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宝玉去了北静王府,宝钗料着袭人闲着,便遣了莺儿去叫她来。
袭人自上次跟宝钗一吐心声被现场抓包后,就一直等着下次机会试探宝钗,等了这许久终于等到了,当下便收拾了一盒果子跟着莺儿去了蘅芜苑。
经过上次袭人对宝钗说了知心话,宝钗就觉得她“言语志量深可敬爱”,因此特意捡了一天宝玉不在的时候请她来说话。
这边袭人跟莺儿到了蘅芜苑,袭人进了院子便赞道:“怪道这么香呢,满院子都是香草香花。”
莺儿笑道:“我们姑娘说怕到了夏天蚊虫多呢。”
正说着宝钗迎了出来,携了袭人的手笑道:“你镇日忙来忙去,难得请你来说会儿话。”二人携手进屋。
袭人进屋一看,架上桌上一个玩器也无,一大间屋子素净的不像,因吃惊道:“公中没有送摆设来么?”
宝钗笑了笑,道:“我不爱摆那些东西。”便招呼袭人坐。
袭人看屋里只剩自己跟宝钗,便叹道:“宝姑娘你也真是大度,有了委屈只往肚子里咽,若是那林姑娘还不早就哭天喊地了。”
宝钗见袭人这么快就上道了,便笑道:“我早就看你不凡,只是一直没能好好说说话。”两人一来一去说得入港,袭人干脆就留在宝钗处吃了午饭,直到宝玉从北静王府回来还没有回怡红院。
这一日是王子腾夫人的寿诞,因贾母不乐意去,王夫人便也不去,只薛姨妈带着宝钗宝玉和三春去了。
黛玉午睡起来便闲逛去了贾母处,说了会儿话,便有人说宝二爷回来了。宝玉吃了些酒,在贾母处跟黛玉说笑一回,贾母便让他去给王夫人请安。
自从午睡起来,黛玉就有种不妙的预感,可总也想不起来是什么,见了宝玉才想起,就是这一天贾环拿灯油烫到了宝玉的脸。眼见宝玉出了贾母大门往外去了,黛玉不及思索,跟贾母告了退就忙追了上去。
到了王夫人处,屋里有凤姐儿贾环,宝玉在王夫人怀里揉搓,满屋子的丫鬟,黛玉见还没烫着,正要请安时,就见贾环手伸向蜡烛,黛玉只喊了声小心灯,那灯就歪了下去。
宝玉听见黛玉来了,忙起身招呼,正巧避过灯去,灯里面满满的一盏油倒在了衣服上,宝玉唬的哎呦一声。
底下的丫鬟忙移灯过来一照,一身都是灯油,所幸这时不是夏天,也没真的烫到。王夫人又急又气,一面命人给宝玉擦洗换衣,一面又骂贾环。
黛玉看宝玉没伤到,这屋里又乱成一团就先告辞了。凤姐儿送了黛玉到门口,回来笑道:“老三还是这么慌脚鸡似的,我说你上不得高台盘,赵姨娘平时也该教导教导他。”
一语提醒了王夫人,便叫过赵姨娘来大骂了一顿。赵姨娘只得忍气吞声,晚间细问贾环时,贾环恨恨道:“谁叫他调戏彩霞的,当着我的面,我可忍不了。”又道,“要不是姓林的喊了一声,我早就烫瞎了他的眼睛,看他以后还拿什么得意!”
赵姨娘一听又忙问跟林黛玉有什么关系,贾环细细说了,赵姨娘听完后出了一脑门的冷汗,暗里思忖道:“看来林黛玉是亲眼看到环儿害宝玉,她要是跟老太太说了,老太太一定赶自己娘俩出去,这可怎么办才好?”思来想去也没个好办法,辗转一夜未睡。
次日战战兢兢的去跟王夫人请安,王夫人只是比惯常的冷脸更冷些,好似还不知道,赵姨娘有些放了心,林黛玉要是告状的话昨天就告了,想是她也没看真切,因此不敢说。赵姨娘虽这样想,可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时时刻刻都提心吊胆。
又过了一日,宝玉寄名的马道婆进府来,先见了贾母,又去各处请安。
一时来至赵姨娘处,赵姨娘正粘鞋,马道婆见炕上堆着些零碎绸缎,便道:“可是我正没了鞋面子,姨女乃女乃你有零碎缎子,不拘颜色做一双鞋穿吧。”
赵姨娘叹口气道:“你不嫌不好,挑两块去就是了。”马道破果真挑了两块,掖在袖里。
因两人说起凤姐儿,赵姨娘深恨之,言语间极是不忿,马道婆便试探赵姨娘为何不暗害了她。赵姨娘果然上钩,忙道:“怎么暗里算计?我倒有这个心,只是没这样的能干人。你若教给我这个法子,我大大的谢你。”
马道婆见她着急,又故意拿话吊着她。赵姨娘会意便道:“我这有几两体己,还有几件衣服簪子,你先拿去。我再写个欠契给你,到时候我照数儿还你。”马道婆正迟疑,赵姨娘不等她回答,就忙开了箱子,把银子和衣服簪子包好塞给马道婆,又另写了五百两银子的欠契。
马道婆见了东西,又有欠契,遂满口应承。
赵姨娘又道:“既是做法了,就再加一个也不妨吧?”
