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司马宣却还不曾回寑殿。
就在钟无双为他不会再回来就寑之时,司马宣悠然的脚步声,却从殿外传来。
正在清理自己财帛的钟无双连忙收拾好自己不多的细软,躬身相侯。
当“吱呀”一声,殿门大开之时,钟无双已经迎上前去,伸手接过司马宣解下的外袍,谄媚地唤了一声:“夫主。”
司马宣抬眸定定地望了她一眼孀。
这个妇人,在无人或是做错事的时候,总是不愿称他皇上,而是执拗地唤他夫主。
司马宣虽然觉得这样有些于礼不合,却也没有去纠正她的意思。
刚刚沐浴归来的司马宣,只着亵衣的身躯,精壮中,肌肉隐约可见。虽然他的眸光依然深邃如海,举止依然从容有度,俊美的脸上,就连那抹淡淡的笑容依然还在,可钟无双就是敏锐地察觉到,今天的司马宣,很不对劲爝。
有事相求的钟无双,尽管揣测不到司马宣的心意,然而想起那桩迫在眉睫的事,她还是极尽狗腿之能事。
看他缓步踱到榻前坐下,钟无双便连忙近前,为他斟酒焚香。然后又自动自发地自侍婢手中接过棉帛,细细擦拭起司马宣那头湿湿的墨发来。
她一边擦拭,一边还细细按压着司马宣的头皮,舒展着他的神经。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良久,袅袅升起的香雾中,司马宣低沉的声音从钟无双的身前传来,“说吧,有何事相求!”
正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开口的钟无双,强忍着一巴掌拍下去的冲动,努力控制着手上的力道,便是“妖孽”这俩个字,也只是在脑中一闪而过,未敢盘桓太久。
“看来夫人是无事相求了,既然如此……”
明知道司马宣这妖孽是欲擒故纵,但钟无双还是唯恐他改了主意,忙不迭地恳求道:“夫主,妾来自民间,自入宫以来,却日日困于宫中,甚是烦闷。妾恳请夫主,可否让妾不时出宫一游,以解其忧。还望夫主应允!”
“你想出宫?”
“只是一游而已,即日便返。”
殿中安静了。
司马宣久久都没有出声。
钟无双盯着他的后脑勺,心里正忐忑着,司马宣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朕允了!”
大喜过望的钟无双嗖地一下,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她没有想到,司马宣居然会这么爽快地便答应了。亏她还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就怕他不答应。
狂喜中的钟无双没有察觉到,司马宣不像平时那般,私底下以我自称,而是以朕自居。
她也没有留意到,他的声音中,含着浓浓的疲惫及自我厌弃。
直到司马宣突兀地起身,朝床榻走去,淡淡吩咐道:“夜了,寑罢。”
钟无双这才强抑着激动的心静,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上了床榻。
黑暗中,司马宣直直地盯着床幔出神。
疍公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自己对这个妇人,迷恋太过。明明知道自己身为北王,肩负为北国开枝散叶的重任,明明知道自己不该专宠这一个妇人,但是,司马宣却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心,每日忙完政务之后,最想见到的,便是这个妇人。
跟这个妇人在一起时,无论是食是寑,俱让他无比放松。
无论是这个妇人的灵动狡黠,还是她不加掩饰的市侩阴狠,都真真实实地让司马宣感觉到,他是与一个有血有肉的妇人在一起同食同寑,他甚至于在内心里,希望于她同呼吸共命运。
所以,他由着她住在自己的寑殿,从未想过让她与其他妇人一样,在承欢之后离开。
所以,他明明知道自己今日不该再回到这妇人身边的,可是,他在书房直呆坐了半宿,还是回来了这里。
身为君侯,虽受万众景仰,然而内心深处,不过是孤,是寡。身心已是如此寂寞,如若还要面对那一个个形同傀儡般的木偶妇人,实是无趣之极。
司马宣,实是打心里觉得厌恶。
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宏图大业,司马宣又发自内心地厌恶起自己来。
他想到:自己堂堂北王,现如今竟为儿女情长所困,实在不该。比起自己的千秋大业来,这个妇人,实在算不得什么。自己对钟无双,实在不必太过在意。
心里既已下定了决心,司马宣已然决意放下自己对钟无双的在意,也冷一冷自己对她的感情。
他决定了,要放下这个妇人,便先从漠视开始。
心中才下定决心,一只柔软的小手便无意识地揽上他的腰,随即,一具温热,透着妇人馨香的柔软躯体,蛮横地钻入他的怀抱。
直到那条**,习惯而又霸道地横压在他身上时,司马宣的嘴角无声抽搐了两下,随即,他将怀里的妇人拥得更紧了些。
缓缓将自己灼热的唇贴上钟无双嘟起的樱唇上,司马宣深深凝视着怀中的妇人,喃喃说道:“我是北国君侯,更是明日天子。钟无双,今夜之后,我会尝试放手,可是,你却不可负我!”
