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采对他给乔绍容打了电话毫不知情,仍旧趴在他怀中哭着,而电话那头,乔绍容却还在等待她的回答。
宋席远迅速掐断了电话,重新用双手抱着温采,低声宽慰:“没事,我在这里……”
温采闻言,愈发往他怀中埋了埋,似乎似乎无意识的,可又是那么自然而亲密。
宋席远那颗空荡了几个月的心,忽然就被填得满满的。
没过两分钟,温采的电话忽然响了,宋席远拿起来一看,是乔绍容回拨过来的。他不假思索地挂断了电话,随后关了机榱。
一整个晚上,温采始终都在他怀中,一直到她哭累了,抽抽嗒嗒地睡着了,也依旧还伸手抱着他。
宋席远低头看着她犹带泪痕的脸,轻轻在她脸上吻了一下,让她枕在自己怀中,安安静静地睡去。
这一天晚上他彻夜不眠,温采却是旧梦不断,梦境里都是从前和妈妈生活的那些片段,很辛苦,却也很幸福的那些片段敦。
快要天亮的时候,她梦见妈妈离开时的情形,再一次哭着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在做梦,却依旧伤心难耐。可是她还没来得及继续伤心,忽然就发觉了什么——
她的床上还有另一个人!一个把她抱在怀里的人!
尽管那人身上有着她再熟悉不过的气息,可是温采还是吓了一大跳,猛地坐起身来,迅速往旁边挪了挪,这才看见宋席远的脸。
宋席远一直没有睡着,因此她醒来之后的一举一动都在他视线之中,眼见着她第一反应就是理他远一些,他眸色微微一黯,随即也坐起身来。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温采昨天晚上伤心过度,发生了什么完全不知道,以至于现在看见他,很是吓了一跳。
宋席远见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昨天肯定全无意识,因此忽然道:“你打电话叫我来的,你不记得了么?”
温采心绪依旧低落,可是却依然无比怀疑他的话,见到自己的手机扔到一边,便拿起来想要确认一下,可没想到电话却关了机,要是她再打开电话来确认,未免显得太小题大做了一些。
想了想,她又把手机放到了旁边,理了理头发,低声道:“那我一定打扰到你了,对不起。”
宋席远眸色依旧晦暗,伸出手来,贴在她的后颈处,将她的头压向自己:“如果我说,我很乐意被你打扰呢?”
两个人距离实在太近了些,温采忍不住推了推他,可是宋席远忽然又缠上了她的腰,不让她远离。
“小采,发生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他忽然低声道。
温采猛地一惊,抬起头来看向他:“你说什么?”
“我在你心里,是不值得信任的人吗?既然这么难过,这么痛苦,想要找倾诉的人都找不到,难道你还不会想到我吗?”
“你……”温采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你知道了什么?”
“全都知道。”宋席远捧着她的脸,“你就是这样,有什么事情总爱藏在心里,生怕被别人知道,可是我希望你能敞开心扉,有什么事都说出来才是最好的,你知道吗?”
温采听完,忽然扯了扯嘴角:“对你敞开心扉么?”
“为什么不行?”
温采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看了看他:“有什么必要呢?我们已经离婚了。”
“好记仇的小女人……”宋席远忽然伸出手来,在她脸上捏了捏,“明明当初是你提出的离婚,到现在,怎么又怪起我来了?”
温采心里猛地一沉,忽然用力推开他,转身下了床。
可是她肚子毕竟已经显出来了,现在做什么都不再像从前那样灵敏,所以她这边刚刚穿好鞋站起身来,那边宋席远已经又一次拦住了她。
“宋席远!”温采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知道自己心里很乱,昨天才得知的那个真相还没有来得及搞清楚,现在他又在这里说起离婚这件已经过去那么久的事,她已经够乱够烦了,她不想听。
宋席远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小采,你先冷静下来。我知道当初之所以提离婚,是因为你气我恨我再次帮傅斯若。我知道都是我错,我错得很离谱,所以你才说出那句话……”
“后来,我同意离婚,我知道你一定更生气,但其实你心里知道,我并不是真的想离婚,我只是迫不得已的,是不是?”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温采被他逼得愈发混乱,“你走开,我要去洗手间!”
