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歌出现在莫纤语天牢中,已经是三天之后,莫纤语全身哆嗦着,脸色泛青。
慕子歌进入天牢的那一刻,简直以为莫纤语就要魂归西去……
“纤语,你怎么烫成这样?”慕子歌收回覆住莫纤语额头的手,将莫纤语抱在怀里,问道:“你冷不冷?”
莫纤语哆嗦着点头,艰难的挤出一丝笑来,说道:“我以为你不来了呢……”
慕子歌一脸黑线,将莫纤语搂的更紧些,回道:“你以为天牢那么容易进来的么?若不是商子阙……”
“他来了?”莫纤语抬眼问道。
“在外面,要不要我叫他进来……”慕子歌问道。
莫纤语轻轻摇了摇头:“不要了,我不愿意他看到我现在这幅样子……”
“这个药不能乱吃的……”慕子歌皱着眉头说道,完全一副了然模样。
莫纤语笑笑,一脸的不在乎:“小的时候,师傅每次罚我跪在雪地里的时候,我发着高热你都这么抱着我,那时我总在想,我若是有个哥哥……”
慕子歌别过头,将周围打量一圈说道:“你别岔开话题,这药你到底吃了多少?”
莫纤语笑的潋滟:“能让我醒不了的分量。”
“你!”慕子歌来了脾气,顾不得莫纤语,将她松开放倒平躺在地,从怀中取出一个黄色纸包,抖着手将纸包打开,便朝着莫纤语口中灌去……
莫纤语死活不张嘴,愣是别过脸去,任由慕子歌拿她没有一点办法……
“你到底要干什么?”慕子歌温怒。
莫纤语朝着周游望了去,慕子歌起身,朝着狱中的大胡子走了过去看了一眼,周游睡的香甜,鼾声正浓。
慕子歌回身,问道:“你给他下了药?”
莫纤语点头,笑道:“这家伙太罗嗦……”
慕子歌唇角抽了抽,又重新蹲在地上,将莫纤语抱起,说道:“你想做什么,告诉我……”
“我要回趟玉峰山……”
“你疯了!”慕子歌愤怒。
莫纤语笑笑,说道:“放心,我死不了,想要我的命没那么容易的……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他们任何一个我都不能相信……”
慕子歌一脸无奈,垂下眼脸,淡淡道:“师妹,你这是何苦?复国凭你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即便是可以,你一个女儿身,天下万民难以俯首称臣,你这么逼自己做什么?”
“我的事你不要管,复不复国暂且不说,冬妩手中的玉玺足矣害尽天下苍生,我必要追回来,可当下我被困朝中,根本月兑不开身,如今,借着这个机会……”
慕子歌开口打断莫纤语的话,说道:“师妹,是你执念太深,即使冬妩手握玉玺,没有你,她无论如何也破不了玉玺的秘密,有何用处?天下人要争,就让他们去争好了,如今你用心维系朝堂上的各分势力,你难道就不知道,你无论落在谁手中,结局都是一样的么?放弃吧……师哥可以给你空名分,做你自己想做的,云游天下,不好吗?”
莫纤语笑颜,推开慕子歌,道:“师兄,我当真能来去自由?那么柳折颜不是你用心捣鼓出来给我的?”
慕子歌脸色白了白,笑道:“也罢,我从小就没骗成功过你一次,这次也一样……”
莫纤语换了个舒服的坐姿,拿着旁边的一只破碗,喝了口水,道:“你就说你帮是不帮?”
慕子歌笑的坏样:“要是不帮,今日我就不来了,试问你哪一次找我有好事?又是哪一次我没帮你的?”
莫纤语终于满意笑了笑,只说了一句:“我要入冬芙宫!”
慕子歌思虑了片刻,说道:“可你怎么才能出现在那里?”
莫纤语笑的阴险:“我若不病的要死,东方朗怎会将我接出去?”
慕子歌一脸黑线,再次问道:“告诉我,你到底吃了多少?”
莫纤语笑着说道:“有大师哥这位神医在,我吃多少,你都救的过来……”
“少在这里奉承我,我可以一把火烧了天牢的,何必那么麻烦?”慕子歌疑惑说道。
莫纤语转过头望了望熟睡的周游,说道:“不想连累他们跟着无辜丧命……”
慕子歌一脸的好笑,重复道:“他们也能算……无辜?”
