示赞同。
往年里,时至当下,历代皇帝都会带着部分嫔妃以及朝中大臣,前往西蜀避暑,无一年例外。莫纤语正忍不住偷偷用袖摆抹着额头的汗水,心中暗骂吏部这些老匹夫,避暑就避暑,要不要七绕八绕说上一堆后,才绕回正题,敢情你们都不热的么?
东方朗目光扫过莫纤语面上,又扫了回来,不禁开口问道:“莫爱卿,朕看你脸色惨白,可是不舒服么?”
莫纤语赶忙出列,道:“微臣谢皇上关心,是有些不适,畏热而已,无甚大碍……”
莫纤语余光瞥见商子阙正偏过头来,看着自己,心中顿时舒服不少……
东方朗闻言,唇角挑了挑,笑的一脸阴险,说道:“朕怎么记得你上次跟朕说过畏寒呢?”
莫纤语眼皮跳了跳:“臣即畏热,也……畏寒……”
中书令可算逮住机会,绝对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羞辱莫纤语一番的微词,开口道:“臣如今年过半百,时而畏寒畏热,正是身体苍老之状,可莫御史这般年纪,可要好好看看大夫,毕竟日日饮酒,夜夜男宠,很是伤身的……还是不要务了朝务才好……”
莫纤语咬牙,若不是还在大殿之上,实在难以保证,自己不会踹上中书令这个老骚包一脚解气。
东方朗笑笑,说道:“谢爱卿说的甚是,朝务要紧,要不,莫御史你就暂时留在宫中,朕有御医,自然能帮你调理好……”
“不行……”
商子阙突然出声阻止,声音之洪亮,莫纤语吓了一个激灵,忍不住朝着商子阙看去。
商子阙已经稳步出列,立在殿前,抬首对着东方朗说道:“皇上,臣以为不妥……”
“有何不妥?”东方朗脸色渐变。
商子阙脸上半点情绪也无,一副秉公办理的样子,不疾不徐的说道:“莫御史毕竟是男儿身,倘然入驻皇宫,后宫嫔妃众多,定有不便。而且几日过后,皇上就要迁往西蜀行宫避暑,臣以为,莫御史一定也需要时间,将府中一切安顿好,收拾行装……”
莫纤语听闻,赶忙接过话来,道:“皇上,商大人说的不错,臣府内杂事众多,臣出行之前一定要处理妥善,且不要说收拾行装,就是臣府中的那些个男宠就很是麻烦,若臣不在的这段期间,免不了他们又要闹起宅斗,臣心不安,想必会分心于朝务……”
东方朗脸色不善,却也不再多说,脸面还是要保全的,兀自说着:“也好,你且忙你的去吧,朕遣了御医去你府里也可,不必担心宅斗……”
莫纤语见商子阙缓缓回归自己的位置,心中不舍,犹记得翠微楼初见,莫纤语展开折扇,轻浮一笑,朝着出尘如谪仙的他,说道:“公子,请问年龄几何?可愿意跟着本官,本官是不会亏待你的……”
想着商子阙初见自己时的表情,有片刻疑惑,片刻不解,片刻震惊,片刻耻辱,多的还没等莫纤语分析清楚,招呼而来的臭鸡蛋,烂白菜,将莫纤语彻底的问候了个遍。时至今日,莫纤语想于此,仍旧止不住感叹:这般强大的丞相粉丝团当真需躲着点走……
还没从深思中醒转的莫纤语,便听见“柳折颜”三个字,顿时在神游中止步,半转过脸,看着平日里最少言寡语的国舅爷夏千侯正娓娓上奏。
“皇上,臣以为柳折颜实属难得的人才,当委以重任……”
“哦?国舅倒是难得举贤纳士,可见这柳折颜实在是难得的人才……国舅以为,朕该给他个什么官位比较适合呢?”东方朗稳声问道。
“臣以为,当封中书舍人一职……”夏千侯声音平稳。
自古以来,无人不知,正五品中书舍人,不光要兼职宰相会议的秘书事务。又因起草诏令事关重大,实际上要参与了军国政事,不仅需要较高的文学才能,也要有较好的政治才干,才可胜任。此议一出,朝中大臣顿时议论纷纷……
东方朗偏过头沉思,夏千侯上前一步,朗声说道:“若是皇上觉得此人达不到要求大可不用,不过,臣亲眼见识过他的才干,臣以为,若是这么难得的人才流失,才是憾事……”
众臣也止住了议论,都把目光移到大殿之上,等在皇上东方朗的一声裁决。
商子阙缓缓出列,淡淡扫了眼莫纤语,道:“臣不这样认为,毕竟中书舍人一职,职位特殊,要涉及到政事,军事,若是此人来历不明,恐怕会有误国事,用人为奸……”
中书令也赞同商子阙的说法,出列建议皇上给柳折颜另外一职。
东方朗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终于开口道:“你先把他带到朕的面前,朕亲自考察一番,这个柳折颜到底当不当重用……”
夏千侯应了声“是”,敛眉归队。
……
莫纤语出了皇宫,一路与商子阙保持距离,却不料,商子阙一反常态,折身走向莫纤语,公然道:“莫御史,可有空出去坐坐?”
