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村 第五十六章 买车(2)

作者 : 张六庄

第五十六章买车(2)

2)

彩虹这一次去地里,也不全是为干活,昨天晚上和白强商量了大半宿,他们准备今天就去给白老汉要钱买车。而这事一开始不好在家商量,唐突地提出来的话不知道那孙寡妇又会说些什么。毕竟不是自己当家,小夫妻俩就想先向白老汉探探风。当然,这是彩虹出的主意,白强还没有这样的心思。

这一日天气特别晴朗,这儿一朵哪儿一朵,仰望天空有寥寥几朵白云点缀着蔚蓝色的天幕,候鸟还没有飞来,或许它们正在北飞的路上。少了它们飞来飞与的身影,少了它们啁啾的喧闹,这时的天空的确是有些单调。不过,大地之上却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平整的大地上是一望无垠的麦苗,低低的、矮矮的,仿佛青草,但是一排排,一垄垄的,要比那些青草要整齐得多。经过一季的冬眠,它们开始在人们的不知不觉中苏醒过来。就象是一队队英姿飒爽、精神抖擞站着军姿的童子军。

听到的是呼呼的春风,看到的是满野的春色,嗅到的是迷人的春味,感到的是盎然的春意。大自然的感召力是巨大无比的,它能使情绪低落的人变得高涨,它能使消沉的人重新激昂,它能使陷入绝望的人萌生出希望。

就连村人们在地里忙活,彼此打招呼时都带着笑,看到那绿油油的麦苗,看到那树忮上新生出的枝芽,都觉得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劲。

彩虹走在田间的小道上,一脸的微笑。这个女人本就爱笑,况且笑也是所有美丽女人的特质。两旁的田地比中间的道路要高出一尺多来,彩虹就象是在一个浅沟里行走。看不见脚,远远的看这使得她的身影飘逸的很。微风吹来,身体里就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与能量。她走得更带劲了。

白强在路的这一边,拿着铁锨看着地头,以前就说过这样的地最好浇,不挡水。一般只需两个人分别在地头上看着就可以了。

看见彩虹也抗着一把铁锨过来了,白强有些嫌怨,说道,“不是给你说地里风大,不用来了么?”

彩虹却道,“今天暖和,不碍事的。我让你给咱爹说的事你说了么?”

白强说道,“这才多长时间,还没有来得及呢?”

彩虹道,“我在这边看着,你给爹说去吧!”

“好吧!”白强拿起了铁锨要往前走,可这时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就禁不住问道,“你给土山咋说的,我是不是以后就不用去村委会了?”

“我把钱放到他家桌子上,就给他说你不当这会计了。”彩虹说道,“他也没说啥。”

“哦——”白强觉得遗憾,不过仍旧没有说什么,实际上他并不想辞掉这做会计的职务,不过更不想违了这个处处为他着想的女人的意愿。知道自己不在是跟着白土山风风光光的大会计了,心里着实觉得憋屈,有些不高兴的样子,低着头向白老汉所在的那块地头走去。

白老汉蹲在地头抽烟,在这边就看到彩虹来到了地里,见白强过来了,劈头就问,“咱爷俩就能做完的事咋让你媳妇跑过来了?”

白强说道,“我不让来她非来的。我们有事给爹说。”

这时候,听到彩虹在地那头喊,“水浇到头了!”

“有啥事不能在家说?”白老汉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掐灭烟站了起来,用铁锨在未浇的那地头上挖了一个口,然后又把土倒在已浇的那个地头的缺口处。做这个有大半辈子了,白老汉娴熟得很,不用费什么力气三两铁锨就把那缺口给堵得严实了。井水顺着浇道自然的流到了另一块地里。

忙完了,抬头去看时彩虹正向他这边巴望着,把那铁锨使劲插在了地上,就对白强说道,“有啥事,说吧!”

白强道,“其实也没啥,就是年前那些事。咱家那匹老马眼瞅着拉不动货了,我和彩虹合计着买辆机动三马车。忙的时候再就不用老借建设叔家的车了,就是在闲的时候也能用它做些小生意。”

白老汉道,“买吧,早就该买了。得多少钱?”

