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梁少云三人被茶楼老板秘密请上雅间时,脸上皆是一片疑云。舒榒駑襻
宁有书不着痕迹的扯了扯邱明奇的绣袍,低声道,“可知是怎么回事?”
邱明奇摇摇头,“不知。”
宁有书正欲再问,茶楼老板突然道,“三位公子里面请。”
邱明奇与宁有书面面相觑,有些犹豫,梁少云倒是干脆,抬脚就进。二人见了,也连忙跟上。
当三人见着雅室中的几人,明显一愣,梁少云更多的是诧异,而宁有书和邱明奇两人的面色就十分怪异。心想:要见他们的怎会是女子?!
承天国的民风并不开放,儿女婚姻大事,皆由父母一手操办,深闺十五载,一朝他人妇,暖帐合卺时,才晓夫婿貌。
深闺女眷在没有父兄的带领下,是不允许私自出门,更别说在茶楼等地约见陌生男子。
宁有书一脸轻佻玩味儿,看两位小姐的打扮明显是大家族养在深闺中的女子,怎么如此大胆的让老板招他们上来?
玉蝶见着陌生人,心底腾升起一股恐惧,好似惊涛骇浪朝她打来,瞬间夺了她的呼吸,就连四周的空气都压抑得让她惶恐不安。
这是玉蝶上次被龚邦尉侮辱时,留下的阴影,如今她一见这陌生男子就会惶恐颤抖。
以墨看了她一眼,然后垂眸翻动着手里的试卷。破晓说,她这是心理有病,如果带她出去多见见,习惯了说不定病就好了。这也是以墨为什么带上她的原因之二。
三人中梁少云最先有动作,朝以墨恭敬的行了一礼,“梁少云见过小姐,小姐安好。”
宁有书和邱明奇也跟着行了一君子礼。
相对于邱明奇的拘谨,宁有书倒是笑得一脸诡异,别有深意的望了梁少云一眼,这小子行啊,何时搭上闺家小姐的他怎么不知道。如此情形,明显是这小姐想单独约见心上人却又不好意思,硬拉他们两个来当牌子,为其掩饰一番嘛。渍渍~这小姐也是够大胆儿的啊!戏谑的眼神从梁少云身上移到以墨脸上,虽然不是一般女子那样娇羞温婉,可冷傲之下也别有一番风味儿!
宁有书不像梁少云般沉稳,不似邱明奇般谨慎,此人性子跳月兑,为人不着调,身上还染了公子的风流习性,自然不指望他能规规矩矩老老实实。
只见宁有书嬉笑着朝以墨招呼道,“不知姑娘是哪家闺秀?”
张月鹿蓦然抬首,一脸崇拜的望着宁有书,佛祖啊~菩萨啊~满天神佛啊~这人也太特么的勇敢了,竟然都调戏到他家凶残暴戾酷辣阴狠的主子面前来了。真真的胆儿肥!
宁有书不知对方深浅,梁少云却是亲眼所见,面色不改的废了龚大人嫡亲子的命根子,又轻而易举的要了龚木氏的性命。他虽然不明白龚木氏上门求亲到被休身亡的过程,可他却深知与眼前之人逃不了干系。
龚领在忘川青省掌权多年,其势力不可小觑,可她却能龚领闷声不响的吃下哑巴亏同时还让龚领不敢反击,可见其手段。
这样傲然的女子岂能容忍他人的调笑戏弄!梁少云怕她生怒,便开口呵斥宁有书,“不可妄言!”
宁有书哪知梁少云的苦心,只当他是在维护他的小情人儿勒。打趣儿的笑道,“哟~不错啊。”
以墨神色不变,抽出第三张试卷,斜睨了他一眼,道:“你便是宁有书?”
宁有书再次躬身,自我介绍道,“在下正是宁有书。”然后别有深意的眨眨眼,“还是跟梁少云同窗的宁有书哦~我们同窗八载,他家有几口人,几只鸡……”我都一清二楚。
话还没说完,只见茶楼老板突然来禀,“主子,龚领龚大人求见。”
宁有书一愣,龚领?龚大人?求见?!顿时宁有书就石化了,忘川有几个龚领?有几个龚大人?当然只有一个了。青省布政使正三品朝廷官员,如今却来求见梁少云的小情人儿?!
宁有书偷偷瞥了一脸严肃的茶楼老板,骗人的吧?
