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席远一怔,脚下竟然不由自主地就踩了一下刹车,温采身子往前一倾,宋席远迅速将车子靠边停了下来。
温采脸色原本还一片平静,可是他反应竟然大到将车子停下来之后,她的脸色忽地就变了,转头看向他,满目震惊,却也是满目怀疑。
她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那句话,因为明明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的宝宝在四年前就已经离开了人世,她明明知道,就算自己再喜欢小澈,小澈终究也不是自己的那个宝宝。
可是为什么,宋席远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反应?
她呆呆地看着他:“宋席远?檑”
宋席远却并没有看她,只是看着前方,目光幽深沉凝。
温采心里忽然就害怕起来,脑子里也是一片混乱,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顿了许久,才又木讷地道:“小澈……是你的孩子吗?”
当初她亲手抱着宝宝的尸体,她亲眼看着宝宝下葬,所以她知道,小澈不会是自己的宝宝,可是宋席远却又忽然变得这么紧张,那么,她只想得到一个答案——小澈,是他跟别的女人生的孩子祷?
宋席远当然知道此时此刻她心里有多混乱,顿了顿,才微微叹了口气:“小采,这件事,我原本不打算让你这么早知道?”
温采的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起来:“小澈真的是你的孩子?”
宋席远蓦地伸出手来,握住她:“是,小澈是我的孩子。”
他看着她一瞬间变得慌乱的神情,又继续一字一句道:“我们的孩子。”
一瞬间,温采的表情变得极其古怪,仿佛是伤心,仿佛是震惊,然而更多的却是恐惧,一种来自于未知的恐惧。
“不……”她脸色苍白如纸,微微摇着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骗我……”
宋席远却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手,沉声道:“你问我要把秦宁救出来,那交换条件是什么,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交换条件就是我们的儿子——小澈。”
“不可能……”温采摇着头,根本无法相信他说的话,“我们的儿子,我们的儿子早在四年前就已经——小澈怎么会是我们的儿子?”
宋席远捏着她的手,置于自己鼻端,许久之后,才低声道:“当年在加拿大,帮你接生的主治医生是秦宁的大学同学。秦宁大学时,的确是学医的。是他们两个联手用我们的儿子换了一个死婴,抱到你那里。所以你看见的,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孩子……”
温采全身赫然冰凉起来,满目仓惶地看着他,许久之后,却依旧只是摇头,低喃:“不可能,不可能……”
*************
温采做了一个很吓人的梦,梦里,她身在加拿大那个她这辈子都不敢再踏入一步的医院里,怀抱着宝宝冰凉的尸体,已经哭得够久了,所以她在接下来的那段时间里,连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只觉得冷和痛,再也感知不到任何外界的人或物。
可是忽然之间,她却听见有个孩子在喊:“妈妈,妈妈……”
温采幡然醒来,低头一看,怀里宝宝的尸体竟然不见了!
“宝宝!”温采霎时间大喊出声,仓皇下床,拉开门跑出病房,四下里寻找着宝宝的身体。
可是找不到,她到处都找不到她的宝宝,终于只能绝望地坐在花园里,嚎啕大哭起来。
可就在此时,忽然有一阵轻微的力道拉了拉她的衣服,同时传来孩子轻轻的声音:“妈妈……”
温采赫然回头,眼前的孩子却是小澈,他睁着漆黑无助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温采,张了张嘴,又喊了一声:“妈妈……”
“小澈……”温采疑惑,却又迟疑。
“妈妈,你为什么不要小澈?”小澈目光柔软,却仿佛能直插到人的心里去……
“小澈!”温采悚然一惊,却已经从梦里惊醒过来,猛地从床上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喘气。
“小采。”宋席远就坐在床边,眼见她从噩梦中惊醒又是一身冷汗,伸手在她额头上抚了一把,发现她仍然没有退烧。
从孤儿院回到酒店她就开始发烧,到现在已经睡了十几个小时,烧却依旧没有退下来。
“宋席远……”温采却根本察觉不到自己的异样,看着眼前他的脸,克制不住地哭出声来,“你知不知道……小澈问我,为什么不要他……他问我为什么不要他!”