第二天一大早,钟无双便在剑客们的筹拥下,乘了一辆乔装过后,不甚起眼的马车,从北王宫的侧门,秘密而出了。
第一次出宫,钟无双只是由着兴致在外面转了转,买了些妇人所喜之物,吃了些零嘴小食,便如约而返了。
她知道,她身边这些剑客随时会将自己的行踪报告给司马宣知道。所以,钟无双还算循规蹈矩,只是在外面转了转,游历了一番,到了黄昏的时候,便依约而返了。
可凡事只要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
加之,最近也不知道司马宣是忙于秋季围猎之事,还是什么原因,他对钟无双基本上便处于一种放牛吃草,由其自生自灭的状态。这样一来,倒是正合钟无双的心意。
钟无双出宫,因为她每次都是乔装出行,有了那么几次相安无事的经历之后,那些随侍的剑客也不如初时那般如临大敌了。
这段时日,钟无双只要是留在宫中的时候,总是无比乖巧地跟在司马宣的身后,在他接见朝臣贤士的时候,为他温酒煮茶,在他小憩的时候,为他按摩捏拿。
当然,她之所以表现得如此乖巧,不外乎有两个目的。其一,当然是在她离开之前,绝对不能让司马宣对她生疑。
其二,便是方便她打探十七进京的消息。
随着秋季围猎的临近,距离各路番王来京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钟无双终于在司马宣同朝臣的议事中得知,十七率领的铁甲骑士,已然回京,负责驻守在皇宫之外。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钟无双又选了个日子,神色如常地出宫了。
她如常来至一家食肆,要了一个雅室,暗里对店家小二许以重利,让他替自己速去办理一事后,她便静静地坐在雅室里,等候着一个人的到来。
夫人进食之时不喜旁人在侧,这已是随行剑士都知道的规矩。
远远守候在外的剑客,对于钟无双光顾多次的食肆,已是很是放心,对进入雅室送菜之人,也俱是不以为意。
当乔装而来的十七出现在钟无双面前时,他一脸戒备地盯着钟无双,“为什么我一见到你便心如擂鼓。妇人,我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我是不是又要被你算计了?”
钟无双桀桀奸笑着凑近十七,皮笑肉不笑地夸他道:“不愧为一军之帅,十七,你果然开窍了。”
十七苦着脸,“自打认识你这个妇人之后,我便没有安生过。好不容易,摆月兑了你这个妇人,才过了两天宽心日子,不想才一回京,便被你这妇人找上门来了。说吧,这次你又准备要如何祸害于我了!”
果然,战场上最是磨炼人的心性。这个十七,每次重逢,都会让钟无双刮目相看。
以钟无双的身份,现在便是出一次宫都是不易,何况此事还颇为紧急,她也就不再客气,附耳在十七耳边,如此这般,将自己的意图来了个竹筒倒豆子,交待得挺干脆。
将自己的意图交待清楚之后,钟无双还颇有先见之明地,从几上的食盒中拿过一只鸡腿,以最快的速度将**呼小叫的惊呼声,悉数堵在他的口中。
临了,她还不怀好意地凑近十七小声威胁道:“此次,你若不从了小娘我,一回宫我便去向皇上自爆与你曾有奸情,现如今还藕断丝连,小娘我要与你,私奔!”
“呸!”
十七一口吐出被钟无双硬塞入嘴的鸡腿,恨恨地指着钟无双,压着嗓子,又急又怒地喝道:“你……你这妇人,谁跟你有奸情了?谁跟你有奸情了?!天地良心,便是初时曾与你同处一室,本将军可是连手都不曾模……”
“吧叽”一声后,整过雅室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
十七怔怔地抚着被钟无双亲过的地方,慢慢地,慢慢地,脸红得跟打了鸡血似的,变得紫胀。
钟无双悠然自得地端起几上的桨抿了一口,慢悠悠地说道:“现在,你我可是连亲吻都有过了,将军还怎能说与我没有奸情?”