“你只需要按照我的身形找一具尸体来……”莫纤语转回正题。
“你觉得能骗得过他们?”慕子歌浅笑。
“能骗多久是多久……”莫纤语从胸前将玉燕掏出,放在慕子歌手中,说道:“只需骗过柳折颜即可,其它人没功夫满天下找我……”
……
莫纤语的提审被无期延后,只因为禹国来使到来,慕子歌作为禹国的来使是不可能居住在避暑的行宫的,遂仍旧被安排在遂安城内的专门迎接异国宾客的驿馆,西蜀行宫本就离遂安城内不远,慕子歌到也不介意往来奔波……
东方隶看着侍女将上好的刘伶醉帮慕子歌倒满,口中闲散说道:“你不是不想这么早拜见皇上的么?如今突然见了,又打的什么主意?”
慕子歌闻言笑起:“隶王这话怎么说的,仿佛我做什么都是有目的似的……话说这遂安城内,该玩的我都玩遍了,还急着回去跟我皇伯父交差呢……”
东方隶一脸嫌弃,说道:“看你现在的这副样子,还真跟你娘一个坯子刻出来的,着实让人讨厌……”
“过奖……”慕子歌笑着回道。
东方隶酸唧唧的转过头去,半晌后,又开口问道:“你那坑爹的师妹,如今在天牢里过的可还快活?”
慕子歌嘴角猛抽,淡然回道:“不清楚。”
东方隶也不再问,自顾自的说道:“倒是难得她这么消停……”
慕子歌眼皮跳了跳,陷入沉思……
……
莫纤语一日比一日病重,几乎已经食不下咽,连水都很难入口了,只是整日的昏迷,时而醒了说些胡话,时而一睡就是整整一天,一动不动,只看得周游心慌……
看着狱卒将莫纤语的饭菜推了进去,周游终于忍不住开口,道:“狱卒兄弟……”
“谁是你兄弟……”狱卒不满的啐了一口。
周游顾不得被嫌弃,继续说道:“你快看看,莫兄弟快要病死了,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已经两天没吃什么东西了……”
狱卒很是不讲情面,怒道:“少管闲事,吃你的饭,他死不死与我何干?本就是杀头的罪,这么死过去,该高兴才是,难不成你非要等他活活被砍头才痛快?”
周游语塞,想不出怎么回答,只能愣愣的看着狱卒离去。
周游顾不得吃饭,朝着莫纤语牢门边爬去,口中焦急叫着:“莫兄弟,你醒醒……莫兄弟?”
莫纤语本在沉睡中,听的周游的呼喊,勉强将眼睛睁开条缝隙,看向周游。
周游一副兴奋模样,说道:“太好了,我以为你睡过去了,没死就好,你快吃点东西,否则撑不下去的……”
莫纤语皱着眉头,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午时……”周游回道。
莫纤语点点头,奋力的将自己支撑起来,坐到离周游最近的地方去,说道:“给我口水喝……”
周游快速将自己的水碗递了过去,莫纤语顾不得脏,强逼着自己喝下,喝完之后重重的松了口气,生如蚊呐:“谢了……”
周游看着莫纤语已经没了血色的脸,几次欲言又止。
莫纤语嘴角勉强挑起,想笑又笑不出,只好放弃,问道:“你想说什么?”
周游终于一副下定决心的模样,咬着胡子说道:“我说莫兄弟,你那位师哥到底靠谱么?我都替你着急……”
莫纤语大惊,瞪着周游,问道:“那日,你没有睡着?”
周游笑的比哭还难看,摇摇头道:“没有……你给我水里下的药我根本没喝……”
莫纤语惊呆。
周游忙解释道:“其实,我本不该说,可是,你若是真这样等下去,会没命的,虽然我不清楚你那个不靠谱的师哥到底是何方神医,可你就这样吃不下东西,也会丧命的,不能在等下去了……”
莫纤语闭上眼睛,省些力气,虚弱说道:“我师哥答应我的,就一定能做到……只是我明明看着你将带有迷药的水喝下,你又怎会没事?”
