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王缭对兵事仿佛有一种常人难以企及的天赋,李御只是给出了几个大致的想法,他便一一完善,甚至引申开来。
原本李御不过是想出了大概五个适合当今骑兵作战的战法,经王缭手一转,便成了十三个不同的战法,还分别列出山川地形的影响,让李御自愧不如。
结合记忆中的印象,李御将绢帛上的骑兵战法稍稍改动了一下,便带人赶往上将军府。明日李牧便要离开邯郸赶赴雁门,时间还是有些紧的。
“下雪了。”
在上将军府门口下马,李御感到脸上一凉,抬头看见漫天的雪花飘洒下来,白色笼罩着整个夜幕。
今年冬日的第一场雪终于来了,想必上党之地的局势会彻底安稳下来,联军想不退兵都难了,这几日行人馆和诸国使节的讨价还价也基本上会定下,这个正月会在安稳中结束。
脑中思虑着如今朝堂的走势,李御漫步迈进了冷清的上将军府,在胥伯的带领下走到李牧的书房。
“御儿,你怎么来了?”正在书房中刻写着竹简,李牧见到儿子进来,放下刻刀惊讶地问了一句。在他想来,李御现在应该和他那三位绝色之姿的儿媳吟风弄月,为他们李家开枝散叶,不应该深夜还来他府中。
“有些事跟父亲商议一番。”
对这位父亲,李御也没有客套,直接从袖中拿出了几块绢帛:“这是我和几位先生整理出来的骑兵战法。父亲可为之一观。”
“哦。”
接过李御手中的绢帛,李牧凑近跳动的灯火,展开看了起来。
仔仔细细地将几块绢帛的内容读完,李牧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微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脑中快速闪过一幅幅骑兵作战的画面,印证着这些战法的得失。
“父亲以为如何?”对于他和王缭整理出来的东西,李御有着十足的信心,这可是经过后世的验证,骑兵发展的必然趋势。不过他也知道。后世的一些东西不一定适合如今的情况,在骑兵的作战方面,和胡人不下百战的李牧有着他们难以比拟的经验。
“上上之法,然难度太大。”关于骑兵作战,李牧自然深知其利弊,他也不得不承认,李御所列出的战法颇为精妙,但难度颇为不小。光是一个战马的损耗,就不是赵国能支撑得起的。想想邯郸之战便损失数万战马,李牧对骑兵营的建立没有十足的信心。
“父亲以为有用便好。”李御也不寄希望一下子就把骑兵的问题解决。只要能获得李牧的认可便好,毕竟这些个战策中,对于战马的数量和骑兵的能力都有很高的要求。作为后世驰骋沙场的骑兵,真正的发展要在那些马鞍和马蹄铁推广之后才会真正显示出那强大的威力,如今还是步兵的天下。
“哈哈哈,于为父而言,此乃神兵利器。”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李牧由衷地感到自豪。虽说其中一些战法一时之间可能用不上,但是李牧从中得到的借鉴并不少。原先的一些疑难豁然开朗,使得他对付胡人的骑兵添了几分把握。
“父亲觉得,孩儿的虎贲、骁骑二营如何?”知道骑兵营不是一触而就,李御悄然转移了话题。他可是知道李牧前去军营已好几次,想来会有一些感触,这才是他最大的目的。一个数万人的战役,多出来数百战力强悍的选锋。对战局的影响可是很大的,甚至能决定一场大战的最终走向,特别是和号令并不统一的胡人作战。
“当世强兵,莫过于此。然耗费甚大。创建不易。”对儿子创建的两部骑兵,李牧感触颇深,但也看出了其中的利弊。
这几日,李牧去骁骑军营的次数不下十次,加上胥安的讲解,对于虎贲、骁骑两营的训练之法有了个大概了解。在感慨儿子之能时,李牧也不得不承认,这种东西难以复制,耗费实在是太大了,世间没有几人能承受得起。小规模地训练一批骑兵是可以,但是对付动则数万骑兵的胡人,这些精锐无匹的骑兵只能作为步军的辅助,当然,还能作为一支奇兵。
即便有了墟市的收入,李牧依然感觉到手中钱财的稀少,雁门、云中、代郡三地的十五万兵马耗费的粮草可是一个庞大的数目,加上屯兵开垦的收入,也只是勉强维持。要想像李御这般建立一支数千乃至上万的精骑,光是战马的消耗便让赵国难以支撑,这也是为何赵国迟迟没有成立骑兵的缘由所在。