宋席远无奈让她去了洗手间,岂料温采一进去就反锁了门,过了半个多小时还不出来,他也没有办法。
囡囡起床时,见到突然出现的宋席远,顿时惊喜地要疯了,一下子扑进宋席远怀中,让他把自己高高抱起来:“爸爸,你终于回来啦!”
宋席远将她抱起来,笑了笑:“是啊,爸爸回来了。”
囡囡高兴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那爸爸以后都不走了吗?”
宋席远想了想,道:“爸爸尽量都不走了,好不好?”
“好耶!”囡囡高兴地振臂欢呼,“囡囡又可以跟爸爸妈妈一起在一起了!”
张阿姨从厨房里出来,见到这幅场景,忍不住微微一笑,却又忍不住问宋席远:“小采怎么样了?”
宋席远看了一眼紧闭的卫生间房门,道:“没事,我会陪着她的。”
温采将自己关在洗手间里,看着镜子里狼狈不堪的自己,努力地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昨天知道的那个消息是在太震撼太伤人,她现在虽然冷静下来,可是却依旧觉得无法接受。相对而言,宋席远莫名奇妙地出现在这里,跟她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已经不算什么冲击了。
可是只有她觉得震撼伤人又有什么用?别人——那两位老人家——根本只是将她和妈妈视作无物,而她又何必要觉得委屈和难过?
既然别人完全没有想过要认回她这个外孙女,她又何必为了这些“外人”伤心?
整理完自己的思绪之后,温采虽然努力说服自己,一颗心终究是平静下来,可是低落,却依旧是显而易见的。“小采?你没事吧?怎么在洗手间里呆那么久?”张阿姨忽然在门口敲门,“早餐做好了,快出来吃吧。”
“知道了张阿姨。”温采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低声答道。
等她终于走出卫生间的时候,却见宋席远已经抱着囡囡坐在餐桌旁,两个人像从前一样吃着早餐。
“妈妈,爸爸昨天晚上回来,妈妈为什么不叫醒囡囡呢?”囡囡见她终于出来,立刻问道,“囡囡很想爸爸了!”
温采脸上微微一僵,眼中露出一丝疲惫:“囡囡乖,快吃东西。”
囡囡虽然有些不满意她的这个回答,可是见温采脸色不好,忽然悄声道:“妈妈,你是不是不高兴爸爸回来?你跟爸爸……是不是离婚了?”
温采猛地一怔,连旁边的宋席远也僵了僵。
“你在哪里听来的这句话?什么叫离婚?”温采有些无奈,抚着女儿的头道。
“幼儿园里的几个小朋友,就说自己的爸爸妈妈离婚了,他们只能单独跟爸爸或者跟妈妈在一起,而且妈妈每次见到爸爸都会不高兴……他们说爸爸妈妈离婚了,就是爸爸妈妈分开了……”囡囡说着说着,忽然就红了眼眶,“妈妈是不是跟爸爸分开了?”
一见到囡囡哭,温采就只觉得无能为力,宋席远忙将囡囡抱进了自己怀中,笑着哄道:“谁告诉囡囡爸爸和妈妈分开了?现在爸爸不是和妈妈在一起吗?爸爸以前只是忙,所以才很少回家,现在爸爸不那么忙了,会经常回家陪囡囡和妈妈的,囡囡别哭了,乖……”
囡囡正哭得伤心,忽然听宋席远这样说,果然很快就止住了哭,转头看向温采:“妈妈,真的吗?”
温采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却只能无奈点了点头。
囡囡这才破涕为笑,起身来在温采脸上亲了一口,又在宋席远脸上亲了一口:“爸爸妈妈要永远在一起,要永远陪在囡囡身边,一辈子都不许分开。”
一辈子都不许分开……
谁当初许下的誓言不是一辈子呢?可是一辈子那么长,谁又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
温采有些失神,宋席远在旁边看着她的神情,眸色暗沉,却只是笑着模了模囡囡的头。
门铃却在此时响了起来,张阿姨从厨房里走出来,顺便就走过去打开了大门。
门外,乔绍容正站在那里,看样子似乎也是一夜没睡,容颜有些憔悴:“你好,我找温采。”
“小采,有人找。”张阿姨一听,连忙让出道来。
温采回过神来,一下子看到站在门口的乔绍容,关于那件事的认知忽然通通涌了上来,脸色迅速变得有些不佳:“你来干什么?”