宋席远闻言,眸中闪过一抹沉痛,缓缓将她拥进怀中:“乖,我一定会把小澈接回家的。”
“是我不好……”温采却继续哭着道,“是我这个做妈妈的没有用,我竟然连自己的孩子都看不好,他明明活着,我却以为他死了……他明明曾经在我身边,我却不知道他就是我的孩子……他曾经一次又一次地想留在我身边,我却眼睁睁看着他被别人带走!宋席远,是我对不起小澈,是我弄丢了我们的宝宝……”
“不是你的错。”宋席远大手掌着她的后脑,沉声道,“不是你的错……所有的事,都是怪我。所以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一定会把小澈找回来。”
因为秦宁给的三天期限已经近在眼前,所以温采虽然依旧发着烧,宋席远却还是带她登上了回国的飞机。
温采却似乎比他更心急,飞机飞行的十多个小时,她一直靠在宋席远怀中睡觉,几乎每几分钟就要醒来一次,问宋席远到了没有。
因此,宋席远全程都没有睡着,一直抱着她,尽量哄她入睡。
飞机飞至中途,他觉得温采似乎睡得安稳了一些,又怕她身上的毯子太薄,便让空姐又取了一条过来,重新搭在她身上。
这一下动静,温采果然又醒了过来,一下子睁眼看向他:“要到了吗?”
此时空姐还在旁边帮忙整理毯子,闻言微微笑了起来:“温小姐,现在已经飞了半程了,顺利的话,估计还有五个钟头能降落。”
闻言,温采眼中再次闪现出失望的神色来,歪倒在宋席远怀中不说话。宋席远看着那个空姐,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取出两张照片递到了空姐面前:“麻烦你请你的同事们帮我确认一下,有没有见过这两个人。”
那空姐微笑起来,接过照片一看,却忽然“咦”了一声,宋席远蓦地坐直了身体:“你见过?”
空姐点了点头,道:“是。大概是一个礼拜前的飞机,我刚好也是飞这条线,这个女人和这个孩子一起搭乘我们的飞机。”
听到这话,连温采都一下子坐直了身体,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宋席远仍旧将温采揽进怀中,无声安抚的同时,继续询问:“是飞A市的飞机?”
“是。”空姐点了点头,“因为当时这个女人的情绪似乎不太稳定,醒着的时候就自言自语,睡着的时候就噩梦不断,飞机上不断地有乘客投诉,所以我也过去处理过。当时这个女人的精神状态似乎很紧张,可是她旁边的这个小男孩却非常安静,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既不担心也不害怕,因为当时我觉得这情形挺反常的,所以到现在还有印象。那个小孩子的表情就像这照片上一样,非常平静。”
温采听完,猛地捏住了宋席远的手:“小澈回A市了!他就在A市!”
“我知道,我知道。”宋席远连忙拍了拍她的背,一面低声安抚,一面沉眸思量。
田薇之前带小澈出国,可是后来却又把小澈扔到了孤儿院门口,再后来,她又去孤儿院领了出来,再飞回国。
并且根据空姐的描述,她的精神状态有些异常,好像十分紧张——
这么说来,她带小澈回国的举动,很可能是受秦宁控制,而秦宁,应该是用了某些田薇十分在乎的人或事,威胁田薇乖乖听自己的话。
有些事原本简单,可是他却似乎忽略得彻底……
“宋席远。”温采见他的样子,忍不住伸出手来,勾住他的脖子,往他怀中埋了埋,“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宋席远微微偏了头,在她的鬓发上亲了一口,低声道:“是。回家之后,你先把病养好,然后就好好想想,该怎么迎接小澈回家吧。”
飞机终于降落在A市机场时,刚好是傍晚时分,从飞机的窗户看出去,隐约可见华灯初上,万家灯火。
宋席远为温采解开安全带,却见她怔怔地盯着外面,便低声道:“怎么了?”
温采回过神来,低声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小澈现在在哪里而,过得怎么样而已。”
宋席远便又抱了抱她:“已经回A市了,以我们宋家的影响力加上外公的能耐,想要找到小澈,并不是什么难事。我不是叫你要相信我了,对不对?”
温采看了他许久,这才终于点了点头:“嗯。”
下了飞机,到达停车场时,两人才发现竟然是宋祁万亲自过来接他们。
“席远。”宋祁万脸色微微有些凝重,“你在飞机上十一个小时,始终联系不上,可是有的事我们必须第一时间商量,所以我就来了。”
宋席远点了点头:“爸,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宋祁万的目光却又移到温采身上:“小采,你不舒服?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去休息吧?”