周游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本是被训练出来的暗卫,若是这点伎俩就被迷晕,恐怕早就死在这牢里了……”
莫纤语牵强点头:“是我疏忽了……”
周游没有往日里八卦的姿态,倒是认真的伸出手隔着栏杆模了模莫纤语的额头,最终还是不忍心说道:“丫头,你到底为了什么,连命都不要了?”
莫纤语勉强睁开眼睛,看向一脸关切的周游,回道:“国仇,家恨,天下苍生……”
周游终于大惊,一下子从地上蹦起,指着莫纤语说道:“你,你,你难道是前朝公主?”
莫纤语费力的点了点头,再次闭上眼睛。
周游在牢中带着脚镣来回走了几圈,铁链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声音,这再度叫莫纤语皱眉……
周游终于又走到离莫纤语最近的地方,说道:“我周游虽是先帝东方青云的暗卫,却也知道朝之根基也关系到黎民百姓的生死存亡,我在牢中苟且残生,只为一件事情,若是公主能顺利逃月兑,不知道能否帮周游这个帮,周游愿意用命护送公主出去……”
莫纤语睁开眼,疑惑看向周游,片刻后终于开口:“你要拜托我的事,也是曾经想拜托给商老丞相之事?”
周游眼中有激动的情绪闪过:“公主果然聪明,我周游早就不想活了,被困了十三年,只为心中这一点残念……”
莫纤语点头:“我若能活着离开,定会尽力……”
周游终于隔着栏杆,将莫纤语拽到身边,在耳边轻声诉说了一切。
“想不到周兄弟果然义气,我会尽力……”莫纤语承诺。
周游终于起身,定定看着莫纤语,满含热泪。
莫纤语无力应承,也只做不见,微微闭眼,自己心中计算着时日,自己也该弄出些动静来了,否则再拖下去,她真的不敢想……
莫纤语对着周游说道:“周兄,可否有法子让狱卒将我病危的消息放出?”莫纤语掏出楚宴临走时塞在她袖管里的一叠银票。
周游朝着莫纤语手中的银票看了一眼,说道:“即便你给了他们银票,他们一样收了,也不办你的事的,试问这里有几个人能活着出去?”
……
又是一个整天过去了,莫纤语深感困惑,周游在狱中呆了整整十三年,按说狱卒的禀性,他最了解,难道真的没法子,只能等死?
莫纤语又一阵阵困意袭来,喃喃道:“不行,时间不多了……”可是奈何眼皮已经不听使唤。
周游快几步走到离莫纤语最近的地方,喊道:“丫头,别睡,保不准你睡了就再也醒不来了……”
莫纤语生平第一次在人前落泪,口中的声音几乎已经听不清楚:“吾命归矣,倒也罢了,我就可以去陪我的母后了……”
周游顾不得其它,原地转了两圈,终于下定决心,不知道从哪里模出一把短匕首,将莫纤语的手指划破,指尖的刺疼让莫纤语终于从昏迷中醒转……
“周兄?”莫纤语看着自己已经变了颜色的血正滴滴答答的流向黑色的地面,融为一色……
周游终于松了口气,对着莫纤语说道:“丫头,你挺住,我有法子送出消息去……”
“什么法子?”莫纤语强撑着困意问道。
周游朗声笑起,笑的连灰尘都跟着雀跃飞舞,跪在地上,重重的给莫纤语磕了个响头,说道:“公主,别忘了我的嘱托,周游护送公主出去……”
莫纤语睁大眼睛,失声尖叫:“不——”
随着周游的一声高喊:“杀人啦!”匕首当啷落地,一条血线随着匕首的弧度在灰尘中变的异常刺眼……
莫纤语用尽全身力气,爬向周游的方向,奈何栏杆阻隔,无论怎么伸手也抓不到周游的一丝一毫。
周游躺在地上,心口里的血正汩汩流出,无力说道:“我同其它的囚犯不同,我的死定会惊动上面,丫头,好好活下去,你母后也不会希望你就这么放弃自己的生命……”
莫纤语泪如雨下,大声呼喊:“周游,你别死,我不睡了,我不睡了,好么?你睁开眼睛啊……”
周游手放在心口的鲜血上终于满足的闭上了眼睛,远离了尘嚣……
莫纤语一霎那恍惚起来,竟然觉得此刻躺在地上的周游如同自己的亲人一般,这些日子里的呱噪,让她习惯,感受着从没有过的温暖,可为何又瞬间逝去?莫纤语抓着自己的头发问着自己……
急火一出,看着门口跑进来吓傻了眼的侍卫,莫纤语再也没能忍住,口中一抹腥甜,一口血喷了出去,跌入黑暗……
……
莫纤语做着一个个绚丽的梦,梦见自己坐在母后身边,看着侍女将风筝放的高高,自己甜甜的笑,感受母后温柔的目光,幸福无比……
远处父皇正朝着这边来,带着让她最讨厌的冬妩,冬妩笑的明媚,伸手想模莫纤语的脸颊,说道:“公主生的好美……”
莫纤语推开冬妩泛着凉意的手,对着父皇撒娇道:“父皇,留下来跟羽儿一起放风筝好不好?”
