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宣缓缓自榻前坐下。
望着几上的各式食物,拧眉道,“何以不食粟米?”
钟无双舀了一碗浆送至司马宣面前,笑道:“夫主天天吃着粟米饭,便不觉得厌么?今日一食一浆,均为妾亲手所做,夫主快快尝尝。”
此时的钟无双,完全一副献宝的心理。
自从怀孕之后,一则是因为她不再常出门,闲在家中太过无聊。另一则也是出于孕妇的营养需要,而这时世的食物又贫乏得可以骀。
一直秉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宗旨的钟无双,只好努力进行自我救济。
本着对美食无上的追求,再加上无法忍受鼎煮之物的一成不变,想要满足口月复之欲的钟无双只好亲自下厨,用当世有限的食材,为自己炮制各式美味。
这时世虽然铁资源缺乏,但是钟无双自购得良田千亩之后,已经不甘于传统的刀耕火种了。为了加大开发力度,她用贩浆所得,花巨资购了铁石,依着前世模糊的印象,画了锄、耙、梨等农事用具,请来铁匠照葫芦画瓢,一一制作出来见。
当然,剩下的铁料钟无双也不浪费,便让铁匠制成了各式在当世人看来,奇奇怪怪的“锅”。
自此以后,钟无双的生活便发生了质的飞跃。
钟无双深知,要改变一个人,尤其还是一个深受这时代荼毒的男人的想法,那么便得从生活起居,一点一滴地对他进行改造。
身为现代人的钟无双,觉得“要抓住男人的心,先要抓住男人的胃”这句话,可是经历过五千年文明沉淀的金科玉律,其威力自然非同凡响。
她既深以为然,自然便要在司马宣身上试行一番的了。
这厢,司马宣已经端起浆浅抿了一口,随即望向眼巴巴盯着自己的钟无双,含笑夸道,“浆,果然是好浆。”
钟无双大喜,忙又夹了一块点心放至司马宣的碗里,谄媚道:“夫主再尝尝这个。”
司马宣望着陶碗里,颜敕黄的美食,观之半晌,方慢条斯理地拿箸夹了一片放入嘴里,细细嚼,慢慢咽。
一块之后,他又自动为自己夹了一片,自顾吃开了。
眼巴巴望着他吃了数片饼的钟无双,终是忍不住了,出言相询道:“妾所制之饼,可是美味?”
“嗯。”
司马宣端起几上的浆,抿了一口,随即又姿态优雅地开始进食。
这就完了?
“嗯”是神马意思!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钟无双讪讪的,不满地望着便是进食,也维持着神仙之姿的某人,却又不便再问。
闷闷不乐的钟无双,暗里扁了扁嘴,当即自顾端起浆碗,饮浆进食。
直吃了两片饼,钟无双终于忍不住放下箸,颇为不服地冲司马宣抱怨道:“此饼乃妾将麦辗磨成粉,又加以鸡蛋,放入蔗糖,细火慢煎而成。如此美味,夫主竟然不加褒奖……”
“饼亦美味。”
钟无双喋喋不休的抱怨,被司马宣轻轻松松便打断了。
他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笑意,还有些许很薄很淡地温柔。
钟无双原本黯然无光的双眸,嗖然便变得闪亮了。她大点其头地附和道:“妾亦觉此饼美味!”
司马宣差点没喷出来。
他还真没见过如此自动自觉自恋的妇人。
食毕,司马宣用帛轻拭嘴角,甚是满足地望着正在进食的钟无双,心中柔情四溢。
这个妇人,就像是一口幽深的井,总是不时给他带来惊喜。
如此深沉与单纯并重的妇人,却让司马宣自愿深陷其中,不欲自拔。
司马宣认真地看向钟无双。半晌,他缓缓问说道:“此次我是秘密出京,不宜在外盘桓过久。你稍事准备,翌日与我同返。”
好现像,司马宣已经开始知道用对等的方式同自己说话了。
他在钟无双的面前不再动辄称“朕”,这让钟无双心中暗喜。
抬起一双清亮的墨眼,钟无双撒娇般说道:“为王者日理万机,不可事事躬亲。既然难得出京,夫主何不在这边城小憩数日,当是度假。”
度假?