白强道,“后村的那个被别人给买走了,一时又找不到别的卖家,我和彩虹合计着咱也别图着省钱了,要买就买新的吧,虽然贵一些但是不会出啥毛病,而且用的时间也长。”

白老汉借白强说话的当,猫着腰又点燃了一根烟,说道,吸了一口,又吐出烟雾来,望着前方,这广阔的田野能让人的视野无比的开阔,说道,“只要咱家能出得起钱,咱就买。出不起就借。”

白强喜道,“彩虹也是这个意思,我以前就打听过了,一辆车得七八千呢,咱家能出多少就出多少。要是不够的话,彩虹说还能去她娘家借一些来。”

“行!”白老汉说道,“现在咱家有个四千多不到五千吧,晚上回去好好商量商量。”白老汉在说这些话时,底气有些不足。“四千多不到五千”具体是多少他也说不清楚,因为钱不在他手里。那孙寡妇来白家没几天就当上了掌柜,这也确实是她的能耐。

那口机井在距这块田地约二十米左右的位置,从潜水泵里流出来的水顺着那条一尺宽的细长浅水沟流到了田里,汩汩的响,那是人造的溪流。

白老汉看白强没有走,又看他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又说道,“咋啦?”

白强道,“今儿一早,虹去了土山哥家,我这会计当不成了。”

白老汉知道彩虹怂恿白强辞去这会计的职务已经是有些日子了,不曾想今日竟做成了此事。不过,对彩虹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因,他是不知道的。却也不想问,好些事他都觉得自己还是少知道一些好,不知道的话就不用操心。说道,“彩——她让你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现在家里没什么难事,你们好好干,咱这日子会越过越滋润的。”

“哎!——”白强应着,又说,“爹,那我去地那头。”

白老汉摆摆手,说道,“去吧。”白强扛着铁锨走出了几步,白老汉却又叫住了他,说道,“给你媳妇说别在地里了。这里风大,这活咱俩干就行了,让她快回家吧!”

“哎!”白强没有回头,只是应了声就继续向前走。

看白强回来了,彩虹急急的问,“爹说啥?”

白强说道,“还能说啥,答应了。”又说,“虹,就你心眼多,这事在地里说和在家说一个样。咱家的钱都在咱爹手里呢,管那寡妇啥事?”

“你知道个啥?”彩虹数落道,“这事咱得给爹说了,探探他的口气才行。你问了么,咱娘过门以后有没有把那两千块的嫁妆钱给咱爹?”

白强模模后脑勺,说道,“这我到是忘说了。”转而又说道,“不过爹说过了,家里现在没啥大的花销,有多少钱就出多少钱。还说晚上再好好谈谈呢!”

听白强这么说,彩虹皱紧了眉头,轻轻的说了这么一句话,“爹是同意了,可我还是觉着这事不好整。”

白强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因为这边的水已经流到了地头。白强扬起了铁锨喊道,“爹,到头了。”

那一边白老汉听到后就开始弓身挖土改水道。

白强说道,“虹,你回去吧,这儿有我和爹就行了。地里的风大,别把你给冻着了。”

彩虹道,“那拔潜水泵的时候用不用我来了?”

白强道,“这是王大妈家的机器,浇完了地她家人就会来,你不用来的。再说了,现在你这身子板咋能干重力气活。”

彩虹在这里又呆了一会儿,觉得的确无甚事可做,于是就回了家。

回到家里,就又开始做起衣服来。坐在屋檐底下受那和煦的春光照着,彩虹低着头去缝制那件可人的小衣服,那太阳就在她对面,把她照得身上仿佛泛起了光。不过,这小院里并不清净,一会儿是鸡鸣,一会儿又是鸭叫,不过是你唱罢我登场的那种,不是在大合唱,况且这是在白天,所以也不觉得吵。偶尔还会有别家的鸡呀、鸭呀来窜门,彩虹也没有心思去撵它们。只要是不进屋里,任它们在院子里自由活动。

缝完了最后一针,彩虹用牙齿把那细线给咬断了。用双手把那衣服给掂起来,才几天的功夫,一件小褂子就已经做好了。夏天穿的衣服料子薄的很,阳光通过那衣服射进来,弄得彩虹直晃眼。于是就眯着眼看,同时也在想,自己的肚子里的那个小生命穿上它之后会是一个什么样子。

