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第五十章豚肝就是豚的肝
第五十章
宋十三整个上午都被困在了李二娘家楼上，不知道唐城在这一天冒出了一连串的怪事。街头的谣言先不管，单说实实在在发生的事。
先说多福的娘。多福的娘就是那个钉子户，为了不让人把自己的房子拆掉，她曾经骑在屋顶上哭唱。当然，这是两三年前的事了，我在行文的过程中，把她给忘了，把她忘在了屋顶上，但这并不表明多福的娘真的在屋顶上哭唱了这么久。事实上，多福的娘当初在屋顶上玩了几天，最多十几天，就下来了。多福的娘说：“天越来越冷了。”有人问：“如果现在是春天会不会接着玩下去？”疲惫不堪的多福娘摇摇头说：“能唱的也都唱完了。”
多福的娘后来按照官府的要求乖乖地搬进了新建的一处茅屋里，据说官府还另外赔偿了她很多钱，想来还不是太亏——很多故事都是这样的结局，概不能例外，但多福娘的故事还没有完，因为两三年后的这个春天，她突然死掉了，死在了唐城的街头。
多福的娘死在街头的时候，手心里紧紧攥着一个小纸团，街头围观的人都不知道，都没看见，但这个纸团也许和她的死有关系。这要往官府赔偿她的房钱开始说，为了拆掉多福娘的房子重新规划，官府的确赔偿了多福娘一笔钱，多福娘将这些钱连同祖辈积留下来还没花完的统统堆在一处，看起来着实不少。多福娘想着，钱再多，也搁不住坐吃山空，总要计划着，应该将暂时不用的存到城中的柜坊，以备日后急需。
她用一个大大的麻布口袋装满了铜钱，看着都觉得沉甸甸的，让眼睛累，想着应该找个信任的人帮忙，数来数去，远亲近邻中竟连个信任的人都无，不觉潸然。这时突然想到了陈七，多福死前与陈七交好，陈七在多福死后也时常来探望她，对她这个老婆子充满亲切和敬意，想来应该靠得住。陈七果然仗义，一口应承下来，随后叫上长寿和宋十三，将她的一袋铜钱挑往城中的一处柜坊，回来便将柜坊出具的存条交给她，她看存条上写的钱数毫无出入，便放心认真收藏，一藏就是几年。
随着日子越过越艰难，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拿出这笔钱动用了，她拿着存条，拄着拐杖，向柜坊蹒跚而来。她原想到存钱的柜坊兑换出一些，照顾眼下的生活，谁知柜坊里的伙计对她说：“一文也兑不出，存条是假的。”这可急坏了多福娘，好一番哭闹。柜坊的掌柜过来细细地解释，对她说：“存条的确是假的，这签名，这印鉴，都不是本柜真迹。”她是彻底蒙了，不明白为什么这仅有的一点积蓄也转眼都打了水漂。
多福娘回到家想了半夜，想到了陈七，莫非是陈七从中做了手脚，搞了一个假的存条来骗老身？天还不亮，她就起身一路来找陈七。
要说陈七独自作案，并不确切。多福娘不知道陈七认不得几个字，让他造那假的存条，他还真没那本事，这可能还要牵涉到宋十三和长寿，但宋十三的确不知道存条真假这件事，也没从中得钱，难道是长寿有参与？不管怎样，陈七是断不能月兑掉干系的。
“嘚嘚嘚”，多福娘手里的拐杖在街面上敲出一串急促的清脆的响声。唐城的人都还睡得深沉，没有几个人听得见，倒是李二娘和宋十三醒得早，李二娘纳闷道：“谁在街上喊‘德德德’？”宋十三因为心中焦灼，急于月兑身，不耐烦说：“什么德德德，哪有德？就听见朱贵在楼下砰砰砰，剁肉呢。”
多福的娘在路上越想越气，快走到酒坊街，离南城门也不远了，却越想越气，急火攻心仆倒在了地上，这一倒就再也没有起来。等到黎明众人发现，她早就全身冰冷僵硬了。众人在街上围观仆倒在地的多福娘，有人说：“这老婆子，夜里出来瞎溜达什么？”还有人说：“老婆子的铜头拐杖呢？咋不见了？谁捡去了？”
多福娘的事情刚刚完，纺织街的崔老婆子家也热闹成一团。崔老婆子大声嚎哭着，说她孙子小傻死掉了，据说死得也挺蹊跷的。
崔老婆子这天早上起得甚早，在清冷的街头捡到一样东西，以为捡了个大便宜，拿回家细看，原来是一大块新鲜的猪肝。崔婆子很是高兴，用锅炒来让孙子小傻解馋，谁知小傻还没吃完，就双手抱肚，躺在地上翻滚起来。这可把崔婆子吓得不轻，急急忙忙让儿子大傻去请孙御医，孙御医还没来，小傻就已经七窍流血断了气。孙御医对着正在嚎哭的崔婆子说：“怎么回事？”崔婆子抹一把眼泪说：“我要知道怎么回事，还请你干嘛？”
孙御医后来对崔婆子说：“豚肝，有毒的豚肝。”崔婆子说：“不是猪肝？”孙御医说：“豚肝。”崔婆子说：“豚肝是啥？”孙御医说：“豚肝就是豚的肝。”崔婆子哭道：“哎呀，管它是啥的肝，你为啥不来早一点？”孙御医说：“豚肝，剧毒，没得救，来早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