胡人的战马虽多,但是那些部落首领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将那些优质的战马出售给赵国,数量更是不会太多。李牧曾以巨资引诱一些胡人部落,却被东胡王发觉,那些部落几乎被东胡灭族,之后胡人对赵国的马匹买卖也变得更加艰难起来,墟市建立半年有余,胡人出售的战马不过万余,基本上被诸国商贾瓜分,于赵国而言杯水车薪。
“父亲,听闻林胡王病逝,数位王子为争王位,内斗不止,死伤不小,诸部落无所适从。”知道建立骑兵的最难一点,李御提了一下新近收到的情报。虽然对于战国末年的历史并不算熟悉,史家记载也很少,但是李御根据自己的印象推算,大概能算出一些事情的走向。
原来的历史中,李牧守御赵国北疆,大败胡人,必然不会放过已现衰败的林胡。这也能解释为何王翦攻赵之时,李牧能出动数万骑兵,让秦军难以进展。林胡可是盛产良马之地,可供战马之数不下十万。
“林胡。”念叨着这个名字,李牧眼前闪过一道亮光。既然赵国难以支撑大部的骑兵,那就从外部找,与赵国为世仇的胡人乃是最佳选择,他们不肯卖,就自己取。
见李牧听进了自己的建议,李御也没有多说什么,反而谈起了虎贲、骁骑的训练。有些事情,李牧这位手握数十万大军的上将军比他这个半吊子要强得多。
一直谈到深夜,李御将心中对虎贲、骁骑的设想合盘托出,希望对李牧能有些许帮助。其实李御也知道虎贲、骁骑难以复制,这两营骑兵的发展可是得到赵王丹的倾力支持,虎贲营兵士尽皆授爵这一点便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秦国也不行。
一只骁勇的军队,需要强大的凝聚力,尤其是骑兵,李御在这个方面花费了无数的功夫,将后世能用到的方法尽数用上,方才造就了虎贲、骁骑的威名。
“好了,天色已晚,你早些回府歇息。”看了看时辰,李牧拍着儿子的肩膀,微笑着说道。
“父亲也早些歇息。”
听出李牧话中的深意,李御的脸色红了一下,方才想起这个时代对于传宗接代的重视。他们这一支唯有他这个独苗,李御的肩上责任很重,不过他没有想到一向严肃的父亲也会如此急切。
看着儿子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李牧转身回府,拿起那几块绢帛继续看了起来,不时还拿起刻刀在竹简上刻写着。相对于绢帛和柔软的兽尾毛笔,拿惯了刀枪的李牧还是习惯用坚硬的刻刀。
第二日,大雪纷飞,李御站在山坡上看着驰骋而去的骑队,心中有些不舍。
天色虽然不好,李牧还是带人赶回了北疆,邯郸此去雁门,有着石板铺就的驰道,并不用担心道路会被积雪覆盖以致难以通行。
“我等也回去吧。”
眼见雪越来越大,李御也带着亲卫赶回了邯郸城,那里还有许多事务等着他处理。李牧要攻略西北,必须有一个坚定的后方,李御会帮着父亲扫清一切障碍。
“先生,昨日歇息可好。”看着环儿扶着的荀况,李御笑着问了一声。
“一切皆好,老夫还要多谢将军照顾我这可怜的孙女。”荀况的脸上虽显疲惫,然则心情不错的他精神尚佳。
昨夜他可是听着孙女细说了这些年的遭遇,得闻李御对孙女的宠爱,荀况对李御的感官大好。至于孙女成了李御的侍女,荀况没有太过计较,他本打算带环儿离开,岂料他这个孙女死活不肯,他也只能无奈地承认了这个事实。不过荀况心里已经决定,要和李御好好谈谈,他荀氏虽已破败,但好歹贵族后裔,岂能让他的孙女做一个小小的侍女,再不济也要一个妾侍的身份。而且,荀况已不准备离开邯郸,他要好好看着自己的孙女,省得被李御欺负。
“御愧不敢受,一直都是环儿照顾我才是。对了,尚有一事要告知先生,我王已将昔日荀氏宅院和田地赐回,望先生不弃。”
在决定要荀况担任太子傅后,李御便向赵王丹提出了建议。对昔日的那件错案,赵王丹虽未亲历,却也知晓一点,知道是他的父王一时之错,毫不犹豫答应了李御的提议。交好在儒门中声望卓著的荀况,于如今求才若渴的赵国而言,是很有必要的。
“多谢将军。”清楚李御的要求,荀况没有拒绝。能拿回他们荀氏一族的财物,他也是有些欣喜,那样对他的孙女而言是一份不错的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