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采一惊,没想到那条短信竟然是他发的,而她还以为是温庭玉。她一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可是看着眼前的男人时,却怎么都笑不出来了。她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想要把手挣开,江楚然却怎么也不肯放。
“小采,你原谅我吧。”江楚然紧紧拉着她,“过去的一切都当是粉笔字,擦了就好,我们重新来过。”
“江楚然,你放开我。”温采挣不开他,有些着急起来,“当初你拿了宋席远的钱,答应过永远不会再出现,你忘了吗?”
“小采……”江楚然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仿佛是心痛,又仿佛是愧疚,“你果然还是在为当初的事情怪我,可是我是有苦衷的……我知道你喜欢的人还是我,我们在一起这么几年,你不可能说变心就变心的,我了解你!”
这一刻,温采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真是无耻到了极点。她从前痴傻,只以为找到一个人,可以跟自己过一辈子平淡的日子就是最好的,身边除了江楚然也没有别的男人,可是如今,有了宋席远的对比,她忽然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当初究竟有多蠢骁。
“你了解我?”温采看着他,淡淡笑起来,“你有多了解我?我们一起这么些年,你知道我最爱吃什么吗?你知道我最爱的饮料是什么吗?你知道我什么颜色的衣服最多吗?你知道我爱看什么电影,爱听什么歌曲吗?”
江楚然有些怔住,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仿佛不相信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什么都不知道。”温采淡淡道,“怎么好意思说你自己了解我?当初我是当局者迷,没有看清楚你的真面目,如今,你觉得我还会继续被你骗吗?今时今日,你所谓的了解我,恐怕只是了解了我的身世吧?癔”
“小采,不是的,你听我解释!”
江楚然蓦地就变了脸色,还想辩解,温采已经冷下脸来:“放手!”
“我不放!”江楚然无赖起来,“小采,我知道你还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他话音刚落,温采只觉得眼前闪光灯一闪,随后,先前那群分明已经不知去向的记者再度乌拉拉地冲了过来,将两个人围在中间,拼命拍个不停。
“温小姐,请问你跟这位先生是什么关系?”
温采直觉就想要回避镜头,可是手依然被江楚然紧紧拽着,根本躲不开,记者偏偏还不停地发问,正在这时,江楚然忽然大声开了口:“我是小采的男朋友!”
记者群顿时一片哗然,而温采脸色赫然一变。
“温小姐,这位先生说的是真的吗?”
“温小姐,那您跟宋席远先生的关系到底是怎么样的?”
“这么说来温小姐您是一脚踏两船吗?”
……
温采头晕脑胀,咬着牙,拼尽全身的力气终于挣开了江楚然,在记者的一片追问声中,转身跑回了大厅里面。
而记者立刻就将镜头对准了江楚然:“这位先生,请您说说您和温采小姐的关系好吗?”
江楚然挺着胸膛:“我和小采是大学同学,我们在大学时期就开始谈恋爱,感情非常要好!”
记者群再度哗然:“那您知道温小姐和宋席远先生的关系吗?对于他们二人一同外出度假,并且住同一个房间,您知道吗?”
“小采是被逼的!”江楚然愤然,“当初我和小采的感情本来非常要好,只是出了一点经济问题,宋席远就在那时趁虚而入,用金钱来挑拨我和小采的关系,造成我们之间的误会!所以我跟小采才会暂时分开了一段时间!但这不会影响我对小采的感情,我相信早晚有一天,我们一定会冰释前嫌的!”
那群记者顿时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捉住江楚然继续追问三个人之间的爱恨情仇,而江楚然绘声绘色,对着记者的镜头说得眉飞色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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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采回到公司,气得胃疼了一个下午,好在没什么重要工作要跟进,她趴在办公桌上休息了很久,听到同事们纷纷下班时,才醒过来。
“温采,下班了,你还不走么?”秘书部的几个秘书对她的态度也好了许多,临走还和她打招呼。
温采朝她们笑笑:“我还有些东西要收拾,你们先走吧。”
“好,那你自己小心点啊!别太晚了!”