温采蓦地摇了摇头,宋席远却又开口道:“爸,小采已经知道了,所以不需要再瞒着她。”
宋祁万闻言,微微皱了皱眉,但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反正早晚也是要知道的。”
等三个人都上了车,宋祁万才又开口道:“为什么他给我打电话,说你答应了三天之内将他救出去,明天就是第三天了。”
“我知道。”宋席远微微沉眸,“爸,我也是没办法,小澈在他手里。”
宋祁万脸色更难看:“所以我才担心,救了他出来,小澈也未必会平安。”
“有一个好消息。”宋席远道,“回来的飞机上,我跟空姐打听到,一个星期前,田薇带着小澈回到了A市。”
宋祁万闻言,万般惆怅的脸上霎时间浮起一丝希冀的神色:“真的?”
“嗯。”宋席远点了点头,“所以我们要趁着这仅剩的一天时间,尽快找到小澈。”
说完,宋席远又看向司机:“先不要回家,我们先去琴台路,去许老家里跟他商量商量。”
温采还发着烧,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的,听见他说这句话,忍不住往他怀里靠了靠。
宋席远伸手模了模她的额头,忍不住又皱了眉,看向宋祁万:“爸,麻烦你给程医生打个电话,叫他过来一趟。”
到了许家,许晋磷和许慎行父子俩早就已经坐在客厅里等着他们,见到宋席远抱着温采走进来,两个人都迎上去:“小采怎么了?”
“她有些发烧,我已经叫了医生过来了。”宋席远回答了一句,又看向温采,“先送你去楼上房间休息,好不好?”
温采声音已经有一些沙哑:“不要,我想听你们——”
“乖,你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吗?”宋席远沉声道,“好好把身体养好,既是为小澈,也是为肚子里这个孩子。”
温采这才没有继续逞强,窝在他怀里,让他把自己抱上了楼。
等到宋席远把她安置在床上,又转身下楼时,楼下,宋祁万已经把事情的大概和许家父子都说了一遍,宋席远下楼时,便接过话头道:“所以现在,我们就希望能在仅剩的一天之中,尽快找到小澈。外公,我们家负责城东,城西就交给外公和舅舅了。”
许晋磷点了点头,多年风里来雨里去的脸上,连皱纹都是坚硬的:“我就不信,要在A市找回我的外曾孙还成了难事!”
宋席远点了点头,又看向宋祁万:“爸,城东交给你了,我去查查田薇家的亲戚关系。”
几个大男人迅速地分配完工作,便各自行动开来,整整一夜,几个人都未曾合眼。
而温采被程医生看过之后,打了一针,连续三十个小时的胆颤心惊之后,终于在病情的帮助下,睡了一个有些沉的觉。早上九点,当她终于从昏昏沉沉的睡眠中醒过来时,已经是满室阳光。
温采好不容易从空白的脑子里找回一些思绪,连忙翻身下床,急切地想要知道宋席远寻找小澈的进展,连衣服也来不及换,便出了房门。
可是她刚刚往楼梯的方向走了两步,忽然就听到身后的某个房间里传来孩子的笑声,而且,是两个孩子的笑声——其中一个是囡囡!
温采霎时间心绪大动,连忙转身,一下子打开了传出声音的那间房门。
果然是囡囡,正和一个男孩在房间里玩着积木。
“小澈!”温采顿时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一下子上前,将那个背对着她的男孩抱进了怀中,“小澈,你回来了?”
“妈妈,这个不是小澈!”囡囡连忙站起身来,“他是慕容!”
温采悚然一惊,连忙松开那个孩子,那个孩子这才终于得以转过头来,是很乖巧温和的一个小男孩,看着她,喊了一声:“小表姨好。我是慕容,许慕容。”
果然……不是小澈,而是舅舅的孙子,慕容。
温采一下子便觉得身上的力气都散了,有些无力地跪坐到地上,许久之后,才打起精神,看着那个孩子,有些艰难地笑起来:“慕容,你好。”
大家都看出来啦,文章已经接近尾声了,等把遗留的几个问题处理完,就可以大结局啦!某童养媳的番外大家想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