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用受气,有时候心里的压力,比身体的劳力更能压弯人的肩膀。
莫江强懦弱,不敢跟父母争执,听说广东一带工厂纷纷开设,大量招工,就包袱款款伙同村里面的几个小伙子南下。只是他这一去,赚的少花的多,很少寄回家用也就罢了,倒是家中缺少主要劳动力,穆春华过着很辛苦。
女人的力气天生比男人小,别人家有男丁,早早就去山上砍回来一捆捆的柴,推放留着过冬。莫小茜家里主力外出,莫宇年纪小还时常犯病,穆春华带着两个孩子分不开身,哪里有时间积柴?好在房子靠着那一片山林而建,秋冬时节,杉木果树纷纷往下掉枯黄的枝叶,拿了簸箕去捡,也能勉强过冬。
只是这细碎的小东西,不耐烧,得守在灶台前,否则火一断,饭就不熟。还有这枝叶的灰烬比大柴的更轻浮,一不小心就飘得厨房满地都是。
莫小茜好容易煮好稀饭,在小院子里摘了一些红薯女敕苗,洗好放在篮子里,到处翻了翻,想了想,就去找穆春华,穆春华去借米,还未回来。
“看看,那个莫江强家,又来借米!”
“嘭!”还未开口,伴着一声不屑的哼声,邻居的门已在眼前狠狠关上。穆春华怔愣着站住,握着拳头,眼中闪过受伤,却只能转身默默离开。
“妈,别难过,我们终究会过去的!”看着紧闭的大门,莫小茜咬着牙齿,心中愈发的难受。
走过一世,看懂了太多的东西,人性本来就这样,趋利避害,欺弱怕强。求人帮忙,自是要遭受别人的冷眼。
暗暗发誓,这样子的日子不会太久的,迟早有一天,我要把所有鄙视我们的人高高的踩在脚下!母亲,我不会让你们继续这样受人欺负的!
只是……现在的她,一衣一食尚且都靠着穆春华,有什么资本说这话?。
“嗯,会过去的。”没想到都被女儿看到了,穆春华眼中闪过几抹尴尬,安慰似的道,“明天是赶集的日子,拿我们林中的栗子去卖,就能吃到白米饭了。”
“嗯,妈,稀饭我已经煮好了,再炒些红薯苗,就能吃了。”莫小茜已经不是那个天真懵懂的小姑娘,故意转开话题,随即脸皮也一扯,“妈,家里没盐了。”
“前天才刚买了一包,怎会不见,你仔细找了没有?”穆春华诧然。
莫小茜点点头,她差点就把那个小小的厨房翻个底朝天了。
“你女乃女乃啊!”穆春华长叹一声,在兜里翻了翻,模出几张角钱,“去代捎买一包吧。”
莫小茜嘴角狠狠抽了下,就说常玉翠怎心血来潮来看望她们一家子,原来是惦记着她们家的东西。
至于吗?一包盐而已。
莫江强外出打工,有时候却还要变卖家中少得可怜的东西来换车费。别说给常玉翠零花钱,就是他自己的老婆孩子,都没能用他多少东西。
可常玉翠却固执的认为出门在外打工就一定有钱,儿子没给她用是不孝,顺点东西走其实没什么!哪里管媳妇一家的窘境。
食盐买回来了。可能是太饿的缘故,素得没有一点荤味的红薯苗,竟然也是极为鲜美。
因为明天要去赶集,莫小茜吃完饭后就去林子里捡熟透落在地上的栗子。浑身是刺苞,有些栗子并没有完全掉出来,得用利器把它撬开,才能取出黑色的栗子。看那扁平或者饱满的果实,很是赏心悦目。
莫小茜一直都很喜欢栗子,无论是生吃还是熟吃。可看着小袋子里不过四五斤的东西,只能吞咽口水了,她现在不过十五岁,过了国庆要去学校读书,什么都要用钱。
而家里,貌似能换钱的只有这东西了。
虽说屋后就是一片栗子林,但除了两棵被爷爷分出来的栗子树能用,其余都是别人家的,跟她没多大关系。做人本分一点,也不想捡别人家的便宜。
眼见栗子太少,穆春华只能爬树,将树上还没落下的栗子连着刺苞摇下大半。这样一整,便有了五十来斤。
接下来穆春华还有别事要忙,莫小茜拿着一把镰刀撬栗子,一直撬到晚上十点多才弄完,在身上抹了些正红花油,才累得腰酸背疼窝到床上去。
可白天被揍一顿,又忙活了大半天,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纷繁的思绪,躺在床上竟然一点睡意都没有。
重生到十几年前,这时候家境虽然贫寒,却还落下她许多的遗恨。前世纵然生活无忧,却不快乐,如今父母弟弟都还在,是否意味着她能够弥补这些遗憾?
只是,庸庸碌碌无为,这么平凡的她,这么穷的家,她除了认命还能做什么?或者再重来一回,她也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几年后悲剧发生,却还是无力阻止、挽回?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纵然有心改变也无力,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改变现状?
辍学打工,不可取,穆春华也不会同意;做生意,没人脉没资金,一切都是空谈。
真烦!不想了!
莫小茜暴躁地把脑袋埋进被子里,脑海中却隐隐回放起死前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