父皇终于点头:“那父皇就留下陪我最可爱的羽儿……”
被父皇抱的高高,莫纤语止不住的大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喊道:“父皇,放我下来,我头好晕……哈哈,不要再转了,我好晕……”
莫纤语一阵阵头晕目眩,耳边嗡嗡,似有人在发怒……
“要是给朕治不好,你们一个个都休想活命!”东方朗发怒的声音响彻周围。
莫纤语猛然睁开眼,看着眼前的明黄,晃的又将眼睛闭上……
太医有眼力好的,马上指着莫纤语道:“皇上,刚刚莫御史好像醒了……”
东方朗赶忙回身,弯下腰,对着莫纤语轻声喊道:“纤语,你醒了么?”
莫纤语再次睁眼,被近在眼前的东方朗唬了一跳,虚弱说道:“要不要这么坑爹,梦里也能梦见这鸟人?”
东方朗立刻一脸铁青,咬着牙说道:“你说谁是鸟人?”
莫纤语瞬间清醒,他婶婶呦,这不是做梦……
想着赶紧要起身跪地行礼,奈何挣扎了几下,也没动弹得了,只好开口道:“恐怕微臣不能给皇上见礼了……”
东方朗扶着她的肩膀,轻声说道:“那就不用了,你感觉怎样?”
莫纤语眨眨眼睛,说道:“头疼欲裂,想吐……”
东方朗闻言,立刻转身望向御医,道:“给朕说清楚,莫御史到底得了什么病?”
太医院院首刘涌先跪在地上,一行太医也都跪地,一把把抹着冷汗。
刘涌说道:“莫御史的脉象杂乱,但微臣实在探不出原因……”
莫纤语又一口血吐出,这回连鼻血也跟着往外流了,东方朗急的脸色飒白,指着太医骂道:“现在都给朕想办法,若是御史有任何闪失,都提头来见……”
莫纤语看着太医都哆嗦着不敢吭声,遂伸手拽了拽东方朗袖摆,弱声说道:“叫我大师哥来……说不定他有法子……”
东方朗一拍脑门,说道:“对啊,我怎么把他给忘了,白子墨的单传弟子,也算半个神医了,快去请……”
莫纤语嘴角抽搐,神医……如果不算他在师傅酒里下药,让师傅鼻血不止,也勉强能算的上半个大夫了……
看着那半个神医悠闲入内,莫纤语到有一刻想笑,东方隶屏退了所有下人,才开口道:“有劳慕世子了,朕的太医实在是一群庸医……”
慕子歌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走到莫纤语身旁,戳了戳她,假装诊了诊脉象。惊讶道:“哎呀,师妹,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什么?”东方朗急着开口问道。
“哦,没什么大碍,只是活不太久了……”慕子歌说的稀松平常。
东方朗再也坐不住了,急问道:“当真?既然活不太久,又怎么说没有大碍?”
看着又急又满脸疑问的东方朗,慕子歌回头笑笑,说道:“本来是要死了,不过我来了,估计死不了了……”
东方朗终于抹了一把额角的汗,说道:“世子说话实在太吓人,这个时候了,还开什么玩笑!”
