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梅梢 第三十章 考较

作者 : 花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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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西一眼就看到了和童氏并排端坐在炕上的那个中年女人。

她面皮白净,然而额头眼角都有几道皱纹,看得出年纪已不小。然而再看她不失紧致的肌肤,那依然苗条婀娜的体态,却又觉得这人还很年青。

她身上穿一件淡青色垂柳枝广袖大衫,头上挽着雅致的凌虚髻,只插着一支碧玺扁簪,除此之外,再无其它饰物。一身装扮可以说再简单素雅不过,却比任何华服盛装的女人都要让人无法忽视。

这是一个能让人忘记年龄的女人,也是一个气场强大,充满充在感的女人。

童氏笑着招呼两个女儿,“快来拜见祝先生。”

荷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两个香色缠枝宝相花蒲团放在祝语默面前。

拜师是要行跪拜大礼的,梅采华和采西就要屈膝跪下。祝语默手掌轻轻往下作了一个静止的动作,“且慢!”

童氏心中一顿,含笑问道:“祝先生?”

祝语默淡淡一笑,“梅夫人勿急,不过是略为考较一番,以看她们的品性慧根罢了。”

眼波从采华采西身上淡淡扫过。

采西心中一动,是错觉吗?她怎么觉得祝先生向她投过来的目光有厌恶之色?

祝语默眼波已移开,正好扫到花梨木雕花妆台上的缠枝梅花黄铜镜,道:“就以铜镜为题,一柱香为限,作诗一首。不限韵,不拘七言七律。”

溪月就拿了一柱香插在三足祥云圆鼎上。

袅袅的白烟直冲横梁,采西心中一沉,这若是作关于花呀春呀秋呀的诗词她倒也记得好几首,可是这关于镜子的,她真的不知道啊。

至于你让她自己作?对于一个写作文长大的现化人来说,作出一首平平仄仄的诗着实太困难了。

那香一下子就燃了一大截。采西心急如焚,绞尽脑汁只想到,“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和“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朝朝劝拂拭,莫使惹尘埃。”这两首与镜子沾点边儿的。可是那是偈句,不是诗呀。

香燃至一半,梅采华已得了一诗,吟道:“谁挽年华似水流?美人终日枉回眸。相怜惟有奁中月,一段春秋几度愁。”

童氏暗暗点头,心里满是骄傲。

祝语默脸上已有了笑意,“不错。”又看向采西,“十姑娘可得了?”

采西硬着头皮道:“学生作不出。”

绣花枕头,祝语默眼中飞快掠过一丝讥讽之色,说出了最终决定,“八姑娘我就收下了,至于十姑娘,却是与我无师徒之缘。”

采西心中一沉,想当年偶也是年年拿奖学金的好学生,老师们的宠儿好不好。想不到现在竟被人嫌弃了,快速想着挽回的方法。

童氏急忙开口求情,“十丫头虽在诗词上头有所欠缺,但她绝对不是愚钝之人。我只教她一个月的识字,她差不多的字就都能认识。还请祝先生一并教导了吧。”

祝语默挑了挑眉,父母自然没有说自家孩子不好的,一个月就能把字认全了,她却是不信的。脸上重又恢复了那种淡然出尘的表情,“梅夫人抱歉,十姑娘没有慧根,我也无法。”

他喵的,就这样见了一面,话只说过一句就能看出本姑娘没有慧根了?这样的评价一传出去,以后自己可怎么在这京城的闺秀圈里混?这样一想,采西的冲动脾气就犯了,眼睛里闪着熊熊熊大火的火焰,“学生有三问,祝先生可否代为教答。”

祝语默淡淡的道:“可。”

采西眼中燃着熊熊斗志,“圣人曰有教无类,又言诲人不倦,祝先生为何择人而教?这二问为圣人又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祝先生如何仅凭一面一言就能断定学生无慧根?”

这问题一问比一问尖锐,童氏连连朝采西使眼色。今日拜师不成,她自会慢慢想办法,何苦把祝先生彻底得罪。

这时采西已问出了她的第三问,“这第三问就是,祝先生不愿教导资质稍逊的学生,可是因为爱惜羽毛,只愿做那锦上添花之事?”

祝语默脸上顿时燃起两朵红云,有羞有恼,隐隐的还有一丝激赏。多少年没有人敢这样对她说话了?这丫头却也不是一无是处,倒是还有一身傲骨。徐徐吐出一口气,道:“第一,我不是圣人,也并不是专职教育的夫子;第二,我并不是只凭一面一言而断定你无慧根,来之前我已听过关于你的传言;第三,我固然爱惜羽毛,但想教谁不教谁,不过是凭着一个投缘。我都这把老骨头了,若教个学生都不能合心意,那又有什么意味?”