“小采!”乔绍容走了进来,才忽然发现餐桌旁还坐着宋席远,正微微挑了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想起昨天那个无声电话,乔绍容忽然就明白了什么,但还是朝宋席远点了点头,随后又继续对温采道:“小采,关于这件事,我希望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谈。”
“我很冷静。”温采静静道,“我从来都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从来不敢奢望攀龙附凤。从小,除了妈妈我就再也没有别的亲人,连亲戚都没有一个。对于这样的事实,我早就已经打心里接受了。所以,如果有机会,请你转告你的岳父岳母,请他们不用担心,我不会因为我跟他们的女儿有几分相像,就贸贸然跑去认什么亲戚。”
“你还是没有冷静下来。”乔绍容微微叹了口气,目光从宋席远脸上掠过,才又道:“今天过来,只是想确定一下你有没有事,既然你没事,那我就放心了。也许等你冷静下来,你还会愿意找我。我先走了,再见。”
他又对着宋席远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出了门,温采也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宋席远见她的模样,便知道她还是没能放得开,顿了片刻,忽然道:“今天带囡囡去游乐园玩吧,好久没陪她出去了。”
“好呀好呀!”囡囡一听爸爸妈妈要一起带自己出去玩,高兴得不得了,“囡囡要坐旋转木马!”
温采心思游离,抬起头来就是一句:“我们已经离——”
“婚”字还没有出口,她就对上了囡囡期待的目光,一时语塞,顿了顿,才又道:“我今天没时间,你自己带囡囡去吧。”
闻言,囡囡闪亮的小眼睛一下子就黯淡下来。
“我很累,想休息。”温采假装看不见,说着就站起身来,对张阿姨道,“张阿姨,不要叫醒我吃午饭了,我睡饱了会起来弄东西吃。”
“哎。”张阿姨也知道她昨天肯定是没睡好,忙答应道,“你去睡吧,我不吵你。”
温采点点头,再没有看宋席远,起身走回房间,要锁门时,才发现门锁已经坏了,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昨天晚上宋席远踹坏的。
没办法,她只能让门虚掩着,躺到了床上。
囡囡撅着小嘴看着宋席远:“爸爸,那你还带囡囡去玩吗?”
宋席远看着她期待的小眼神,伸出手来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当然带你去啦。”
因此这一天,温采便呆在家里休息,而宋席远通知秘书取消了今天所有的约会,只专注地带着囡囡去玩。
囡囡已经很久没跟他一起玩一整天了,因为非常尽兴,下午回来的时候,还没到家,就在座椅上睡着了。
宋席远将车停在小区里,抱着囡囡下车,正要走进单元楼时,旁边一辆奥迪车的门却忽然打开了。
从车后座走下来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目光沉稳地看着他:“你好,你一定就是宋席远吧?”
宋席远怎么可能认不出来这人是谁,淡淡一笑之后,伸出手去:“您好,许老先生。”
“你好。”许晋磷伸出手来跟他握了握手,随即淡淡一笑,“我以为你跟温采已经离婚了。”
听见这话,宋席远忽地低头看了一下趴在他怀中睡觉的囡囡,小丫头虽然迷迷糊糊要醒不醒,可是却根本没有意识,他这才放下心来,又看向许晋磷:“我跟温采之间的事,就如同许老先生和温采的关系一样,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解释清楚的事。”许晋磷听了,目光依旧沉稳,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之后,目光落在了他怀中的囡囡身上:“这是……你们的女儿吧?”
“嗯。”宋席远淡淡答了一声。
许晋磷脸上便忽地露出了慈祥的笑容:“真是个可爱的女娃。”
宋席远换了个姿势将囡囡抱在怀中,抬眸笑道:“许老先生出现在这里,应该不是只为了跟我在这里说几句话吧?”
许晋磷顿了顿,才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我上去按过门铃,没有人应门。”
“许老先生此行的目的是?”宋席远继续探问。
“今天绍容跟我说了一些事,我原本没打算这样突然到访,可是既然温采已经知道了,我觉得我有必要来见见她。”
宋席远闻言,挑了挑眉:“那还请许老先生做好心理准备,您想见的那个人,态度必定不会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