慕子歌依旧满脸笑意,对着东方朗说道:“麻烦皇上派人准备热水,我先将我师妹剥光了,然后……”
东方朗脸色大变:“剥,剥光了?非要这样么?叫宫女扒不行么?”
慕子歌敛了眉眼,不介意道:“若是宫女会针灸,倒也不是不可以……”
东方朗泄气,仍旧垂死争扎问道:“毕竟男女有别……”
慕子歌终于惊醒,笑着对莫纤语说道:“哎呀,师妹,实在对不住哇,师哥竟然忘了你是女人了,哦呵呵……”
莫纤语咬牙,瞪着慕子歌,不发一语……
东方朗终于放弃,转过身去,说道:“如今命都保不住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世子尽力就是……”说着吩咐宫女内监退出,去准备热水,自己也跟着走了出去……
慕子歌用手巾擦掉还残留在莫纤语嘴角的血,挑起唇角,兀自笑着。
莫纤语一脸黑线,说道:“你干嘛吓唬东方朗,还说要剥光了我,才能治病,这简直是胡扯……”
慕子歌笑了起来,一脸坏样,说道:“东方朗倒是真有几分是在乎你的,看把他吓的,呵呵……”
莫纤语将慕子歌彻底鄙视一番,又说道:“当真要沐浴针灸?”
慕子歌嫌弃的将莫纤语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笑着道:“我对你这半男不女的可没兴趣,别说的我跟婬贼似的,只是我实在闻不了你现在身上的味道,一股子的霉味,赶紧洗洗吧……”
靠,莫纤语真想踹他一脚。想想施行起来也着实不便,遂咬牙忍了……
莫纤语将慕子歌留下的药吃下后,又靠沐浴发出了一身的汗,终于感觉轻松许多,也多少恢复些力气……
带莫纤语由宫女服侍着喝下小半碗粥的时候,东方朗紧皱的眉头,终于缓和开来,看着同样在身边的慕子歌,说道:“看来玉虚道人的弟子当真了不得……”
慕子歌笑着回道:“皇上过奖了……从小与师妹一起长大,师妹的体质我再清楚不过,只是大狱中湿气重,她这个病最怕潮湿,只怕连行宫都不立于她恢复……”
“你的意思是?”东方朗开口便问。
慕子歌一副恍然大悟,起身说道:“真是我疏忽,师妹还是待罪之身,应该关回大牢才是……”
东方朗一脸黑线,半转过脸,视线落在半梦半醒之间的莫纤语,讽刺道:“不是朕不救她,是她自己不愿意……”
莫纤语哼唧了声,转过身去,假装睡着……
慕子歌再度开口,颇为踌躇,道:“其实皇上还是不愿意师妹死的,不过若是在送回天牢,就是医仙恐怕也难也保证,再有能耐将她再从阎王那拽回来……”
东方朗急着问道:“那怎么办?将她留在行宫你又说不利于她恢复,难不成朕要特意在建个宫殿给她?”
慕子歌笑笑,说道:“那可来不及了,不过师妹虽待罪之身,可也不必每日上朝了,不如送回遂安皇宫内疗伤可好?那里太医驻守,药材又齐全,即便我不在时,还有太医照顾……”
“好,那就送纤语回宫……”东方朗不等慕子歌啰嗦完,就主意已定,吩咐下去……
莫纤语瞬时醒来,睁开眼问向东方朗:“回宫方便么?”
东方朗一脸不在意,道:“有何不方便,群臣谁若是有异议,明日朕就让他们回家养老……”
莫纤语嘴角抽搐……
……
莫纤语被顺利安排住到了遂安城皇宫之内,由于之前冬芙宫是被简单收拾出来的,又隐在皇宫一角,远离嫔妃住所,东方朗自然对莫纤语要求住到那里,没有半点异议……
莫纤语的体力在慕子歌的精心调理之下,一日好过一日,但白天仍旧装着病榻缠身,大多数时候都在睡着,留下侍候的小宫女已经习惯了偷懒耍滑了,因为毕竟莫纤语并不需要她们做什么,平日里等着莫纤语用了晚膳,也有都找地方歇着去了,大多时候冬芙宫除了莫纤语一人,再无人出现……
莫纤语白天睡的心安理得,那是因为晚上忙的不亦乐乎,先是将冬芙宫里里外外的检查了一遍,暗自想着,当初父皇驾崩之时,冬妩趁乱之际带走了玉玺,可毕竟那么大的东西带出宫去也不那么容易,会不会藏在哪里?