看了好久,也想了好久,彩虹才小心翼翼的把它给叠好了,宝贝似的把它放到了箩筐里,就像是自己的娃已经穿上了这件衣服,而他睡着了彩虹把他放到床上去一样。彩虹还想去做一件小肚兜,拿起了一块布料就要动手去做。不过,她也又想这不是急于一时要做的事情,抬头看看天,该是到做中午饭的时候了。于是就把那装满了针头线脑、衣服碎布的箩筐放到了草墩上。然后起身回厨房做饭去了。

孙寡妇领着白春梅到外面窜门去了。这时也回到了家,不知道憋了多长时间,那孙寡妇一进家门就急急的进了茅厕。留白春梅一人在院子里玩。

白春梅已经十八岁了,生得水灵、俊秀之极,孙寡妇嫁到白老汉家以后有了更多的空余时间,再加上她的精心打扮,这小女子就愈发的惹人怜了。只可惜她是一个傻子,虽然已经十八岁了却只有七八岁的智力。要不是这样的话,那些个说媒的人非把她家的门槛踏破不可。

白春梅手里拿着个小玩物,在院子里孩子似地来回转着。无意中看到了草墩上放针线的箩筐。那箩筐里有五彩的线团,有色彩鲜艳的画布,白春梅睁大了眼去看,觉得那些东西好玩极了。慢慢的接近它们。

看着这一箩筐好玩的东西,白春梅动动这个,模模那个,好奇得很。把那个让彩虹叠得整整齐齐的小褂子掂起来时,就更加爱不释手了。那褂子是那样的小,那样的好看,上面还绣着几朵小花。前几天的时候,她就见过彩虹做这小衣服的,不过,她要模时她娘却拉着她的手不让她动。而这一次没有人管了,她可以好好的看一看了,左右看看院子里没有其它人,她觉得她甚至可以学她嫂子一样去做这样的衣服。而这时一把剪刀出现在她的视野里。白春梅把它拿了起来……

彩虹洗完了菜要把脏水往外倒时,看到白春梅竟然坐在草墩上用剪刀剪自己刚刚做好的那件衣服。那可不仅仅是一件衣服了,那里面还有她对肚子里那未出生的孩子的全部爱心。

她把水盆放到了地下,就急急的跑去,叫道,“你干啥?”说着,一把把那衣服从白春梅手里给夺了过来。拿在手里看时,那双手禁不住在不停的颤抖,衣服已经被剪得不象样子了。彩虹看着白春梅,又急又气,“你,你……”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是好。

冷不防的被彩虹这么一夺,白春梅一下子被吓蒙了。看到她娘孙寡妇提着裤子从茅厕里出来的时候,以为来了救星,就放声大哭起来。

“咋了?咋了?”孙寡妇看到女儿在哭,以为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娘!——”看到孙寡妇过来了,那白春梅就哭得更响了。

“梅梅乖,梅梅不哭!……”孙寡妇把白春梅搂在怀里,很夸张地劝着她。又对站在一旁一动不动的彩虹吼道,“王彩虹,你怎么着我闺女了?”

那白春梅哭得厉害,看起来委屈得很,而此刻在彩虹心里比她委屈何止有千倍万倍。见孙寡妇不分青红皂白的责怪自己,也顾不得许多了,把那被白春梅剪成的碎布似的衣服摊在孙寡妇跟前,说道,“娘,你看春梅把这衣服弄成啥样子了?”

“还说呢!谁让你把衣服放在院子里了?看你那架势,是不是要把我闺女给吃了才甘心?”孙寡妇护短,道,“你那么大声干啥!看把我闺女吓的。”

有孙寡妇护着,白春梅不哭了,却像仇人似的看着彩虹。彩虹平时对她不薄,谁想她脑子直从受过刺激之后就根本不长记性了。不过,说不长记性也不尽然,她信她娘孙寡妇的话。背地里孙寡妇总向白春梅说彩虹的种种不是。不管彩虹如何做都无法与这“小姨子”拉近关系。

彩虹手里握着那件被剪得支离破碎的衣服,已是心疼的不得了,又听孙寡妇这么说,再看白春梅那副模样,眼里噙满了泪水,哽咽道,“不是,我,我……”最终没把话说出来,弯腰端起自己做衣服用的箩筐,就冲进自己的屋。

爬在床上,兀自哭了起来。也没人来劝,哭了一会儿,把泪水都哭出来了,就觉得气顺了。一个人坐在床上,脑子也变得清醒了许多。这时再想方才的事就觉得自己做的有些不对了。当时猛然看到白春梅再剪自己的衣服时,脑子一发热就很难控制住自己说话的方式了。想想看,觉得自己的确是不应该那样说话的。衣服破了,是很难再做。但是一旦和这母女两闹僵了,与他们之间的关系将会更加难以修补。为了这个家,心里面纵然有千般委屈,却也只能默默承受着。

