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会场出来没一会儿,工作人员便把那块端砚连着锦盒送了过来,站在空荡荡的走道上,公子抬手打开锦盒,凉凉的看着身旁的女人,“告诉我,为什么非要这块端砚不可!”
看着盒子里和记忆中有几分相似的端砚,颜情缓缓抬起头,对上那双固执而深沉的眸子,“因为好多年前,我刚开始学书法的时候,我不小心把爷爷的端砚摔坏了,今天看到有这么个类似的端砚,就想……”
傅丞熙今天不依不饶的追着价格竞拍,恐怕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吧,只是他又是何苦呢?
有些事已经过去了,她和他之间再没有别的关系,今天竞拍这个端砚,即便被他拍到手了赔给了爷爷,她也不会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好意的。
明白过来她话里的意思,他似乎也懂了傅丞熙今天追着这个端砚不放的固执,虽然早已经料到了他是为了她,再往深处一向,那么多年的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他就觉得胸口一阵阵泛酸!
傅丞熙偷去的那么多年,他深知自己无法替代也无法改变什么,唯有用现的时间和对将来的期待去守护她的所有,可谁知她却一直活在过去不愿意走出来,他所有的良苦用心,全都成了一厢情愿。
“想?想什么?你以为有些东西能用替代品弥补回去吗?”轻哼了声,他抬手拿起盒子里的端砚,精致的端砚上雕刻着青松明月,还有浑然天成的两只仙鹤,拿在手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更觉得凉了半颗心。
手一扬,手里的端砚狠狠的砸在了电梯门口,砰一声摔到了地板上,碎裂成两半。
“你……”乍一看到那碎成两半的端砚,颜情猛地转头瞪着他,水亮的琉璃眸里闪烁着不解和怨意。
八百块的端砚让他砸了,等于是这八百万打了水漂,即便他不心疼,她也心疼!
正当她要开口问他为什么的时候,他却抢先了一步。
“有些东西,不是你用替代品就能换回来,失去未必不是一种得到,你一直活在过去,永远都不会懂活在现在的我,用着什么样的心思待你,颜颜,你太让我失望了!”
冷哼了声,他转头看向方重言,“从今天开始,不要让我再看到拍卖行拍卖端砚!”
“好,我知道了!”点点头,方重言瞟了颜情一眼,似笑非笑的俊脸上全然是看好戏的表情。
别开头,公子一甩手转头踏进电梯,电梯合上的那一几秒,他就站在那里,安静而漠然的看着她,深邃的眸光尖锐中带着凉薄和落寞。
长公子说的没错,爱上她这样的女人,注定会让自己很累,只是也只有他自己明白,对于自己所执着的东西,他从来都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即便她心里没有他,认定了的东西,他都不会轻易放手。
也只是那一眼,那几秒,她似乎恍然明白了什么,胸口一恸,有什么东西从血液里扩散开来,渐渐清晰明了。
直到电梯合上,颜情都没回神过来,一旁看了一出好戏的方重言缓缓收回视线,看着面前反应慢半拍的女人,微微叹了口气,他也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女人能让那个一向玩世不恭的五公子这般动怒,扬手就把八百万的端砚砸成了两块废石。
更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小五公子还动情了!
“妞,你这回还真是把他给招惹了。”方重言叹着气看她,心想着小俩口闹成这样,到时候该怎么收场?
回神过来,颜情转头看了他一眼,抬脚朝电梯门口那碎成两半的端砚走了过去,蹲捡了起来,放回到一旁工作人员手里的锦盒中,顺手把盒子提了过来。
“这东西都成废石了,你还要?”看着颜情那小心翼翼的模样,方重言忍不住调侃了句。
“八百万的东西,能不要吗?”拎着盒子,她抬眸看了他一眼,“今天谢谢招待,改天我再去你那边寻宝!”
“好,一言为定。”点点头,方重言说话算来一言九鼎,既然答应了让她在自己的宝库里挑一件,说出去的话他自是不会反悔。
“谢谢!”转头,她按下按钮,抬脚踏进电梯。
从拍卖行出来,她下意识的看朝右边看了眼,来的时候停车的地方,白色的车子依旧安静的停在那儿,车灯一闪一闪的,驾驶座上的车窗落了下来,车里的人一手支在车窗上,一手搁在方向盘上,怎么看都像是在等她。
即便上一刻两个人吵架翻脸,下一刻他还是会惦记着她的安全,没有一气之下把她抛在这陌生的拍卖行门口。
跟个兔子似地跑跳着上了车,她转头看向驾驶座上的男人,一把拉住他准备发动引擎的手,鼓着腮帮子瞪着他,糯糯的开口:“我有话跟你说!”
僵着的手微微一颤,他转头看了她一眼,深邃的桃花眸底,明暗交错。
凉凉的甩开她的手,他靠回到椅背上去,别开头看向窗外,安静的等她开口。
“今天的事跟傅丞熙没有关系,即便他拍这块端砚是为了我,也跟我没关系,他是他,我是我,我只是为了弥补爷爷的遗憾,为自己曾经做错的事负责罢了。”
其实今天的事她也有些莫名其妙的,若然不是傅丞熙插手拍卖,恐怕事情也不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这八百万也不会被他砸成两块废石!