莫纤语微愣,看了眼身边只看树梢的楚宴,终于回过身,朝着商子阙点点头。
商子阙带着莫纤语一路行往翠微楼。翠微楼是遂安城里有名的茶楼,来的也都是些文人雅士。掌柜亲自出门迎接商子阙,并安排了个雅致的包间,在二楼可临榭而坐,既能看得到楼下的来往行人,又能保证,不被人打扰……
莫纤语看着楼下立在轿边的楚宴,已然陷入了沉思,不禁轻叹,这样的平和的日子还能维持多久?
商子阙亲自将莫纤语身前的茶杯拿起,用干净的汗巾,仔细擦拭了一遍,缓缓将茶注满,送到莫纤语面前,才拿起自己身前的茶杯,动作干净简练,手指素白修长,看着莫纤语心中一阵阵荡漾,这样温润细致的男子,当真是一国丞相么?
“今日朝堂之上,你对柳折颜入朝为官的事怎么看?”商子阙平静的声音传来。
莫纤语放下手中的碧螺春,抬起头看着商子阙,道:“我倒是觉得这未必是柳折颜自己愿意的……”
“怎么讲?”商子阙并不看向莫纤语,只专注桌上盛茶叶的茶具。
莫纤语也随着商子阙的目光,看向茶具,口中说道:“按说柳折颜的性格,即便是有意入朝为官,也犯不上由夏千侯举荐,皇上不是没见过他,若是柳折颜有心于此,方法多的是,起码靠殿试一并入举,对于他来说,并不是很难……”
商子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突然想起,抬头正视着莫纤语,一脸的担忧:“昨晚你遇到刺客了?有没有受伤?”
商子阙语气颇急,觉得眼前莫纤语好好的,遂感觉自己问了一句废话,脸色不由得红了红,收回目光,淡淡自嘲:“看来我多虑了……”
莫纤语一时接不住商子阙的目光,见商子阙又将目光收回,追之不及……
“没事,昨夜与我大师哥在一起,那几个刺客不算什么的……对了,你看看这个,你是否认得?”莫纤语说完从袖管中将昨夜从刺客身上搜来的铜牌,递到商子阙面前。
商子阙接过铜牌,仔细看了几遍,眉角轻蹙,自言自语道:“好像在哪里见过,又说不出……”
莫纤语不语,看着商子阙将铜牌收入袖中。对着她说道:“这个铜牌暂时先放在我这里,我派人去查……”
莫纤语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手去抓向自己的茶杯。
茶杯没抓到,却被对面的另一只温度适当的手握住,莫纤语大惊。下意识的想将自己的手抽出,抽了一半,又开始后悔,当下便不再乱动,抬起眸子看向桌子对面的商子阙。
商子阙紫色的官服半幅袖摆横曳在桌面之上,一只素手正握紧桌子对面莫纤语的一只小手,四目相对……
莫纤语一时不适应与商子阙这样的对视,错开目光。
“纤语……你若不是公主……”
莫纤语犹如被“公主”二字刺伤,猛的收回手,笑的凄凉:“若是公主,你便止步了么?”
商子阙起身,郁美风姿,刺的莫纤语不忍心去看。
“我奉先帝遗命,不得与皇室结为姻亲,这便是雯霏一直未能如愿嫁给我的原因……”商子阙声音中,透着几丝凄凉。
莫纤语自嘲笑起:“我还算什么皇室里的人……殇国已经灭了,我又算什么公主……”
“可你手里握着玉玺,握着同样潜伏在你身后伺机而动的势力,不是么?”
莫纤语惊呆,面对着眼前既熟悉,又疏离的商子阙,心中倍不是滋味。
“你不信玉玺不在我手里?”莫纤语语气颇急。
商子阙上前两步,站在与莫纤语呼吸可闻的位置,淡淡说道:“不是不信,只是现在东殇表面昌盛,内里腐烂,皇上至今也无一位皇子诞下,若是哪日惨遭不测……你便是名正言顺的继位者,可以想见,皇上会允许你我有更深的交集么?”