司马宣还未明白其中的意思,钟无双略顿了顿后,又加重了语气,极为认真地劝告道,“整理案牍,管理百姓,劳心伤神,夫主若不偶尔放松,其时华发早生,过早力不从心,岂非得不偿失!”
在司马宣的若有所思中,钟无双又添油加醋地蛊惑道:“妾以为,张驰有道,始得养身安命,始得文武治国。夫主何不放松心情,随妾在这边城住上数日,知世间之疾苦,阅世间之美景,尝世间之美味,体会世间之美妙,岂非是人生一大乐事?”
司马宣的笑容还挂在脸上,便对上钟无双这么一张快乐得近乎谄媚的小脸,不由给怔住了。
他静静地望着眉飞色舞的钟无双,慢慢向后一倚,半晌,才似笑非笑地唇角一勾,说道:“好。”
钟无双闻言一喜,那一双墨眼,立时宛如一池活月兑月兑的春水,不停地闪耀荡漾。
她不无欢喜地起榻,准备起诸般事宜来。
这时世的人,普遍比后世之人短命。
钟无双自来这异世之后才知道,也许是这时世物质贫乏,时人对营养的注重不够。
还有一种现像就是,在钟无双有限的历史知识里,她还知道古代当权者,大多短命。在钟无双看来,也是因为这些人行事处于两个极端。
一种是极端贪图享受,纵情声色,身体透支过甚所至。
还有一种便是事事躬亲太过勤奋,导致神思枯竭所至。
所以从现在开始,钟无双要贯输给司马宣的,便是一种健康的生活理念。
听着钟无双在外堂高声招呼侍婢备车,司马宣频频摇头,颇为无奈地说道:“也不知白骊国国主如此迂腐之人,是如何生出这般灵动的妇人来……”
说到这里,他突然一噎,便生生打住了。
不过一会,一辆牛车,慢悠悠地自钟无双的私宅驶出,缓缓朝城外而去。
若叫具公知道堂堂北王,此时竟然屈居牛车之上,必定眼珠子都会弹出来。
司马宣想到这里,勾唇一笑,随即他微微侧头向钟无双望去。谁料想,却叫他对上怔怔对着自己发呆的某人。
彼时,钟无双流着口水,正不无得意地望着司马宣暗暗想道:司马宣的基因好呀!这样的美男子,与我这美貌与智慧并重的妇人结合,指不定生出一个怎样倾倒世人的绝色妖孽来呢。呵呵,看来是小娘我人品好,便是来到这异世,也可以碰上像南宫柳与司马宣这样的极品妖孽。如此妖孽当前,我便是偶尔心跳几下,心乱几下,脸红几下,实在是清理当中。
她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此时此刻,她的心脏又开始狂猛地乱跳。那节奏,直让钟无双自己都有点唾弃了。
司马宣静静地瞟了钟无双两眼,嘴角无声地抽搐了数下,方才淡淡地提醒道:“车驾已停,夫人何不擦擦口水准备下车?”
“呃?”
钟无双情急地抬手朝下额一抺,随即便知道上了某人的当。
饶是钟无双脸皮奇厚,既然已被拆穿了,她索性一把扑向司马宣,名正言顺地吃起他的豆腐来。
直到司马宣的呼吸变急,下裳鼓起时,她才意犹未尽地离开他的身体,用手理了理鬓边的乱发,理直气壮地宣告道:“如今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妾别说是对着你流水口,便是与你唾沫相交,那也是天经地义之事,夫主何必戏谑于我。”
大言不惭地说完,钟无双在某人回过神来之前,火速下车。
临去之时,尚不忘回头冲司马宣桀桀奸笑。
司马宣盯着大摇大摆离去的钟无双,盯着她因为过于活跃而显得红扑扑的小脸。几乎是突然间,他便觉得,光彩夺目,艳光逼人的钟无双,世上竟然再无妇人可以与之相比!
他瞬也不瞬地盯着钟无双,缓缓平稳了呼吸,慢条斯理地整理好下裳,这下姿态优雅地下了车,追上数步,自然地牵上了她的小手。
在小手落入他大掌的那一瞬间,钟无双轻颤了一下。
她谔谔地低着头,望向司马宣紧紧握住她的大掌,随即心头漫过丝丝柔情,反手与他紧紧相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