爷爷一直很珍视那块端砚,这些年她也有托人问过类似的端砚,却一直都没有消息,好不容易碰上了相似的,还闹成现在这副模样,真是让她有些无语。
“我并没有一直活在过去,如果真是那样,现在傅丞熙回来了,江清璃又是个残废,不择手段我都能回到傅丞熙身边,又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我并没有拿你来忘记傅丞熙,也没有拿你当替代品,一如你所说,失去未尝不是一种得到。”
“……”看着窗外,他听着她这番解释,心里渐渐软了下来。
见他不搭理自己,颜情没好气的拿手戳了戳他的脸,没见他转过头来,她不由得有些纳闷。
想起他刚刚说的那番话,她似是明白了什么,不由得笑了笑,“首长,你……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话音刚落,他猛地转过头,倏地朝她伸出手扣向她的脖颈,霸道而灼烈的吻已经压了过来,猛烈而急促,仿佛是想借此掩盖自己满身的醋意,又仿佛是想借此堵住她的嘴。
与其说他是在吃醋,还不如说他是在生气,气她刚刚在拍卖会上向傅丞熙低了头,进而间接否定了他的存在。
唇齿间的碰撞,勾动着另一股暧昧的气息,被他抵在座位上,颜情睁眼看着强吻自己的男人,突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首长大人的公子脾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直至他松了口,她才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微红着脸瞪他,被吻得肿胀的红唇此刻在昏暗的光线中隐隐透着几分诱人的光。
深吸了口气,公子猛地别开头,发动引擎把车子压上马路,懒得甩副驾驶座上的人一眼。
车子一路疾驰奔回了紫玉山庄的别墅,刚一停稳,驾驶座上的男人就已经推开门下了车,重重的把车门甩上,自个儿径直的回了屋里,愣是把颜情晾在了车里。
看着那消失在门口的身影,颜情转头看向那没拔出来的车钥匙,一脸的莫名。
锁了车出来,她拎着锦盒踏进客厅,扫了眼空荡荡的客厅,没找着人,她径直上了楼,主卧的房门是开着的,里边同样没有某人的身影,转头看了眼那紧闭的书房门,她犹豫了片刻后,转身走到自己住过的客房。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这会儿回家的话必然会惊动某些不喜欢她回去的人,仔细想想还是算了,拿了手机给老爷子打了个电话,通报一声她今天夜不归宿。
老爷子似乎一点都不意外,笑呵呵的糊弄了几句便挂了电话,如此好说话更是让颜情一头雾水。
盘腿坐在床上,她看着盒子里碎成两半的端砚,微微叹了口气,既肉疼又心疼。
八百块也就罢了,可偏偏是八百万,首长大人有钱到可以把八百万烧着玩儿,她除了叹气之外,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正当她看着盒子发呆的时候,包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看了眼上头的来电显示,她想也没想就按掉了电话。
没一会儿,那头的人继续打了过来,她抓起再按掉,他再打,接二连三的打了好几次,最终她不耐烦了这才把电话接了起来,一开口就很不耐烦的语气:“什么事?!”
“小乖……”电话那头传来傅丞熙醇厚的嗓音,在这样安静的夜里,声线愈发幽沉。
“有事快说,没事我挂了!”今天要不是他半路杀出来,也不至于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八百万折腾回来的东西也不会打了水漂!
“今天拍卖会上的事,我很抱歉,当年摔坏老首长的端砚,我也有责任,我只是想……”
“我说过,东西是我摔坏的,跟你没关系,你也不用老惦记着了,都什么陈年旧事了,记那么清楚做什么!还有事么,没事我挂电话了!”
“你……不方便接电话么?还是他在你身边?”想起拍卖会上周公子那一掷千金的模样,还有她此刻不耐烦的语气,深觉无奈。
“这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顿了顿,她似乎觉得有必要把话说清楚,不由得多说了句:“以后我的事你不要再管了,尤其是像今天这样幼稚的事情。”
不等他开口,她直接挂了电话,随手把手机往床头柜上一扔,懒懒的仰躺在床上。
夜愈深沉,有什么东西在黑夜里涌动着,翻搅着记忆,让人心烦意乱。
翻来覆去的一晚上睡不着,抱着怀里的枕头,颜情睁眼看向窗外,楼下的路灯映着昏黄暗淡的光,每每这样的夜晚,她都辗转难眠。
在傅丞熙离开的一段时间,她每天都是在温习记忆中入睡,而后的两三年,她开始不再去想,也不再回忆两个人的过去,淡忘的感觉和铭记是一样的,有些东西只是在一念之间。
而如今,这样安静的夜晚,她想起傅丞熙的时候,却再也记不住他的脸,也记不住他微笑时的模样,终于明白,原来她也能学会淡忘和遗忘。
反倒是某个人的脸愈发清晰,开车时专注的侧脸,训练场上那威武凛然的模样,还有偶尔毒舌时那刻薄的样子,甚至连他霸道索吻的模样,她都记得一清二楚,在她还来不及防备的时候,他就已经侵占了她所有的思绪和记忆,
一个人安静下来的时候,她总是忍不住会想,这个男人身上到底哪里好,为什么想起的时候总能拿别人来比较,却又总是在比较中一次次沦陷。
其实她不是不明白,也不是看不见,这个男人的宠爱就像是那美丽的罂粟,久了会上瘾,会沉迷,会无法自拔。
而如今的她,似乎已经开始深陷其中。
否则今天在车上,她也不可能拉下自尊去缓和矛盾,甚至开口解释。
解释,意味着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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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姨妈拜访,各种疼,我在努力码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