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回到宋家,文欣先将宋祁万扶到楼上去休息,将宋祁万安置好以后,她却转身就杀了下来,直奔宋席远面前。
“臭小子,你说现在怎么办吧!”
宋席远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什么怎么办?”
温采在旁边看着,着实有些无奈。连她都听得懂文欣在说什么,宋席远又怎么会不懂?
“你少给我装傻!”文欣伸手就在他头上拍了一下,道,“你爸爸现在这身体状况,我是不可能再让他去公司了,公司那边,还是得你回去给我坐镇!楠”
宋席远不由得扶额叹息了一声:“文大美人,我没时间呐,千盛的事我还忙不过来呢。”
“那你是什么意思?继续把你把推出去坐镇?你想累死他?”文欣说起来就是气。
宋席远低笑一声,伸手揽了她的肩,道:“实在不行,文大美人你出山就好了。侈”
“胡说八道!”文欣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她当了一辈子的娇小姐娇太太,公司的事情根本一窍不通,怎么可能去坐镇公司?
“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文欣忍不住道,“你明知道你要是不回来,你爸很可能就把公司交给秦宁管理了!”
宋席远模了模下巴,淡淡道:“也合情合理啊,不是吗?”
文欣被他的态度激怒了:“你要是真不在乎,当初也犯不着为秦宁的事跟你爸赌那么大的气!”
“我要是在乎他会把席耀抢走,当初也不会从席耀辞职了。”宋席远模仿着文欣的语气,回答道。
文欣顿时气极:“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就让他坐镇席耀好了。”宋席远淡淡一笑,转眼看向文欣,“反正文大美人你也快对他改观了不是吗?始终他也是姓宋,能力也并不差。”
文欣一顿,知道他是说自己今天在医院跟秦宁说的那句话。说实话,秦宁对她来说,只是他丈夫从前偶然一次犯错留下来的结果,纵然她见到他,眼里心里都会不舒服,可是秦宁本身毕竟是无辜的。更何况,她跟宋祁万这三十多年的夫妻,宋祁万对她怎样,她心中自然有数,既然已经冰释前嫌,就犯不着再为了秦宁闹得不愉快。
更何况如今,在宋席远离开席耀的情形下,有秦宁自始至终陪在宋祁万身边,帮他分担了很多事务,文欣心里,其实逐渐已经能接受秦宁的存在了。
“我虽然不得不承认他是你爸爸的儿子,可是……对我和你爸爸来说,终究只想看到你接手席耀。你爸爸现在器重秦宁,一是为了补偿,二是因为身边实在无人可用。你要是回来,那还会是现在这样的情形吗?”文欣解释道。
宋席远低笑一声,道:“文大美人,你误会了,我并没有责怪任何人的意思。我只是想着,反正我是不会再回席耀,既然秦宁有这个能力,就让他接手席耀,那又如何?我也很想看看,他能力究竟有多高。”
“你这难道不是在赌气吗?”文欣道。
宋席远举起手来,一副指天立誓的模样:“我发誓,我真的不是在赌气。”
文欣又生气又无可奈何,最后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上了楼。
温采一直看着文欣的身影消失在楼上,这才坐到宋席远身边的位置:“你到底在想什么呀?你又说秦宁是存着坏心来的,却又放任他接管席耀,你不是在赌气是什么?”
宋席远伸手将她捞进怀中,微微挑了眉:“你也觉得我是在赌气?”
温采微微垂了垂眼眸:“我想不出别的原因啊。”
宋席远先是低笑了一声,随即淡淡叹了口气:“你相信秦宁居心不良,你觉得我们家老头子和文大美人会相信吗?你看,现在文大美人都开始准备接纳秦宁了,我不放手让他接管席耀,怎么让他露出狐狸尾巴?一天不拆除这个定时炸弹,宋家一天都不会安宁,与其让他长期潜伏在身边,倒不如诱敌深入,尽快让他露出真面目。”
他说完,却发现温采只是静静地望着他,仿佛有些失神,不由得笑了起来:“怎么,听不懂?”