不过当下一刻见着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出现时,立即不淡定了。那一脸见鬼的模样就像吃了大便噎在喉咙不上不下。
龚领来的时候脸色不好,颓靡之色比起玉蝶来好不到多少,见有梁少云几个外人在,他一时也模不清什么情况,便只对以墨拱了拱手,唤道,“姑娘。”
邱明奇和宁有书等人一惊,忙敬重的躬身行了大礼,“龚大人!”
龚领精神不济,摆了摆手便没有搭理,后看向以墨,敬道,“姑娘,我……”
以墨抬手止住他的话,视线却看望显然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宁有书,说,“听说你对司法刑狱很有一番见解?”
宁有书突然睁目,此时才看清她手里拿的宣纸正是他们此次院试的试卷。心头一震,院试的试卷从不外传,除非对方……宁有书虽然心中有疑惑,可也不敢再轻视,收起轻挑戏弄之心,严谨而恭敬的回道,“不知姑娘想知道什么?”
以墨为龚领斟了被热茶,示意他坐下。玉蝶见此,轻颤起身,拘谨见礼道,“龚大人。”
龚领淡漠的点点头,对于玉蝶他也不知道是怨还是恨,如果没有她,他也不会休妻丧子。如果没有她,他也不会……一切都是命。
邱明奇心思缜密,感觉到了几人之间诡异的气氛,给宁有书使了眼色。宁有书不着痕迹的点点头,神色越发谨慎。
以墨看在眼里,“今日你大可不必拘谨,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自己想清楚了,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让你出人头地的机会。”
以墨此话一出,龚领蹙了蹙眉峰,没说话。宁有书挑了挑眉尾,对她的话有些不信,不过想到有龚领在场,对她的话又信了几分,如果他表现好了,也许真会入龚大人的眼……想到此处,宁有书欣然一喜,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如果他能得龚大人赏识,出人头地不在话下。
宁有书朝龚领拱手,然后才道,“我朝为防止提审官独断专行,造成冤假错案,便成立了由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大司法机关构成的‘三法司’,死刑案等重大案件由三法司的官员负责、共同审理,形成了”三司会审“制度……”
承天国历史悠久,雄才伟略的始源帝建国之后,连续三代帝王都励精图治,广纳良才完善朝廷制度,其中第四代武孝帝更是司法刑狱奇才,三司会审制度。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大司法机关中大理寺是审判机关,审理百官犯罪和京师徒刑以上案件,对徒流刑罪的判决要直奏圣上批准,对刑部移送的地方死刑疑案有重审权。
刑部有司法行政权,负责复核案件;御史台有检察权,负责检察百官,监察大理寺和刑部的审判,并参与审判大要案。三大司法机关互相配合,互相制约,不仅强化了对司法的进一步控制,也在一定程度上抑制和防止了由司法擅断造成的百姓苦难。
“……三司会审主要是在京城,而各地方的冤案依旧只增不减。而在下认为,地方上不便于解送上京审判的案件,可以由朝廷派监察御使、刑部员外郎和大理寺司直或评事等官员组成”小三司使“,然后前往地方审判,这样既便于地方审理一些不便上交的案子,同时也加强了对地方司法官员的监管,收到了一定的防止地方官员徇私舞弊、鱼肉百姓的效果。”
说完之后,宁有书忐忑不安的望了龚领一眼,担心是否太急切?这番急功近利的表现反而会惹人不快。
龚领对于宁有书的表现也十分诧异,他记得此人好像是青山书院院试的前三甲,自己儿子也是顶替他的名字才成为举人有资格参加明年秋闺。当时他听管家禀报时,上了心,记得他的名字,他虽然没有同意顶替一事但也没有阻止。毕竟是自己儿子做的混账事,他也不好说,只得由着他去。
以墨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茶杯,轻轻掀眸,看了颇为紧张的宁有书一眼,道:“龚大人觉得这三人如何?”
