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靖国公府邸席开十台,男宾女眷各五台,来的都是与国公府邸素有往来的官员家眷,还有皇亲贵戚的女眷,以及西凉茉从来没有资格见到过的西凉世家之人,连家主都派了他的嫡媳携着一对嫡出的双胞胎女儿过来,宾客们带来了流水一般的贵重礼品。
西凉茉透过珠帘子看着香云斋的内院里衣香鬓影,美人如玉,言笑晏晏,远处是男人们在外院水榭里各自坐下高谈阔论。
她唇角勾起一丝嘲谑的弧度:“熙熙攘攘皆为利来,接踵摩跟接为利往。”
白蕊看向西凉茉,有些奇怪:“大小姐,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听墙角,我看三太太在那里面已经吩咐她的丫头碧桃催了好几次要我们出去呢!”
三太太黎氏接了掌家大权,这几日忙得焦头烂额,又要熟悉庶务又要操办宴会,第一次掌家很是紧张,还明着暗着发落了好一些原来二夫人的人。
西凉茉叹了口气,忍不住又那手指点她的额头:“你这丫头,我不是说了一个合格的心月复丫鬟要少问多看么,我在这里不看看里面的人什么德行,傻傻出去不撞到人家刀子口上么?”
白蕊还是有点懵懂的模样但却不再开口问,只直勾勾地打量着香云斋内的众家小姐夫人,西凉茉无奈轻笑,算了,这小丫头还欠磨练,但难能可贵她有一片赤诚忠心。
西凉茉继续望向帘子内,因着她所在的位置还放了一株皇帝赐的硕大玛瑙雕石榴花,其他人很难注意到这里还站了人。
正巧,西凉世家本家的两位小姐正走到石榴花前欣赏着着珍品,双胞胎一个姐姐唤作西凉妩,一个妹妹唤作西凉烟,姐妹俩唯一的区分就是眼角下都有一点小小红色泪痣,姐姐的在左眼,妹妹的在右眼。
这一对姐妹花不若其他贵女一般偏爱鲜艳颜色,织锦袍子。
她们都穿着一色的淡月色绣百蝶穿花半臂,浅紫云绉纱宽袖上裳,下面是同色百褶裙,腰上坠着九环玲珑宫绦翡翠坠子,就是头上也只是一套一模一样的珍珠头面,看着极为飘然娴静,容貌也是温柔雅致,观之可亲。
但眼下那一颗泪痣盈盈,配着如玉雕观音一样通透澄澈的肌肤,明眸善睐间有一种极为动人的妩媚神韵,让人移不开眸子,于是京城里的贵族浪荡子们就给这对难得双胞胎私下里起了个‘泪观音’的诨号。
细细看去她们的衣裙布料都是近千金一匹的楼兰织纱,头上的珍珠颗颗几乎有龙眼大小,都是顶级南珠,一身价值不菲。
西凉妩拨着那以金子制成的石榴花枝笑道:“妹妹,这位郡主好大的排场呢,之前为何叔叔却不曾有带她来过本家?”
靖国虽然是西凉世家嫡出一脉的二房,却是没有家主继承权的,但他凭借了一身本领硬是闯出了一片天地,以文官出身,却以武功立命。
往日里偶尔回本家都会带上西凉仙和西凉丹,就是西凉霜寄养在韩氏膝下,也有机会到本家去。
对她来说,那是得到承认的骄傲,虽然同是庶女,但她就是比西凉月高一头,回来后总爱拿这西凉家赏赐的漂亮小玩意如精致的雕花金锭子之类的做炫耀,气得西凉月暗下决心,成年了也要去上西凉世家认祖归宗一回!
但不管是是谁,都忘记了,还有西凉茉这么个人,所以西凉妩姐妹俩个更加没有听说过西凉茉的存在。
“听说是很不得宠爱,无人教养,形容粗鄙,也不知陛下在想什么,竟然就给了她郡主做,就是二姐姐那样才高八斗的女子也才是个县主!”
西凉烟掩唇轻笑,虽然她的声音温软,但西凉茉还是听出了里面的鄙夷。
西凉妩轻道:“爷爷竟然要叔叔带那个粗鄙丫头回本家,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你不知道么,咱们这一代又到了要选人纳贡给赫赫人的时候了,这位郡主身份可刚好够高贵呢,当个赫赫王妃不也合适?”
“也是……呵呵。”
两姐妹低低地笑谈起来,春风得意。
却不知花叶背后,早被人听了个一清二楚。
但白蕊也只是白了下脸,没有出声,看向西凉茉,西凉茉若有所思,随后率先转身离开,白蕊立刻跟上。
她们俩谁都没想到竟然听到这样——‘有趣’的消息。
不一会厅堂里响起了一声唱喏:“贞敏郡主到。”
众人目光齐齐落向从那绣着精美莲花的帘子里走出来的优雅少女
只见她面容白净柔女敕,皮肤女敕白如雪,略显削瘦和苍白的脸颊上染了淡淡胭脂,凤眼温润,眉目如画,乌黑的长发束在头顶,以一顶翠羽碧玉冠束起,乌黑长发如水一般的流泻在身后。
碧色渐染绣荷花的鲛珠纱褙子,配着鹅黄轻纱曳地襦裙,颈项间坠着一只精致玲珑的赤金璎珞圈。
从容静美。
所有人的脑海里只瞬间浮现上了四个字。
看来京城传言这女子行止粗鄙真不可信,她一手巧夺天工的画皮美技,更是让人神往,听说可以让极为平凡的女子成为绝色,没有女子不喜欢貌美如花。
所以,大部分人脸上都堆上似乎极为亲切的笑容,向陪在贞敏郡主身边的国公府邸的三太太黎氏说着极为讨喜欢的话。
黎氏心中虽然很愉悦,但脸上却没有太过明显,西凉茉颇为满意黎氏的知道进退。
“都说姐姐心灵手巧,有神来一笔,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教妹妹呢?”西凉妩一脸温柔娇憨地上前牵住西凉茉的手。
西凉烟则在一边轻笑着附和。
西凉茉看着这对美丽的‘泪观音’,似乎有些犹豫似地笑了笑,:“姐姐本该倾囊相授,只是总要顾及最近时日不得闲,所以妹妹们之间选出最漂亮的那一个,我就送她一次‘画皮’!”
姐妹俩一怔,互相看着对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只那一眼,西凉茉就看出了她们彼此之间不可能没有芥蒂,因为没有人想要自己和别人一样,只是平日妹姐情深,看不出来而已。
西凉茉在姐妹俩间埋下她要的刺,款步进了宴席间,任由贵夫人们拉着自己说说笑笑,还有目光暧昧的悄悄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约莫是在为家中未婚儿子估量一番。
倒也是一片热闹,推杯换盏,行花令,内院里歌舞升平,月上中天,不知不觉地就到了宴会末尾。
西凉茉正品着燕窝的时候,忽然后院里传来一声丫头的极为凄厉尖叫:“不好了,本家的烟儿小姐死在了郡主的院子里!”
西凉茉手一顿,目光里瞬间闪过一丝冰冷的锐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