莫纤语笑的潋滟,带着丝丝酸楚。
商子阙继续说道:“即便你不入后宫,若有一日你被众人发现是前朝公主,定也会被皇上封为固国公主,你一样身份显贵,恐怕那时你我更无交集……”
莫纤语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不管殇国还是东殇,我根本不在意,只要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我亦满足……东殇可以没有公主,但是不能没有丞相,你若动,国本动,我愿护你安危……”
商子阙双眸将莫纤语深深映到眼底,清澈无边,一把将莫纤语搂入怀中,抱的紧紧,耳畔轻语:“纤语……是我护你才对。”
莫纤语贪恋商子阙温暖的怀抱,贪恋鼻间充溢着的淡淡檀香……
余光之下,瞥见楚宴正仰头看向楼上,神色说不出的哀恸,见莫纤语投下目光,便堪堪转开,只敛眉看向身旁小轿……
莫纤语终于收了情绪,笑着将商子阙缓缓推开,抚着商子阙的眉眼,终于看不够一样……
收了手,退开两步距离,莫纤语装作一脸明快,道:“其实,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高高在上,不可亵渎的,也许我贪恋的是喜欢你的那种感觉,并不是形如谪仙的你……你我差距甚远,我也只能远远的看着吧。”
商子阙亦是一脸的笑意:“我没你说的那么好……”
莫纤语转身:“可我找不到比你更好的……”说完,莫纤语走下楼梯,朝着楚宴行去……
……
人若释然,连阳光的都是灿烂的,莫纤语看着眼楚宴,自己掀开轿帘,坐了进去,楚宴也不急着命人抬起轿子,只等莫纤语开口。
半晌之后,莫纤语语气平稳,淡淡道:“楚宴,走吧……去折颜府……”
柳折颜府上,下人众多,看着莫纤语走进来,不是指指点点的就是各处躲闪的,莫纤语嘴边带着丝讽刺至极的笑,心中落寞想到:若哪天这些下人,知道自己府里的公子正是我未来的驸马,该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
莫纤语兀自神游,却见柳折颜已经一身宽松蓝袍,闲逸走来,好不隽逸风流,魅惑诱人……
柳折颜遣退了所有下人,坐在一旁,以一个好奇的姿态,等着莫纤语开口。
莫纤语受不了柳折颜这玩味般的笑,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好吧,我有话直说,也不想绕弯子,你为什么要入朝为官?”
“逼不得已……”柳折颜声音坦然。
“逼不得已?难不成夏千侯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去朝中监视商子阙?”莫纤语温怒。
柳折颜笑的更是一脸魅惑,好奇道:“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护着商子阙的?”
莫纤语咳了声:“别胡说,你……是我未来的驸马……我干嘛要向着外人?”
“外人?”柳折颜掂量着这两个字的分量。
莫纤语不耐烦道:“到底是不是你自己想入朝为官的?”
“不是!”柳折颜答的肯定。
“那夏老头凭什么逼着你这么做?”莫纤语气道。
柳折颜起身,徐徐走到莫纤语身前,挑起莫纤语鬓角一丝碎发,吐着气,暧昧说道:“公主殿下……婚后,驸马可否纳妾?”
“什么?”莫纤语大怒,抓起手边的一个茶杯摔在地上,怒道:“柳折颜,你别太过分,你纳不纳小,与我无关,但你需记得,纳小之前,先一纸休书还我自由,随便你纳多少个……”
柳折颜终于满意笑起,也不言语,旋身离开莫纤语身前。
半晌之后,莫纤语终于顿悟,一拍桌角,说道:“老子明白了,夏老头是想招你为女婿?”
柳折颜恬淡的点了点头,笑道:“看来,我的公主殿下并不愿意呢……”
莫纤语顿觉尴尬,脸色白了白,兀自说道:“谁不愿意了,你答应他便是了,那雯霏郡主,除了脾气坏了点外,也不是不能改……就算她心里还有商子阙,毕竟皇上也不允许他们在一起,以你的风姿,用点功夫,把她弄到手,倒也不难……”
“她……我倒是没兴趣,不过眼下……”柳折颜再次凑近莫纤语,笑的阴险。
“眼下什么?”莫纤语退后两步,转身就逃……
没等莫纤语逃跑成功,便一把被柳折颜拽回,跌进柳折颜的怀里,柳折颜嘴角浅笑,稍一用力,将莫纤语打横抱起,转身,轻柔的将她放在身旁的软塌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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