完全石化的十七,已经怔怔地不知道要如何反应了。
钟无双这才笑吟吟地,如此这般,又是一番交待。
直到将事情交待完了,一看时间也差不多了,钟无双才笑吟吟地拍了拍十七紫到发黑的脸颊,不无暧昧地说道:“围猎之时,你只要按我所说的行事,到时绝对万无一失。你便放一万个心罢,奸夫!”
这声含糖量极高的“奸夫”,直把十七从榻上惊得跳了起来。
望着嘴张了又合的十七,钟无双又很是好心地提醒道:“奸夫,你还不速速去准备私奔事宜,难道这会儿,还要等着皇上的剑客前来捉奸不成?!”
昂昂七尺男儿,堂堂大将军的十七,成功地被钟无双一口一个奸夫彻底打败了。
十七面如死灰地离开时,犹哭丧着脸,可怜兮兮地仰天长叹道:“也不知道我十七前辈子作了什么孽,居然让我今生碰上你这样的妇人,唉!”
相较于十七那副生无可恋的怨夫状,钟无双的心情却好得不得了。
接下来的半月里,钟无双又出了一次宫,将自己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那些金,顺利地转移到了十七手里。
事情朝钟无双预想的那般,进展得极为顺利。
终于,秋季围猎,在钟无双翘首以待中,到来了。
明天,便是秋季围猎的盛事。
临别在即,这一刻,钟无双竟然有点想见一见,那个向自己提供借种服务的男人。
最近,不知道是司马宣是忙于政事,还是前去了央齐公主处过夜。说起来,钟无双好像有五六天时间,不曾与他私下相守了。
这种反常的分居状态,钟无双虽然初时不怎么习惯。但一想到自己既然已经拿定主意要决然离开的,这些,便也没有什么好记较的了。
钟无清楚地知道,司马宣对自己而言,不过是个过客。
自己与他,永远是两个世界的人。围猎之后,自己与他,各自回归自己的世界,自此以后,便再没干系了。
只是,一想到分别在即,一种突然而至的思念,便自钟无双的心底叫嚣着而至。
让自问一直不曾对他付出过真情的钟无双,有些措手不及。那思念来得如此浓烈,直让她坐卧不安。
她想司马宣,想要见他了……
也罢!想见了,便去见见他吧,就当是自己与他最后的临别秋波,如此而已!
为自己反应的心理找了个合理的解释,钟无双便大摇大摆地朝司马宣的议事殿走去。
不知道是因为秋季围猎在即的缘故,整个北王宫最近都是七步一岗,十步一哨,守卫森严。
钟无双静静地站在树荫下,远远望着议事殿外熊熊燃烧的火把发了会儿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喧嚣的脚步声传来。钟无双抬起头来,望着被侍婢们筹拥着,刚刚走出议事殿的司马宣。
望着那投射在司马宣脸上,时明时暗的烛光,望着他那显得有些飘忽不定,立体而冷硬的五官。
钟无双便这么怔怔地望着。
突然,她的眼中闪过一抹诡谲,渐渐地,她小嘴一扬,提步朝司马宣的身后走去。
刚刚步出议事殿的司马宣,脸上的疲惫之色十分明显。他的眉头深深锁着,就连嘴角的笑纹,也给向下拉着,整张脸在温文之际,有种掩不尽的戾气。
他突然抬头望了望数百步外的寝殿,眉头不由自主地锁了起来。
不知不觉中,他放缓了脚步,身体向西殿的方向一转。
只是,才转过去走了数步,他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顿了顿后,最终,司马宣袍袖一拂,便想转身返回议事殿,在那里凑合睡上一晚。
他堪堪才转身,几乎是突然的,他挺拔的身躯便变得僵直了。
一双小手搂上了他的腰,随即,一股温软熟悉诱人的女体清香,袭入他的鼻端。
司马宣僵直地站在那里,直过了半晌,他的眉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舒展开来。
从背后搂着他,把脸贴在他的背心上的,正是钟无双。
她紧紧环着司马宣的腰,小脸在他的背心上磨蹭着,嘻嘻笑道:“夫主,可让我逮着你了!”
司马宣不及回神,几乎是突然地,钟无双扳过他的俊脸,掂起脚,小嘴堵上他的唇,丁香小舌挤破他的牙齿,探入他的口腔深处,深深地吸着他独特的男性气息。
如此热情的钟无双,让司马宣彻底惊呆了。
片刻后,回过神来的司马宣‘嗖’地一下,扣着钟无双的双臂,把她强行拉开!
他推开她的身子,却又扣紧着她的手臂,他低着头,呼吸粗重,目光灼灼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