一个月之后,天气已经少了些暑热,冬芙宫终于被莫纤语连个缝隙也抠了个干净的搜刮之下,也没见玉玺踪影,莫纤语已然放弃当下想法。
白日里,莫纤语看着小宫女忙里忙外,遂拽了一个过来,问道:“这两日有什么事么?你们为何这么忙?”
小宫女见莫纤语恢复了以往的隽逸模样,脸红了红,说道:“回莫大人的话,皇上要从西蜀行宫归来了,所有宫里自然要清扫一番,如今大多的宫女都在西蜀行宫侍候,留下的宫女人数不多,所有我们也都要过去帮忙的,才来得及……”
莫纤语点头“哦”了一声,放了小宫女离去,终于挑起唇角轻笑,看来该动手了……
几日过后,皇上东方朗带着行宫一行妃嫔浩浩荡荡归来,刚至皇宫,脚下不做停留,直奔冬芙宫,直叫为数不多的妃嫔暗自咂舌,疑惑的想着,难不成冬芙宫又有了新的主子?皇上才这么迫不及待,可奈何东方朗临行之前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冬芙宫,她们也只能暗自揣测,不敢靠近……
莫纤语被东方朗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后,终于开口道:“那个……多谢皇上关心,微臣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偶尔头晕,流血鼻血,没事的……”
东方朗听闻又是一阵阵紧张,说道:“还会头晕?”
莫纤语躲开东方朗关切的目光,退后两步,笑道:“偶尔罢了,皇上过滤了……不过,既然皇上同大多数嫔妃已经回朝,微臣也应该离开皇宫,回府疗养即可……”
“那怎么行,昨日归来之前,朕还特意问过慕世子,他说你的病还需要调养,离不得皇宫,为此朕特意留他过些时日再回禹国,好帮你彻底把病看好……”
“那微臣的罪……”莫纤语试探性的用余光瞥着东方朗的神情。
东方朗说道:“朕已经说过,这件事要朕亲自审理,自然要等到你身子痊愈再说……”
“那好吧,我放心住下了……”莫纤语转身朝着内室走去。
东方朗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这货怎么突然间自己愿意留下来了?
东方朗跟随进了内室,看着莫纤语悠闲躺在软塌之上,闭目养神,也不好再开口,问了问身边小宫女莫纤语近日来的状况,放下心来,准备离去……
可不等出冬芙宫的宫门,便有小太监慌慌张张的跑来,跪在东方朗身前,一边抹汗一边说道:“皇,皇,皇上,大事不好了……”
东方朗皱了皱眉头,回身望了眼内室,怒道:“不知道莫御史在这里养病么?吵什么吵?”
小太监抬眼望了眼东方朗身后闻声而来的莫纤语,又低下头颤颤微微说道:“皇上,不好了……雯霏郡主闹进宫来了……”
“她来闹什么?”东方朗闻言,皱起眉头问道。
“奴才只听她说,不要去禹国和亲……其它的就不清楚了……”小太监回道。
东方朗回身对着莫纤语说道:“你先好好休息,晚些在过来看你……”
莫纤语心中琢磨着“晚些”的含义,也没答话,直到东方朗走远,才回过神来,突然想起:夏千侯不是想将柳折颜招为女婿么?怎么突然又被指了和亲?
午睡过后,莫纤语刚从内室走出,便看见慕子歌正一袭白衣闲淡的坐在桌前品着香茗,无不悠闲惬意……
莫纤语看也不再多看他一眼,开口就问:“把雯霏弄去禹国和亲,是你的主意还是柳折颜的?”
慕子歌瞪了莫纤语一眼说道:“知道还问!”
莫纤语哼唧了声:“我这未来的驸马还真有本事……”说到这里,突然恍悟,继续问道:“难不成与夏雯霏和亲的人是你?”