“嗯。”温采跟她们挥手作别之后,便仍然只是坐在办公桌前发呆。
把手机拿在手里转了许久,她考虑着要不要打电话给宋席远来接她,却又怕打扰他的工作,正在犹豫间,手机忽然就响了。
温采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却是个陌生号码。
犹豫了片刻,她接起电话:“喂?”
“小采。”电话里传来温庭玉沉稳的声音,“下班了吗?有没有时间跟爸爸一起吃个晚饭?”
温采沉默,手指一下一下地抠着电话背面贴着的水钻。
温庭玉的耐心也出奇地好,她不回答,他也不说话,似乎一直在等着。
许久过后,温采终于低声答了一句:“好。”
温庭玉声音之中就带了一丝笑意:“好,我的车就在你公司楼下,我等你下来。”
挂掉电话,温采迅速收拾了东西,下了楼,果然见到一辆商务车正停在大厦门口,林坤就站在车旁。
见她出来,林坤笑了笑,叫了她一声“大小姐”,随后打开了车门。
温采心里只觉得唏嘘。到底是认祖归宗了,林坤的称呼也从不尴不尬的“采小姐”变成了名正言顺的“大小姐”。
温庭玉正坐在车里,见她下来,微微一笑:“上车吧。”
温采低头坐上车,沉默无言。
待车子滑入车流之中,温庭玉才淡淡开口:“今天第一天回公司,有没有被记者***扰?”
温采点了点头。
温庭玉微微叹了口气:“是爸爸疏忽了,没有考虑到你那方面。那天晚上,爸爸也是一时心绪不平,才对你说了一些重话,你不会怪爸爸吧?”
其实温采根本就不记得他那天晚上对自己说了什么,那晚对她造成的冲击实在是太大,她所有的心思都集中在宋席远身上,其他的根本没有放进心里。她轻轻摇了摇头,仍旧不说话。
她这样的反应,温庭玉却已经觉得很满意了,微微一笑,伸出手来抚了抚温采的头:“到底是长大了,现在跟爸爸已经生疏成这样。”
温采身子一僵,微微朝右边一偏,躲过了他的手。
可是他的话,还是深深扎进脑海里,搅起过往的回忆,让温采不得安宁。
那年她第一次知道自己还有爸爸,回到温家大宅时,她对温庭玉,其实是十分亲热的,总是爱缠着他,一声又一声的“爸爸”,仿佛怎么也叫不够。而温庭玉也疼她,那时候妈妈需要养病,时常都在家里休息,而温庭玉就常常只带着她出去吃好吃的,享父女俩的天伦之乐。
所以后来,在他出差期间,妈妈说要离开温家的时候,温采其实是很舍不得的。可是她没有办法,因为她眼睁睁看着妈妈一天比一天不开心,而温庭玉和苏素也时常吵架吵得很厉害,温采不小心就撞见过好几次。
一个家里,好像所有人都不开心,所以势必要有人退出。
人都会自私,温采不希望退出的是妈妈,可是妈妈已经下定了决心。
可是她那样舍不得爸爸,哪怕是离开之后,也总觉得爸爸有朝一日一定会将她和妈妈接回去,可是她始终没有等到,一直到妈妈过世。
从回忆中回过神,温采情绪很是低落。
温庭玉淡淡道:“爸爸记得你以前很爱吃德川家的寿司,还记得那家店么?”
温采仍然只是摇头。
“那今天,就当做是故地重游吧。”温庭玉笑笑,温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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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那家高级的日本餐厅,温采才想起来,原来自己对这里还是有印象的。
那时她总是爱吃这里的金枪鱼寿司,温庭玉总是由她吃到肚子疼,有时候没空带她出来吃饭,也会让人送外卖过去家里。
两个人月兑鞋进入雅室,在榻榻米式的座位上坐下来,温庭玉看着她:“还是只吃金枪鱼寿司么?”
