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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这日一早,宝玉先去了贾母处,因外面天阴阴的,像是要下雪,贾母便把那一件乌云豹的氅衣拿出来给他穿。
宝玉看那氅衣金翠辉煌,碧闪灼灼,比之宝琴那件凫靥裘更是不同。只听贾母笑道:“这叫做‘雀金呢’,这是罗刹国拿孔雀毛拈了线织的。前儿把那一件野鸭子的给了你***,这件给你罢。”
宝玉磕了个头,便披在身上,转身又去王夫人处请安。随后带着六个长随、四个小厮,骑上白马就去了王子腾府上贺寿。
还未到大门口时,王子腾府上迎宾的清客管事等已是远远的接了出来,一口一个二爷叫得极是亲热。街道上人头簇簇,车马纷纷,宝玉下了马,转眼就被众人簇拥了进去。
先是去了正厅给王子腾磕头,又代王夫人赔不是,说是身子不好不能来拜寿。这厢刚说完,那边已有王子腾夫人遣人出来请宝玉进内院去说话。
宝玉便即告辞去了内院给舅母请安。进了内院正堂,只见巨幅绣万里江山的刺绣屏风后面隐隐约约有许多人影,俱是花红柳绿珠光宝气的未婚少女。
宝玉见舅母招手,便先上前磕头请安。
王子腾夫人把他扶起来,笑道:“你母亲怎的没来?”
宝玉回道:“太太身子不爽,让我替她给舅舅舅母赔不是。”
依偎在王子腾夫人身边的是曾经去过贾府的王玲珑,此时便插话道:“为什么林姐姐也没来?”
宝玉笑着正要回话,王子腾夫人嗔道:“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又向宝玉道:“既是你母亲没来,我也不好把你拘在内院,出去了记得别多喝酒,想要什么只管跟下人要,有那不懂规矩的也只管来告诉舅母。”啰嗦了一大堆才放宝玉回前院去,只是这一大堆话里竟连一句都没提到薛姨妈和薛宝钗二人。
王玲珑看宝玉走远了,嘟嘴道:“林姐姐没有帖子吗?为什么林姐姐不来?”
屏风后躲着的众位小姐此时都出来了,一人就道:“王姑娘说的是海国公家的那个孤女林姑娘吗?”。
另一人好奇道:“我听哥哥说她作的诗极好,你们有谁知道?”这少女的母亲听自己女儿当场八卦,忙呵斥她不许多嘴。
在场众人心里却无不是想着,这林姑娘太也不守规矩,闺阁中的玩笑诗作竟流传到外面男子手中,果然是自小就没有母亲教养的缘故。
这些自然都是宝玉的杰作,他自为家中姐妹们极有诗才,拿出去也好不埋没了她们,却不想世情如何。
少女们当下都闭了嘴,只是众人说悄悄话时却也还是围绕着这个“孤女”。
之前那个被母亲呵斥的女孩悄声道:“我哥哥曾经把她写的诗默给我看,果然写的极好。”
就有人听了要她背出来听听,那女孩选了一首《梦菊》背了出来,有那念过书的便赞道:“果然极好!”
牛芊芊此次也随了母亲来,她将到及笄之年却还没有定亲,眼看着自家越发没落,心理越来越扭曲,况且她本来就同黛玉有过节,此时再也忍不住,不由冷笑道:“你们当她是什么好的,这么大了还跟外姓男子一处玩闹,听说以前一个住碧纱橱里面,一个住碧纱橱外面呢!”
众女一听更是来了兴趣,纷纷弃了之前背诗的少女,围在牛芊芊身边。牛芊芊越发得了意,冷笑道:“她跟她表哥日日同起同住,到现在了还不避讳,都住在一个园子里。她表哥也不去学里,整日就是围着女孩子转,什么调脂弄粉,讨好女孩子的事最是擅长。”
众女想起方才进来请安的男子确已不是小孩子,还这样混迹在闺阁中,真是不像话,也纷纷声讨“林家姑娘”不守规矩。
牛芊芊见大家都在骂黛玉,不由得意的昂起了头,她身后站着的体积硕大的表姐却微微皱眉。
王子腾最近极为风光,因此前来贺寿的人也是极多,黛玉的名声竟然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传遍了京城显赫之家,只怕黛玉做梦也不会料到。
且说宝玉兀自浑然不觉,毫不知自己的任性给黛玉的名声带来了伤害。外院的众多世家子和一些京官对贾家有才又有貌的美人早已是神交已久,此时见宝玉出来,纷纷上前讨要最新出的诗稿。
宝玉笑道:“你们别忙,这许久都没有起过诗社了,没有诗稿,以后有了再说吧。”
众人都失望叹气,北静王见这里动静大,也走来跟宝玉打招呼,听说这次没有诗稿,便笑道:“以往的诗稿我都存了一份,以后有了新的,世兄可不要忘了小王啊。”
宝玉见连北静王水溶这样出色的人物都在关注自家的姐妹,不由得更加高兴,却不知北静王正蓄谋要跟他抢人呢。
且说珊瑚去往怡红院看望晴雯,回来便跟黛玉说道:“晴雯的气性也太大了些,刚才竟把小丫头坠儿撵出去了,这样下去,病几时才能好?”
