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王的逃妻 第一百零七章 痛过之后

作者 : 阡上菊

每一天按照司马宣在前一天定下的活动,按他的要求做出相应的安排,也是钟无双的工作之一。

因此,钟无双知道,今天有南国使臣来访。

一大早就起来准备一切的钟无双显得有些心神不定。

太久没有南宫柳的消息了,这有些不合常理。

按说春祭之时,司马宣对自己以死麂传情,还劫掠为婚这件事,南宫柳不可能不知情嫠。

可是这么久过去了,那个叮嘱自己,让自己速回北国,说是媒聘随后就到的南宫柳,却再没有半点音讯传来。

凭自己对南宫柳的了解,钟无双觉得他应该不是如此无情之人。

她一直想着,南宫柳一向以善谋而著称于世,或许,对司马宣如此行事,他自有应对之策。只是现在南国时局动荡,他又还未加冕称王,诸事凡多之下,他顾之不及罢了荨。

像钟无双这样的现代人,原本便比这时世的妇人凡事依附男人不同。

她习惯于自食其力,对一切事物,她不会过人寄望男人来帮忙解决,也不会被动地等待。她总会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自己便先就想好应对之策。

但不管如何,在等了这么久之后,钟无双在听到有南国使臣前来,还是非常激动的。

钟无双几乎敢肯定,此次南国使臣前来,便是因为她的事而来。

因为前些日子,她便从司马宣手下的谋臣嘴里听到,南国君王新旧交替已成定局,应是这月内之事。

钟无双暗里掐着指头在算,应该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了。

南国使臣这个时候来,有可能是一则请各位诸侯前去为新任南王登基观礼,二则,或许南宫柳会借着这个契机,来向司马宣要回自己。

尽管这种被人送来要去,如货物一般的行为在钟无双看来极其伤害人的尊严,但是处于这个时世,一个妇人,活得都如此无力了,哪里又还顾得上计较这些。

尽管心里装着事,钟无双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将今日宴会上需要的食物搭配,餐时所奏的乐,所用的酒樽等等,一应俱准备好了之后,她才匆匆朝司马宣的议事殿走去。

南国使臣已经来了,正在与司马宣议事。

钟无双悄然提步而入,来到司马宣身后的榻几坐好。

如往常一样,司马宣的身子缓缓向后靠了靠,钟无双悄声禀道:“诸事已备,随时可以开宴。”

这种时候,司马宣自然不会应答她。

他跪坐在塌上的身子,不会他人所察地重新恢复端正。

随即,他温和地笑着,徐徐说道:“新任南王是本王故识,他的登基大典,不仅是南国的大事,更是我北国的大事,本王自然是得前去观礼了。”

殿下的南国使臣听了司马宣的话,双手扶膝,身子前倾向他叉手行了个礼后,说道:“如此,本使便先代我家皇上谢过北王了!”

司马宣双手一合,朗朗地说道:“好!恰逢南王大喜,本王今日设宴,愿与使臣替南王事先庆贺。”

“北王客气。如此,臣便代我家皇上愧受了。”

在南国使臣的客气声中,司马宣哈哈一笑,率先起身朝设宴的侧宴走去。

钟无双紧随其后,心里却在想着:怎么这么快就说完了?刚才,司马宣说适逢南王大喜,南宫柳除了登基之外还有什么大喜之事?难道……

钟无双猝然抬头望向那南国使臣,却见后者堪堪将若有所思的目光,从她身上游离开来。

尽管一直还处于意味不明的状态,但钟无双的心,却不由自主地往下沉了沉。

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非常不好的预感!

宴席上,司马宣与那南国使臣宾主尽欢。

以夫人的身份陪同出席的钟无双,却竖起了耳朵,希望从这场宴会中能探听到一星半点关于南宫柳大喜的事。

虽然她可以事后再去问司马宣,但一想起来半年之约,她更愿意自己去了解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宴会间中,钟无双安排了歌姬舞姬前来助兴。

这种安排,意在缓和一下议事之时的紧张气氛。

而且,每当这种时候,参宴者是被允许随意走动的。一则便于众人交流,另一则也是因为这时世的宴会冗长,到时人难免会有三急。

钟无双便借着这个机会,游走于众人之间。

果然,在经过一些聚齐在一处的北国谋臣中,一个有点粗放的嗓音传入她的耳中,“世间俱说南宫柳是有情有义之人,在我看来,不过是钓名沽誉罢了。想我北王夫人为了他身犯险地,赴胡城死地,救他于危难之中,现如今,他称王立后了,哪里还记得我们夫人初时之好!”