温采不愿意再陷入从前的回忆,淡淡一笑,终于说了两个字:“都行。”
温庭玉最终还是按照她的喜好点了餐,温采却只是一直沉默地吃,脸上再也没有出现少女时期的雀跃。
温庭玉吃得很少,看着温采吃得挺香,似乎也满意了。静静坐了片刻,他才又开口:“小采,你和宋席远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温采含在嘴里的寿司忽然就变得无味起来,她喝了一口茶,搁下筷子,淡淡道:“没多久,我跟他是今年才认识的。”
温庭玉见她神情有变,淡淡道:“爸爸没有别的意思,你也长大了,交什么样的朋友,爸爸的确没有权利干涉。只是像宋席远这样出身的人,难免都有些世家公子哥的习性,如果他让你受了什么委屈,你可以跟爸爸说。”
“他很好。”温采迅速道,“除了抽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对我也很好。”
温庭玉淡淡点了点头:“那就好。”
接下来,一直到吃完饭,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过话。
温庭玉叫了服务员进来,从钱包里取出一张卡递给她买单,温采用纸巾擦了擦嘴,眼角余光瞥到他的钱包,一颗心蓦地停止了跳动。
他钱包里,放着的是妈妈的照片!
温采只觉得应该是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看到的却依然是妈妈。
那张照片,和她摆在家里的是同一张,只是缩小了,大小刚好可以放进钱包。
温采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将他的钱包取了过来,细细地看。
温庭玉微微一怔,随后才道:“之前未经你同意就帮你装修了屋子,在你屋子里看到这张相片。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你妈妈的相片,所以就拿去像馆,请人帮我重新洗了一张出来。”
温采捏着他的钱包,这么多年都没有湿过的眼眶,忽然之间就盈了泪。
可是她不敢让自己哭,连忙将他的钱包放回原位,低头捂住眼睛,沉默不语。
温庭玉收回钱包,也沉默许久,才低声道:“这么些年,的确是爸爸对不起你们,你心里怪爸爸,也无可厚非。没关系,只要现在能常常看到你,知道你一切安好,爸爸就满足了。”
温采低着头,始终不敢说话。
一直到服务员结完帐,将卡退给温庭玉,温庭玉才再度开了口:“对了,听你以前的房东说,你一直没有回去住过。你现在住在哪里?”
温采整顿情绪许久,才终于重新抬起头,淡淡道:“我住他那里。”
温庭玉似乎也已经猜到这个答案,并没有多大的反应,真是淡淡道:“好,那我就不送你了,叫林坤单独送你过去。”
温采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那我先走了。”
她拿着自己的包,逃也似的离开了,出了门,林坤已经把车停在门口,正等着她。
坐在这里,转头看着这城市的五光十色的霓虹,强忍许久,温采终究还是又一次湿了眼眶。
而包间里,温庭玉依然一个人静静坐着,低头看着钱包照片中的女子,眉目之中闪过一抹恍惚。终于伸手抚过照片里的那张脸时,却几乎倾尽了毕生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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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宋席远迟迟没有回来,温采失神地趴在床上,难以入眠。
睡不着,就总是容易胡思乱想,然而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这样想下去,温采只怕自己会崩溃,因此干脆爬了起来,来到书房,打开宋席远的电脑找电影看。
宋席远凌晨两点回来的时候,打开书房门,便见着微弱的电脑屏幕荧光之前,一张惨白的脸,正紧张地盯着电脑屏幕,连他开门也没有察觉。
“啪”的一声,宋席远按亮了房里的灯。“啊——”温采猛地尖叫起来,抬起头,见到他站在门口时,忽然一把摘下自己头上的耳机,光脚跑到他面前,投进他怀中,吓得直跺脚:“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宋席远搂着她来到电脑前,才发觉里面正在播一部恐怖片,阴森的色调和诡异的镜头,加上她还关了灯戴上耳机,难怪吓成这样。
“大半夜的你这样子看恐怖片,不是自己找吓么?”宋席远无奈摇头一笑,关掉了播放器。
“谁让你这么晚不回来……”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温采想出的唯一法子,就是看恐怖片。
正说话间,她忽然闻到他身上传来浓烈的酒气,不由得道:“你喝了很多酒?”
可是看他的样子和说话的神态,又不像。
“没有。”宋席远淡淡解开领口的扣子,道:“是别人的酒泼到我身上了。”
“谁呀,这么不小心。”温采接过他的外套,刚要放回房间准备送去干洗的那堆衣物里,却忽然在外套上发现了一根微卷的棕色长发。
她一怔,拉起自己的头发看了看。
上次温家的宴会,苏霆粤让人把她的头发变回了黑长直,她也就一直保持了这个发型。
所以很明显,这根头发不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