真是好涵养,居然没动怒。采西不由多了两分敬意,“人生苦短,自当求个顺心遂意,这些学生无话可说。只是先生可否告知,关于学生的传言又是什么?”

知进退,倒也不是一味莽撞。祝语默轻轻吐出三个字,“解元郎。”

解元郎?孟子美?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呀,采西简直是一头雾水。

童氏也很是莫名,客气的道:“到底何事,可否请祝先生说个明白?”

自听了祝先生的话后就若有所思的秦嬷嬷,轻轻道:“太太,老奴可能知道祝先生所说的传言何指。”

童氏忙道:“你快说!”

秦嬷嬷仿佛有些难以启齿,看了一眼采西方道:“最近京里传言,说十姑娘那日在宴席上因为偷看解元郎入迷,居然摔倒而不自知……”

“什么?这些人忒也可恶。不知道女儿家的名誉重于性命,怎可如此造谣?”童氏勃然大怒,又斥秦嬷嬷,“你怎么不早说?”

秦嬷嬷缩了缩脖子,传言更难听的还多的很,她哪儿敢说。“老奴也是昨儿才听说。”

祝语默沉着脸看了采西一眼,“女子当自重,如何能做出这种轻浮的行为?”

就凭那小白脸,赵炎甘棠哪一个不比他好看?她犯得着看他入迷吗?采西一脸的义愤填膺,“我怎么可能看他入迷,一个小白脸而已!”

孟家的那小子可不真是小白脸?祝语秋心中一动,重又坐定,这姑娘的神态不似作伪,兴许其中有什么误会也未可知。

“这世人的一张嘴呀真是什么都敢说。不过是一桩意外,竟被传成了这个样子。只是其中女子又何其无辜?”童氏叹了一口气,就向祝语秋解释,“那天来府中作客的夫人们说到今科解元郎,都说他年少才高,吕夫人就提起解元郎今儿在府中,何不请他来一观?董夫人就发了话,以她的名义请了解元郎过来。我就命人在后头架了一架纱屏,让一众年轻的女孩子们避在后头。谁知人多拥挤,女孩子们穿的又都是曳地的长裙,意外就发生了……就是这样。祝先生若是不信,我可请来吕夫人董夫人来作证。”

董夫人是太学院长董明其的夫人,吕夫人是大理寺卿吕有才的夫人,都是德行出众的人。祝语默淡淡一笑,“我自然是信的。”

童氏心头一松,继而又为这传言烦恼,轻轻拍着膝盖,“这传言也不知是何人传出,实是毁人清誉,倒要想个法子澄清才好。”

采西眨了眨眼睛,“娘,谣言止于智者,你就不要太过担心了。”对待谣言最好的方式一是冷待,一是用事实说话,以后她凡是见到孟小白脸全部退避三舍,这谣言就失去了依附。

谣言止于智者,祝语秋仔细看了采西一眼,是说自己不是智者吗?好大胆子。

不过她这次是想多了,采西只是就事论事,还真没想到她身上。

原来祝先生真是对她有误会,这下误会解开了,应该能收自己为徒了吧?采西笑的又乖巧又柔顺,“祝先生,学生真是诚心拜你为师,请你一定要收下学生。学生保证不会让你失望,不坠你的英名。”

转的倒快。祝语秋有些好笑,却不看她,只对童氏客气的道:“烦梅夫人使个人带我到住处吧。”

采西心中一急,道:“祝先生,就是因为学生不会作诗,先生才更要教我啊。要是先生把不会作诗的学生,教的有一天能出口成章,那样才真正是最最能耐。还是……先生不敢冒这个险?”话到最后话里忍不住又多了那么一丝激将。

祝语秋似笑非笑,“这么说我不教你还不行喽?”

采西从善如流,含笑道:“先生如此高才,教一个区区在下,自然不在话下,又何必把学生拒之门外?”眼巴巴的看着祝先生。

祝语秋板着脸道:“巧言令色。”

虽是斥怪,声音中却没有怒意。采西福至心灵,忙跪下磕头,“先生在上,请受学生一拜。”

祝语秋看着她光滑的头顶,半响方道:“半个月后,交一首镜诗给我。不然,就算我教不了你这个学生。”

采西自然满口答应,心里却在转着念头,到时若实在作不出,大不了找童氏或梅光照帮忙作一首。(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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