慕子歌一折扇敲在莫纤语脑袋上,愠怒道:“胡说什么呢……”
莫纤语松了口气,说道:“还好,还好,那货若真是嫁给了你,可够你受的了……”
慕子歌嘴角抽搐……
看着莫纤语一脸的木讷,慕子歌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行动?”
莫纤语回过头,与慕子歌对望,眼中满是坚定:“今晚……”
慕子歌神色暗了暗,缓声说道:“师妹,不如就留在这里吧,起码有他们护着,你还能安全些,若是出去……”
莫纤语挑了眉毛,一脸不服气道:“师哥,这不像平时的你呀,你曾经不是多次对我说过,灵禅老怪的徒弟哪是那么轻易就死的掉的……”
慕子歌闻言笑了笑,起身,一脸释怀:“无妨,你愿意做什么,就去做吧,左不过还有师哥顶着……对了,别忘了帮我给师傅他老人家问好……”
话音刚落,人已经离开的冬芙宫,绝尘而去……
是夜,东方朗因政务繁忙,一直在勤政殿没出来过,莫纤语感叹,老天爷终于也有开眼的时候,遂抓紧时间在内室收拾了一套夜行装,在冬妩曾经用过的首饰里随便顺了两样,踹进袖管,故意将香炉打翻在地,弄的一地狼藉……
一个宫女跑进来,看着地上狼藉,问道:“大人可有烫伤?”
莫纤语摇了摇头,看着宫女将地上的香炉收拾干净,问道:“今夜你一人当班?”
小宫女抬起头规规矩矩答道:“不是我一人,不过另一个今日高了假,说大早上就吃坏了肚子,所以……”
莫纤语唇角上扬,点头道:“那麻烦姑娘帮我再换尊香炉来,这香本官闻惯了,没有便不能安神,只怕夜里谁不安稳。”
小宫女收拾妥当,回道:“奴婢这就去给大人换香炉来,大人也早些歇息吧,很晚了……”
“嗯”莫纤语点头,目送小宫女离开。
莫纤语将所有的帷幔通通放下,密密仄仄,随着窗外吹进来的风显得异常诡异。
莫纤语迅速换好行装,将自己床榻掀开,底下井然一具女尸已经准备好。
莫纤语将自己的衣裳套在女尸的身上,着实废了一番力气。当一切打点好后,才想起,扒开女尸的衣襟,玉燕正安静的躺在尸体胸前,莫纤语才松了口气,果断感觉背后凉飕飕,不敢再多看……
约模着宫女该回来的时间差不多了,莫纤语将灯油,全倒在帷幔之上,听着外面脚步声已经临近,莫纤语最后看了眼冬芙宫,冷冷一笑,将手中的烛火毅然,甩在帷幔之上,瞬间火苗蔓延。
外面失声尖叫,小宫女大喊:“不好了,走水了……快来人救火……”
莫纤语推开窗子,纵身一跳,将自己隐入夜色之中,慢慢像荷塘靠近……
莫纤语躲在荷塘边上的亭子后面,看着远处一袭明黄,正快速朝这么靠近,口中还不是急问道:“莫御史还在里面?”
身边回话的小太监,怯怯回答:“皇上,奴才不知……”
“蠢货!还不快去救人,莫御史若是有任何闪失,你们都去陪葬!”
东方朗已经走近,距离莫纤语近在咫尺,可眼睛却始终没离开过冬芙宫,双手负在身后,紧张的攥着,伴随着轻微颤抖……
宫女小心跪地回话,显然已经吓的半死:“皇,皇上,奴婢去取香炉,没见莫御史出来……”
东方朗上前一个巴掌,将小宫女扇翻在地,吼道:“都给朕进去找,朕今日见不到莫御史,你们都得死!”
宫女太监哭成一团,火势冲天,进去也一样是死……
终于里面跑出几个被烧的头发已经残缺的小太监,咳嗽着回话道:“皇上……放心,咳咳,奴才进去看了,除了一具烧焦的女尸,根本没有莫御史的踪影……”
东方朗闻言,重复道:“女尸……”接着身子一歪,轰然倒地不醒。
“皇上……”
“皇上……来人,传御医,快来人哪……”
冬芙宫前乱作一团。
莫纤语终于转身,再不留恋,跳下荷花池,潜入池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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