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第四十五章给我滚得远远的
第四十五章
李二娘因为生病一直在家静养，朱贵每天既要操持家务维持生计，又要修城服劳役，入不敷出的日子久了，生活就拮据起来，虽还不到揭不开锅的程度，但到底是度日艰难了。李二娘家本是小康之家，现在都成了这样，想来唐城的其他人家，生活都不会好到哪里去。酒坊街的曹、倪、马掌柜都说：“原打算买个好宅子，还黄书房、黄卧室、黄茅厕，他娘的，不是铜钱不值钱，就是赋税顶到天，不是赋税顶到天，就是劳役没有边。转眼之间，新屋顶的黄茅草都要成泡影了，什么世道！”纺织街勤俭抠门儿的崔婆子，家里是开着缎子铺的，据说很有钱，但也是老是发牢骚，常常没有来由地骂：“折腾，可劲折腾。”
有一次在酒馆里喝酒，宋十三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就对陈七说：“朱贵那猪腿钱该还了。”陈七一听就不高兴了，把酒碗放下来，红着眼睛，喷着酒气，对他说：“十三，人不能看钱太重。”宋十三一听，这他妈的是哪儿跟哪儿呀。宋十三说：“七叔，当初你赊了人家朱贵一条猪大腿，还没给钱呢，欠得太久了，我在中间也不好做人。”陈七舌头都有点硬了，但是就是不接话，说：“十三，人不能看钱太重。”宋十三说：“七叔，你是说我看钱太重吗？”陈七伸出一个手指头一指他，说：“对，就是你，看钱太重！”
陈七这人也挺复杂的，宋十三有时看不透他。你要说他小气吧，常常地却特别慷慨，比如郭四，帮起郭四来不遗余力，宋十三都是看在眼里的。你要说他小气吧，欠朱贵的钱也不算多，但就是赖着不还，如今宋十三提出来，他就驴唇不对马嘴说宋十三看钱太重。宋十三倒想细细问问，自己怎么个看钱太重，难道他就视金钱如粪土。
宋十三说：“七叔，你看钱不重吗？”陈七呵呵笑了，说：“十三，我问你，你难道真以为我是杀了盗贼，成了英雄，就由伙长升了队正吗？”宋十三说：“难道不是吗？”陈七说：“你难道真以为张司兵说要把我上报刺史，立为英模，提请重用，他就真上报了？”宋十三说：“难道不是吗？”陈七喝了口酒，骂道：“屁。”
按照陈七酒后的说法，当初他因为杀了个盗贼，得了二万的奖钱，就立即又筹借了三万，随带着还买了礼物，去看张司兵，然后才有了张司兵真正地极力举荐。陈七还说：“你看人家长寿，别看他天天往花柳街跑，心眼儿还是有的，估计不久他就要做副队正了，你十三可是连个伙长也混不上。”
宋十三轰一下明白了陈七的意思，原来自己是这样看钱太重啊。陈七说：“对，你就是这样看钱太重，你和朱贵李二娘什么的一路货色，都是市井小人，在钱上斤斤计较、锱铢必争，最终难成大事。”
宋十三觉得陈七说的不完全对，并不觉得自己看钱太重，主要是钱花的都不是地方，比如上次去燕春楼看杜寒娘，虽然和杜寒娘没怎么地，但想着杜寒娘连米脂膏也不用了，虽然她没有米脂膏依然光彩照人，但至少说明她现在生活肯定是拮据了，所以他走时偷偷在她门口傍边的那个柜子上放了几贯钱。那是中秋节那天的事，没人知道这件事，宋十三不会对任何人说。
宋十三开始后悔和陈七提他欠朱贵钱这件事，这一提，陈七不光不认同，自己还稀里糊涂地成了斤斤计较的市井小人，这他妈的到底是一个什么**事儿？反正欠的是朱贵钱又不是欠我宋十三钱，爱怎么着怎么着吧，再说朱贵还没催要，我操什么咸淡心？倒是有一段子没见李二娘了，不知道她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想着自己还有两贯钱，爽性回头送与李二娘算了，和杜寒娘都没怎么地，稀里糊涂地还偷偷送了钱，李二娘可是自己从床头日到床尾的人，还差点日出个宋小十三，怎么就不能送？
李二娘这一段一直都在家老老实实地呆着，脸惨白惨白的，没了白亮白亮的光泽，人也好像瘦了一圈儿，一见宋十三就骂：“滚滚滚，给我滚得远远的，再不想见到你。”按照程寡妇的说法，李二娘流了很多血，咕嘟咕嘟地流，当时也把程寡妇吓坏了，以为是血崩，谁知她就是命大，幽幽地又活过来，但的确是遭了很大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