温采摇了摇头,听不懂倒不至于,只是……
“你们做生意的人,心思都这么沉重吗?”她忽然开口道。
宋席远忍不住笑出声来:“商场如战场,只怕你还是没有体会过这种战况,以后,我会让你观赏到的。”
温采一点也不想观赏到这种大战,反而另外有一桩事堵在她心里,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一直到上/床休息,她心里还始终感觉悬吊着,很不安。
今天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有点多,她只能一件件地梳理——
早上自然可以忽略,她和宋席远一起睡到中午才起来;然后,她去见了温琳;后来,又去医院,在爸爸的病房里见到了傅斯年;后来,她回自己的小屋,做了一顿晚饭,吃了之后回宋家;回到宋家,宋席远闹脾气,她好不容易才哄好他……
这样一桩桩事情想过来,其实有着很好的催眠效果,温采只觉得有些困了,却还是忍不住继续梳理——
然后,就是接到秦宁打来的电话,她和文欣宋席远一起赶去了医院;医院里,她见到了秦宁和秦阳……
秦宁和秦阳……
想到这里,温采其实有些要睡着了,越来越迟钝的思维就停留在这个地方,反复地念叨着秦宁和秦阳……
秦阳……
秦阳?
秦阳!
半睡半醒之中,温采忽然一个激灵,随即猛地清醒过来,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想到了!她终于想起被自己忽略的那件事是什么了!
宋席远也还没睡着,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下,也坐起来,打开床头灯,看向她有些惊慌地坐在床上的身影,伸手将她揽进怀中:“怎么了?”
只这么一会儿的时间,温采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虚虚的的汗,被他揽住,就顺从地贴进了他怀中,只是沉思。
“做恶梦了?”宋席远模到她额头上的汗,皱了皱眉,低声道。温采心思凌乱到极点,他这样问,她也只是顺从地应了一声:“嗯……”
宋席远不由得低笑起来:“这才睡着几分钟呢,怎么就做恶梦了?梦见什么了?不会是我刚才说的话吓着你了吧?”
“不是……”温采低声道,随即摇了摇头,“没事了,继续睡吧。”
宋席远便伸手又关了灯,揽着她一起躺了下来。
枕在他的胸口,温采凌乱的思绪才终于一点点平复下来,同时,她开始默默地整理自己想到的那件事的前因后果。
其实那件事本没有什么可怕,可是将最近发生的这些事前后一联系,却足以让人胆战心惊。
她想起来的,是宋席远胃病住院那次,她在傅斯年安排的厨房里做了一顿饭,而那顿饭,是她,傅斯年,还有秦阳一起吃的。
吃饭的时候,她和傅斯年说起了爸爸的车祸,而当时的秦阳,满目震惊。
也就是说,除了她自己、宋席远、傅斯若和傅斯年兄妹俩,还有一个知道爸爸车祸真相的人,就是秦阳。
而当时,秦阳还是宋席远的助手,她和傅斯年似乎都没想到,秦阳知道这件事之后,会产生什么后果。
可是后来,秦阳的哥哥秦宁,却突然成为了宋祁万婚前所生的儿子,而秦宁在宋席远眼中,是极度居心不良的一个人。在秦宁成了宋家的长子之后,他和秦阳的兄弟关系,依旧亲密如初。
而最近,突然有人给苏素打了高密电话,告诉她温庭玉的车祸,其实是人为,只是这凶手,却换成了宋席远的名字。
知道真相的秦阳、居心不良的秦宁、以及最近这个神秘的告密人,忽然就在温采脑海中串连成线,形成一个让她觉得很恐怖的事实真相!
终于将所有的事情理通之后,温采忽然重重打了个寒噤。
宋席远察觉到了,不由得将她揽进了一些:“冷?”
温采还没回答,他已经模到了空调遥控器,将空调调高了亮度,同时将被子拉高了一些,将她盖住。
温采安安静静地躺着,刚刚豁然开朗的心境,却突然之间变得无比纠结起来。
该将自己想到的这些,告诉宋席远吗?