马道婆便道:“多了不行,再加一个倒是可以。”
赵姨娘咬牙道:“就是她害了我肚子里的孩子,老太太拿她跟宝玉似的宠着,瞧我这回不整死她!”
马道婆好奇道:“是谁跟你这么大仇啊?”
赵姨娘道:“你是不知道,我们家的表姑娘死了娘来投奔,我们老太太疼她疼得连亲孙女都靠后了,整天横针不动竖线不拈,就会使小性儿哭哭啼啼的,哄得宝玉围着她转,看样儿就是以后的宝二女乃女乃了,这回索性让他们一道儿上路。”
马道婆啧啧两声,又要了各人年庚,剪了小人,道:“回去我再做法,自有效验的。”
这日午后,黛玉刚吃过饭,正倚在窗前逗鹦鹉说话,忽见水晶急急忙忙走进来,便笑道:“又不是发月钱,你急什么?”
水晶看屋里只有紫鹃,便忙道:“姑娘,刚才小鹊跟我说,赵姨女乃女乃跟马道婆在屋里叽叽咕咕说琏二女乃女乃和姑娘的坏话,还听见说年庚什么的,我怕有什么不好,就赶紧来跟姑娘说。”
黛玉清楚记得这次倒霉的是宝玉和凤姐儿,还准备等他们俩中招之后再引导贾母往马道婆那个方向思考,没想到这火居然引到了自己身上。
祸事临头,黛玉在屋里走来走去,想不出一个好方法。
紫鹃看黛玉烦躁,便道:“姑娘想到什么了?”
黛玉想了又想,干脆直截了当的说出来,便道:“马道婆不是个正路上的人,又要年庚,只怕是想用魇镇的法子害人。”
紫鹃忽听魇镇二字,吓了一跳,魇镇为历朝历代所严禁,自然有它可怕的一面,在民间也被传得及其可怖,忙道:“那我们快去告诉老太太呀!”
黛玉想了想,道:“虽然有些迟了,不过走一步算一步吧。”命郝嬷嬷在*馆守着,带着紫鹃水晶就往贾母处去。
刚走到贾母院子的后门,黛玉突然头痛欲裂,身子一晃就要倒在地上,紫鹃跟水晶忙扶住她,见黛玉大声喊痛,路都走不好了,忙架起她往贾母房里去。
此时贾母还未歇午觉,见黛玉突生怪病,忙叫请太医。黛玉全身痛的像被车碾过一遍,不停地喊痛,躺在榻上也翻来翻去的,贾母抱都抱不住,急得直掉泪。
水晶见黛玉突然这个样儿,便要去跟贾母说,就见宝玉房里的袭人哭着来说宝玉生了怪病,贾母又忙丢下黛玉去看宝玉,一时凤姐儿也拿着明晃晃的大刀杀进园来。
水晶留在贾母处照顾黛玉,紫鹃跟着贾母去了怡红院,此时见宝玉凤姐儿都跟黛玉一样,心里再无怀疑。眼见人越来越多,紫鹃上前哭道:“老太太,求求您救救我们姑娘吧。”
贾母心急如焚,此时见紫鹃又来哭,急道:“你这丫头又哭些什么?”紫鹃忙道:“我有要紧的事要跟老太太说。”
贾母本待不理,见她神色焦急,便让其余人等出去,紫鹃见人都走开,便急忙道:“老太太,这是马道婆用的魇镇法儿,还求老太太派人去查,晚了怕是宝二爷跟我们姑娘都没命了!”
马道婆是宝玉寄名的干娘,素来会做人,贾母虽不甚喜她,却也不讨厌,便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紫鹃道:“因我从赵姨女乃女乃屋子后面经过,偶然听见马道婆在赵姨女乃女乃屋里说到我们姑娘,我便站那墙角听,说着说着又说到年庚,我觉得不大对劲,回去跟姑娘学了一遍,姑娘就说怕是魇镇法儿,要来跟老太太说,谁知还没到老太太跟前,就病成了这样。”说完又哭了起来。
贾母听说跟赵姨娘有关,已是信了九成,当下叫紫鹃起来。正巧贾政王夫人闻讯赶来,贾母便怒道:“给我把赵氏关到柴房去,再派几个有力气的去马道婆那仔细搜,都是这两个贱人干的好事!”
贾政一时不知为何,愣在当地,又见贾母怒极,不敢询问,忙唯唯应了,赶下去吩咐人去抄马道婆的家。
赵姨娘听丫头们说这几人都发了疯,心下极是得意,打扮好了正要去看看时,却见几个粗壮婆子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二话不说,拿了麻绳就把赵姨娘绑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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