坠儿偷东西的事众人还都不知道,晴雯最看不得这样的事,自然要千方百计把坠儿赶出去。
黛玉闻言便道:“她赶人自然有她的道理,你就不用管了。”
到了晚间掌灯时分,黛玉估模着宝玉从王子腾府上回来了,便命珊瑚去给晴雯送些清淡的汤水过去。
果然珊瑚回来便说宝玉的氅衣被烫了个手指大的洞,已是拿出去请人修补了。
黛玉便道:“外面的裁缝绣匠只怕见都没见过,拿出去也是白搭。”
二更已过,黛玉正要打发珊瑚再去一趟,却听见有人敲门。
原来那氅衣果然又拿了回来,晴雯仔细看过便说只能用界线的法子补。麝月闻言笑道:“孔雀线现成,但这里除了你,还有谁会界线?”
晴雯道:“说不得我挣命罢了。”
麝月早移了灯过来,笑道:“说不得只能靠你了。”一边就要打发宝玉睡觉。
宝玉却不去睡觉,一时问晴雯渴不渴,一时又命她歇一歇,只急的晴雯叫他小祖宗,轰他去睡觉。
宝玉忽的想起一人,忙道:“宝姐姐家的莺儿打络子打得好,想来也会这界线的法子,不如我们托她去?”
麝月忙拦住他,道:“这已是深更半夜的,蘅芜苑离得又远,况且还不知道莺儿会不会界线的法子,你就别瞎操心了。”
宝玉看晴雯头晕眼花的,便不住的唉声叹气。
晴雯补了一会儿便歇一歇,听宝玉这样说,便道:“莺儿会不会我不知道,林姑娘家的珊瑚倒是会,只是这么晚了,只怕都已经睡了。”
宝玉一听,高兴得直拍手,连连道:“林妹妹离的又近,这样的事必定肯帮忙的,我现在就去!”说着从晴雯怀里拿过氅衣就往外走。
麝月来不及阻挡,另拿了一件大氅忙忙的追了出去。
一时宝玉身后跟了数个丫鬟婆子打着灯笼去了*馆。
最终这乌云豹的氅衣还是珊瑚修补好的。
次日一大早,因这日才是王子腾寿辰的正日子,珊瑚早早的就去了怡红院送这修补好的氅衣,却远远看见宝钗进了怡红院。
珊瑚加快脚步也进了怡红院大门,进屋时刚好听到宝钗对晴雯道:“听说宝兄弟的氅衣烧了一个洞,想必你一定带病劳累了一夜,不用起来了,还是睡下吧。”
宝玉忙道:“宝姐姐不是外人,你只管睡你的,不相干的。”
又听宝钗道:“脸色这么差,昨日做活到什么时候啊。宝兄弟也不说去找我帮忙,莺儿也会界线的法子。”忽觉说错了话,忙笑道:“这么晚了,今日是舅舅的寿辰,宝兄弟赶紧去跟老太太请安去吧。”
宝玉也没在意,便道:“去晚些也没什么。”
宝钗又要说话时,珊瑚掀开帘子进来了。
宝玉一看忙迎了上去,笑道:“这么快就补好了?”又让麝月捧果子来让珊瑚。
珊瑚把氅衣递过去,笑道:“不过是一个手指头大小的洞罢了,没用多久就补好了。”
宝玉又道:“你们姑娘起来了没?”
珊瑚道:“我们姑娘昨日睡得晚,已是遣人去回老太太不过去用早饭了。”
宝玉跌足道:“都怪我大半夜的还去扰她,等晚上回来一定上门去赔罪。”
宝钗在一旁看到珊瑚来送氅衣,吃惊不小,此时便插嘴道:“怎么这氅衣不是晴雯补的吗?”。
珊瑚笑道:“宝姑娘听谁说的?这么一大早就被人骗了一回。”
此时天色尚早,本来晴雯就心存疑惑,此时更是疑心重重。
宝钗笑道:“我不过是想着宝兄弟房里只有晴雯一个丫头针线好些,这样猜猜罢了。”匆匆说笑了两句便离去了。
宝玉没听出话中的机锋,穿上氅衣便去贾母处请安去了。珊瑚又跟晴雯说了两句话方才离去。
一时黛玉醒来,珊瑚伺候黛玉穿衣,便小声说了此事。黛玉也听出宝钗的不对劲,心中越发疑惑。(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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