龚领一时模不清她的想法,谨慎回道,“尚可。”
以墨颔首,“带他们下去。”
很快望风茶楼的老板就上来将三人请了出去。
三人一走,雅间就空旷许多,龚领站起身禀告道,“殿下,已经按您的吩咐将吕聪安排入了青省。”
吕聪便是任颧禾派来忘川的线人,当初吕聪联系龚领,其意就是想让龚领归入任相一派。青省富饶充余,是块令人艳羡的大肥肉,任相想要拉拢龚领,看来野性不小。
以墨将试卷交给朱雀,对龚领道,“行事小心些,别让他看出来了,此枚暗棋以后或许会有大用。”
龚领自然清楚,行事万分小心。
以墨突然又道,“梁少云三人有勇有谋,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如今只是缺少经验,假以时日,日后定能成大器。你多提点提点。”
“是。”龚领应道,他心里清楚,那三人得了平安公主的青睐,日后怕是前途无量。如此青年才俊,前程一片光明,而他那儿子……龚领目露悲戚,龚邦尉虽然是个混账东西,可到底也是他嫡亲儿子,如今死得不明不白……
龚领目光闪烁的望了以墨一眼,犹豫几番,最后下定决心开口,“殿下,臣那孽子昨日被杀……”龚领这是怀疑以墨杀了他儿子。不过龚领问此话也别无他意,只是想弄个清楚明白。
“我做事向来果断决绝。”以墨望着他,眉宇间尽是杀伐果决,“我既然让他受了断子绝孙之罚,事情便已了,自不会再派人去杀他。”
以墨虽然狠戾,可龚领愿意信她,她既然说了没有派人去杀他儿子,自然就没有。龚领拧着眉,百思不得其解,那又是何人与他儿子有如此深仇大恨,即便是被废了还不能解心头恨,非要他的性命不可!
茶楼外的一个小馆,梁少云三人并未走远,而是找了个安静的位置,叫了半斤卤牛肉、一碟花生米,上了壶店家自己酿的米酒。
宁有书一边为梁少云邱明奇二人添酒,一边朝梁少云打听道,“少云,那女子是谁啊?那么大的架势,连龚大人在她面前都如此恭顺谨慎,要知道龚大人可是正三品布政使官,就是东敬侯府的云碧郡主见了都要以礼相待。”
粱少云紧抿着唇,沉寂了半响才道,“那是雷霆王府的平安公主。”
哐当——
一声脆响紧接着响起,宁有书手中酒杯落地,直接碎成几片。
就连邱明奇也是抖了抖手,杯中酒水溢出,洒了满桌的水酒,香浓醇正的酒香在空中飘散。
宁有书突然跳起来,惊慌道,“完了完了完了,我那么、那么……”显然想起他胆大妄为的调戏她是梁少云小情人儿的事了。
公主耶!公主耶!
人家可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他们这些平民百姓见了要三跪九叩的三呼‘殿下’的公主勒。他竟然不知死活的、不知死活的……“哎呀,完了完了,死定了死定了。”
邱明奇也吓得脸色发白,紧张的望着梁少云,“少云,我们不会、不会……”有事吧?
梁少云倒是镇定,放下杯子,沉凝道,“放心,应该不会有事。我虽然不清楚那位殿下的性子,可也看得出她是个极重承诺言出必行的人,这种人虽然随性可也尊教化,一般不会与人为难。况且我们并没有大错,她应该不会为难我们。”
邱明奇暗自松口气,不过回想起今日的诡异,脸上又浮现一层不安的疑云,“她为何会单独见我们?况且今日之言,多是关于政务大事,她虽然贵为公主,可到底是一介女子,怎么会……”
“你们有所不知。”粱少云犹豫一番,然后将龚邦威一事从头到尾的娓娓道来,“龚家公子当初非礼玉蝶姑娘被平安公主识破,公主下令将龚邦威阉成了太监,后来龚木氏怒极上门逼亲,却丢了性命……”
宁有书和邱明奇对视一眼,眼底皆是一片震惊。邱明奇若有所思的低声喃喃,“龚领虽然清廉公正,可也不是什么被打落了牙齿混着血往肚子里吞的圣人,显然是忌惮平安公主的手段,不过这平安公主只是一深闺女子,到底有何让龚领所忌惮的?”
宁有书也是不解,“龚领掌着青省府的五千兵马,握着青省一切资源,他有何惧?竟甘心屈居人下,还是一个女子。”虽说只是女子,可宁有书对这女子还是起了敬畏之心,在这女子为附庸的时代,能在男儿世界争得一席之位,也算不俗。
“你们说,平安公主今日所言为何意?”显然邱明奇对此更感兴趣。
三人皆是满月复疑惑,当第二日青省来使带着布政使龚大人的亲笔书信时,三人恍然大悟。
信中所言,举荐梁少云为青省义县主簿,举荐邱少云为州吏目,举荐宁有书为青省司狱。虽然都是九品小官,可他们明白,这是在为他们铺路。
三人心思灵巧,自然也明白是谁在暗中给他们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