称王立后!

听这声音,竟然还是个替自己打抱不平的!钟无双不由停了下来。

另一个谋臣低声回道:“你休要如此大声嚷嚷,叫我皇听到可就不好了。事到如今,你都称她是我北王夫人了,南宫柳纵然为王,又能如何?我北国于他南宫柳有恩,他总不能因为一个妇人,而与我北国交恶。在我看来,南宫柳如此行事,情有可原!”

这话一出,另一个瘦弱白净的贵人即不屑道:“什么叫情有可原,公难道不知么?南宫柳与中山氏联姻,意在免于燕国与中山氏对其的夹击之苦。其用心,皆为南国国力虚空,已打不起仗了。与我北国于他有恩无关,与夫人无关。”

众人正议论得热闹,不想一个年老的土族大夫突然插了进来,他朝众人瞪目喝道:“夫人,已是我北国的夫人,与南宫柳何关?孤身闯胡城,春祭之时于天子面前献策,如此有节义之勇,又有国士之才的妇人,能被我王得之,纳为夫人,已是我北国有幸之事,诸位又何必替南王操心!”

在这个年老的士族,挟着滚滚而来的怒气一通斥喝之下,那些聚齐一处的谋臣贵人纷纷散去。

躲在暗处的钟无双却浑然不觉。

就连这满殿的喧嚣声,她都听不清了。

她的耳朵嗡嗡响成了一片,茫然地瞪着穿梭在大殿中的人,攥着胸襟的小手,不停的颤抖着。她的眼前,一阵昏花,难以形容的眩晕令她有些摇摇晃晃。

钟无双的嘴唇无意识地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半晌后,她又动了动,声如蚊呐,“南宫柳,他要娶皇后了?”

原来,南王大喜,便是新王纳后!

钟无双的双眼,变得空洞无神,就连看人,都变得没有焦点。

她像个游魂似地离开宴会,如个失魂的鬼魅一般回到自己的房中,把两个侍婢赶出,把房门一关。

沿着房门,缓缓滑落在地的钟无双,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是伤心至极的她,竟然发现自己哭不出来。

她只是依着门,蜷曲着身体无声地笑,笑到最后,竟是泪流满面了。

钟无双在笑自己,真的太傻太天真,居然会相信,在这异世之上会有个深爱自己的男人。

她甚至没有奢望过能与他拥有天长地久的爱情,她以为只要爱了,只要深爱了,与他能有那么三五年的光景,可以完全地拥有他,自己也完完全全地属于他,守着这份干净的感情过上三五年,她也就心愿已了。

毕竟,像她这样的异世之人,又怎么能预料三五年之后的事呢?

谁知道三五年之后,她钟无双还能不能继续留在这世异都是个未知数,她又怎么能奢求他的天长地久?

她知道他是皇胄,她也知道他终有一天会成为一方诸侯,她更知道,这时世容不下她要的专宠……

所以她由着自己沉沦,由着自己的心,在无意之中付出了全部,她甚至想过有一天,当他们恩爱不再时,自己再决然离去。

可是她没有想到,在这个时世里,根本就容不下爱情。但是,却可以用爱情来交易!

她笑自己在这异世还没有完全开始,便夭折了的爱情!

钟无双很想扯着嗓子,大叫大哭出声。

可是最终,她却什么都没有做。

她就这么依着门,笑着流泪,直至睡着。

半梦半醒地睡着。

等到她再睁开眼来时,已是第二天的清晨。此时,钟无双的眼中,已经连半点泪光也没有了。

只是她的脸却白得如雪,不知道是夜里受了寒,身体发冷,还是那股冷意来自心底,钟无双不停地颤抖着,不停地颤抖着。

这种由骨头中渗出来的寒冷,阴森森地,它刮着骨,刺着心,绞着肺。

钟无双要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吸气,才不致窒息晕倒。

此时此刻,她脑中空空一片,她只有一个想法:我要当面去跟南宫柳说清楚!这份感情,既然是我自己愿意开始的,那么,就算是结束,也当由我自己亲手来结束!