于是洗了把手脸,梳了头发,梳头发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让自己强打起精神来。觉得差不多了,就走了出去。虽然时间不早了,但是彩虹没有直接去厨房做饭。而是先去了孙寡妇与她闺女白春梅所在的屋——她觉得她错了,于是她得向她们道歉。

蹑手蹑脚的走进了堂屋,孙寡妇正陪着她的女儿在床上嬉闹。彩虹走到里面时,很唯喏地站着,她种神情,或者是像一个做的错事的孩子;或者是像古时候那一个在一旁站着等着主子吩咐的可怜丫鬟。

看彩虹进来以后,白春梅也不玩了,有些不知所谓地看着孙寡妇。那孙寡妇转过身,有些不屑,操着生硬的口气问她,“来做啥?”

“娘,我是——我是来向您道歉的。”彩虹极力地放慢着语速,好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和缓些,“是我错了,不就是件小孩穿的衣服么,三五天的功夫就又能做出一件来。我不该向春梅发那么大脾气。”

实际上这事也怪白春梅,那么好看的一件衣服被剪得一条一条的,不管是谁看了都会心疼的,理屈的应该是自己才对,看彩虹在道歉,于是就做了顺水人情,说道,“我闺女把你的衣服给剪了是她不对,可她经不住吓你不该那么大声对她发脾气的。”

见孙寡妇并没有埋怨自己,彩虹心喜,说道,“娘,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一个屋檐下就是一家人。要想好好的处在一块就得互相忍让。别介明地里人模狗样的,暗地里尽做一些说三道四,戳人脊梁骨的事。”孙寡妇想起了去吴桂花家买方便面时,吴桂花给她说起的那些事,于是她就对彩虹这么说道。

可彩虹那里会知道她的意思,她同吴桂花说的那些话单单是为了给孙寡妇争些面子,不让吴桂花对他们家说些什么。不过,见孙寡妇原谅了自己,心里面也是高兴得很,那张美丽的脸上浮现出真诚的笑容来,说道,“娘,您和春梅先玩着,我给您做饭去。”说着,就走出了屋。

等挨村最近的那块地浇完,得需要多半天的时间。那口井是白老汉在吃过早饭后从王大妈家接过来。扎表的时候都已经是十多点了。农村里就是这样,一旦地里有了活计,正常的饭食对他们而言就成一种奢侈了。

彩虹把饭做好后,就叫孙寡妇和白春梅来吃。而她则还要给她男人和她爹盛饭,盛好后送到地里去。

彩虹似乎把这一顿饭做得很好吃。那白春梅狼吞虎咽,吃得是津津有味。而孙寡妇在一旁也是大口大口地嚼着。

看他们这个吃相,彩虹心底里涌出一种满足感,毕竟他们在吃的东西是自己做出来的。心情也愉快了许多。趁给地里的那两个男劳力盛饭的当,彩虹也想就买车的事试探一下孙寡妇的口气,就说道,“娘,你看咱家的那匹老马,现在是拉也拉不动了,驮也驮不动了。你觉得咱家买辆三马车咋样?”

孙寡妇想了想,就道,“买吧。”说得很轻飘。就仿佛在问一个正在生气的人有没有生气时,那人轻轻地说了一句“不气”。

光是凭口气,彩虹以为孙寡妇并没有要反对的意思,把菜盛好了,放那碗放到了竹蓝里。说道,“我也觉着该买一辆了,这过了年以后,眼瞅着咱们村又有几户买了三马车。这往后哇,用马用牛的就更少了。”

孙寡妇悠闲地吃着饭,斜眼看着在一旁忙碌的彩虹,彩虹的话语里并没有太多的含义,可她总是能揣摩出不同的意思来,说道,“我是个外人,你们想买就买吧。管我什么事,我又用不着。”

“娘说的是那里话,咱们都是一家人。”彩虹说道。说着,又在竹篮里放了几个馒头,然后就用布盖住了。用胳膊挽着,又道,“娘,我去给爹还有强哥送饭去了。锅里的菜还多着呢!你要是吃完了就自己再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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