可是在不久前的今天下午,她才打定主意,要将他和爸爸车祸的这件事情割裂开来,到时候,无论她自己,或者是苏素温琳寻找证据怎么艰难都好,她都不会向他求助,可是如今,如果事情牵涉到秦宁,就又变得复杂起来。
不告诉他,却又怕秦宁会继续陷害他,会让他处于被动的层面;可是告诉他……
温采实在是有些不敢想,这其实,也是她一开始就打算将他和这件事划分开来的原因,因为实在是很害怕,到时候,他要是选择继续袒护傅斯若,自己会崩溃。
温采深知自己这样的想法实在是懦弱畏缩,可是却根本没有办法不这么想。
毕竟,他和傅斯年那么多年的兄弟情义摆在那里,他根本不可能对傅斯若的事坐视不理。
哪怕,站在傅斯若对立面的人,是她……
他曾经为傅斯若放弃过她一次,可是,如果这样的事再来第二次,温采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不能够再挺过来。
她这样乱七八糟地想着,直到宋席远睡着,她也还没有睡意,翻来覆去一整晚。
第二天早上,宋席远一早起身要赶去公司,起床之后,才发现温采满眼都是红丝,不由得有些奇怪:“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温采趴在枕头上,闭上眼睛轻轻答了一声:“嗯。”
“那你继续休息,我让妈或者张阿姨送囡囡去幼稚园,你就不要起来了。”他一面打领带一面道。
温采闭着眼睛,听着他在屋子里的动静,一直到听到他快要出门的声音,才又猛地睁开眼睛,喊了他一声:“宋席远!”
宋席远已经走到门口,正要出去,听见她喊自己,又走回了房间,在床边坐下来:“怎么了?”
温采忽然坐起身来,勾着他的脖子,道:“是不是,无论秦宁会对你采取怎样的手段,你都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一点都不会松懈?”
宋席远不由得微微挑了眉:“你整夜睡不好,就是担心这个?”
“你先回答我啦!”温采急着道。
宋席远微微拧眉想了想,这才道:“我的确已经为他做好了全力迎战的准备,无论他采取什么样的手段,我都已经设想过很多次,我不会让他得逞的,你放心吧。”
“真的?”温采犹自不敢相信,又反问了一句。
“当然是真的。”宋席远低声笑起来,“现在可以放心睡个好觉了吗,宋太太?”
温采一整夜都纠缠不清的心思,一直到此刻,才终于微微清明起来——既然他真的已经做了最全面的打算,那也就是关于爸爸这件事,她告不告诉他,其实都一样了?既然如此,她就可以继续按照自己之前的决定,不再将他拖进这件事里来。
想到这里,温采才终于松了口气,微微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宋席远轻轻在她唇上印了一下,模了模她的头:“继续睡吧。”
温采点了点头,重新躺回了床上,宋席远这才起身出了门。
下了楼,文欣已经带着囡囡坐在餐桌上吃早餐,囡囡见了他,立刻脆生生地喊了一声:“爸爸早安!”
“囡囡早安。”宋席远模模囡囡的头,在餐桌旁坐下来,毫无意外地看见文欣阴沉沉的脸色。
张阿姨将他的早餐端出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好自为之。宋席远轻笑一声,道:“谢谢张阿姨。”
他漫不经心地吃了一口早餐,才看向文欣:“文大美人,我爸好些了吗?”
文欣听了,立刻冷哼一声,道:“你当然是巴不得他好了!不过我告诉你,他一时半会儿还真好不起来!”
宋席远无奈耸肩一笑:“你难道不巴望他好?”
文欣猛地一拍桌子:“少跟我装傻充愣!”宋席远无奈叹息一声:“这件事,昨晚我们不是已经达成共识了吗?”
“谁跟你达成共识了?”文欣横眉怒目,“这件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同意!”
“文大美人,大势所趋呢,有时候,是不会理会你们女人同不同意的。”宋席远喝了一口咖啡,随后站起身来,“我去上班了。”
“臭小子,造反了你!我是你妈!”文欣犹不甘心,愤怒的身影一直追着宋席远倒门口。
“知道了。”宋席远头也不回地回答道,“您是我妈,可是这事,您还真阻止不了!”
话音刚落,人已经消失在门外。
文欣气得直喘:“真是气死我了!我早晚也会被他气出心脏病来!”
张阿姨从厨房里走出来,笑着道:“夫人,您也别生气,大少有自己的斗心,那不是好事吗?早晚他手里的千盛发展得比席耀还好,您就不会为他今天的决定感到生气了!再说了,席耀就算真的交给秦宁去打理,股份终究还是在先生和您手里,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文欣轻叹了一声:“话是这么说,可是心里终究还是会不舒服啊……再说了,以后祁万一定会把手里的股份分给秦宁的……算了算了,现在想再多也是没用了,谁让自己生了这么个忤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