其实钟无双早就预料过,自己跟南宫柳会有这一天,她也为自己准备好了退路。

可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时,她才明白,心痛如绞竟是这般滋味。

她冷漠的,空洞地瞪着虚空半晌后,才扶着门,慢慢站起。

深吸了一口气,钟无双强忍着已经麻木的双腿带来的不适,打开殿门,提步向前走去。

开始几步,她走起来还摇摇晃晃,到得后来,已是稳当之极。

当钟无双如常出现时,司马宣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跳了跳。

明明,昨天夜宴的时候,这个妇人还一付失魂落魄的模样。不过一夜之时,她又如常出现了。

只是脸色苍白了一点,看起来神色憔悴了那么一点,但是,她的目中却一片清明,甚而,多了几分坚定……

在司马宣静静的盯视中,钟无双腰背挺得笔直,缓缓地来到他的榻前,慢慢跪伏下去。

她低着头,轻软而坚定地请求道:“妾,知道皇上不日便要前往南国观礼,妾,恳请皇上到时能带妾同往。”

司马宣眼里蕴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心疼,许久,许久,他才轻声说:“好!”

钟无双又冲他福了福,这才从容起身。

她又如从前一般忙乱起来。

每日里,她忙前忙后地为司马宣打点宫里的一切,有条不紊,丝毫没有差错。

就连她的起居饮食,也一如从前。

可是,司马宣知道,每当无人之时,又或是夜深人静之时,她便会闭上双眼,一遍又一遍地,低低地,对自己说道:“钟无双,你永远都不能自暴自弃!那个男人在见了憔悴不堪的你后,只会庆幸他的选择。你只有容光焕发了,红光满面了,才可以骄傲地告诉他,你不在乎!你一点也不在乎!”

司马宣冷眼旁观地看着她,日复一日地如此告诉自己,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从最初每日,机械、僵硬地打点着宫中上下琐事,到她的双目慢慢地恢复灵动,从形销骨立,到慢慢地恢复神采。

他看着她痛苦难熬,看着她故作坚强,看着她一日好过一日,看着她痛苦地自我恢复……

司马宣,在这个妇人身上,见识到了她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

他这才惊觉,这个妇人,她可以让他心动,亦可以让他心疼,更可以轻易地做到让他刮目相看。

司马宣从未见过有哪个妇人,可以像钟无双一样的狠心。

明明视财如命,然而,当她真的爱上一个郎君时,却是可以连命都不要。

可是,一旦知道这个郎君有负于她时,她又可以毅然放下,不带一丝留恋。

终于,前往南国观礼的日子到了。

这一路走来,司马宣总是不动声色地,在暗里观察着钟无双的一举一动。

而钟无双也总是一副从容淡然的模样,若说现在的钟无双比起以前来有何不同,那也只是,现在的她比起过去来略显沉默了一点。

直到,当南国的都城出现在司马宣行驾的视野中时,钟无双明显地震动了一下。

司马宣看到她原本摆放在膝前的小手,握紧又放松,不断重复。

他还听到她悄悄地深深呼吸,慢慢吐气的声音。

不过,既然这个妇人不喜欢别人窥探她的心事,司马宣便装作浑然不知的模样,由着她去自我恢复那些埋在身体深处的伤疤。

当司马宣的行驾,在铁甲骑士的护卫下,缓缓驶入南国的城门时,钟无双仰着头,静静地望着那高大巍峨的城墙,忽而微微一笑。望着光芒如旧的钟无双,司马宣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绷得紧紧的心,居然也跟着放松了。

下午时分,司马宣的行驾,便驶入了南国都城。

钟无双望着那层层叠叠的蓝瓦木墙,叠立云端的九层土台,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一如那个她即将再见到的郎君。

马车来到了王宫前,早有南国的臣子迎了出来。

他们急匆匆地迎上来,隔着车帘向司马宣行了礼,稍事寒喧,司马宣的行驾便开始直驱进入王宫。

宫中的宫婢,穿着粉红翠绿的裳服匆匆穿行其中,给偌大的宫城,添了一分春色。

是了,是春色。

钟无双不由勾唇苦笑,心里自嘲道:我真是愚蠢啊。竟然以为,凭着曾经在胡城与他生死相依过,便可以压过这遍地的春光!

司马宣的行驾停了下来,他深深地望了神色如常的钟无双一眼,双唇微张,尔后,终是一提长袍,率先下了马车。

钟无双深深地呼了口气,也缓步下车。

在一众北国之臣的簇拥下,钟无双跟在司马宣的身后,缓步向土台走去。

林荫道中,一袭黑袍的她,显得很突兀,也很醒目。

PS:今天菊比约定的时间还晚了一点,大家尽情地鄙视我吧。

实在是今天一大早便被我们的老大逮住了,根本不可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地发文,直拖到现在,菊才急匆匆地上来,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就是这么回事吧。

最后菊弱弱地问一句,可不可以原谅我这一次,就这一次,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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