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第九节叶荣黑夜回家睡不料碰见“白衣鬼”
邬叶荣家喂了一条大狼狗,通身白毛,个子像小牛娃,两个孩子特别喜欢它,有时抱到床上一块睡,他们起名叫“欢欢”。两个孩子经常把“欢欢”当马骑着在乌桕树下的禾场上作跑马游戏,引得邻居们哈哈大笑。
洽在蔡银钏安葬在乱葬岗的第三天,区委宣布邬叶荣担任了副区长。邬渡乡摆了两桌酒席,欢送邬乡长去区政府就职,也把邬叶荣的母亲黄翠霞接来了。不料正在大家欢声笑语地举起酒杯的时候,区民政助理出现在大家面前。民政助理把邬叶荣的胳膊拍了一下,示意叫他跟他到办公室去说话。两人到办公室坐下之后,民政助理满脸严肃地说:“叶荣同志,有个不幸的消息要告诉你。”邬叶荣听了心里像铁锤敲了一下,他就猜想是不是两个弟弟在朝鲜出了什么问题。民政助理言语低沉地说:“你弟弟叶富光荣牺牲了!”说着从包里拿出了四张阵亡通知书递给神态惊慌的邬叶荣说:“你们祠堂村这次送来了四份阵亡通知书,都是你乌桕树湾的,请你转告他们家属。”邬叶荣听了,一下子像雷打癡了的,只顾伤心落泪。民政助理又到酒席当中,既告诉不幸消息,又做安抚工作。邬叶荣的母亲一听就晕倒在饭桌边上。刚上任的乡长邬苕货也接到弟弟的阵亡通知书,也是呆呆地站在那里流泪。由于大家没有心思吃饭,沉痛情绪迷漫着乡政府,邬叶荣就扶着哭哭啼啼的母亲回家来。
家里正在准备吃午饭,堂屋神龛左边的条桌上供着蔡银钏的灵位,旁边一盏油灯还亮着。巧巧端出一碗白米饭,放于桌子上方,在饭碗与菜碗之间搁上一双筷子,并“叫饭”说:“银钏妹妹请吃饭。”这是民间祖传下来的习俗,每餐吃饭都要记得请亡人吃饭,一般是“叫饭”一年,对父母有的叫饭三年。
此时,邬叶荣扶着母亲哭哭啼啼回到家里,邻居们不知出了什么事,都到他家来关心。当都知道真相之后,叶昌和巧巧也都哭起来了。邬叶荣又去厨房端碗饭放在桌子上方,把一双筷子搁在饭碗与菜碗之间,并“叫饭”说:“叶富请吃饭”。
湾里人都来说宽慰话,邬忍义知道了,进门拉着正在哭泣的黄翠霞说:“伯妈,叶富哥为打美帝,保家卫国而死,死得伟大,死得光荣,您莫伤心。”邬春田知道这个消息后,他没有上邬叶荣的门,反而在家里和姜菊香冷笑说:“这是报应!”过了一会,邬苕货无声无气回到家里,告知邬炖钵死了,家里也是哭成一团。另外邬草渣的弟弟邬浪渣和邬牛伢都在朝鲜牺牲,这两家也是哭声一片。
第二天上午,邬叶荣到邬渡乡政府上班,交代离职后的工作,到了深夜还是回到乌桕树湾的家里睡觉。时届初更,天上繁星点点,田野黢黑蒙蒙。邬家渡有一条人行大路,穿过乱葬岗直抵乌桕树湾,相距不到两华里。邬叶荣出乡政府后门,一上大路就看见大半里外的乱葬岗里有一朵星火闪烁,这是邬叶荣弟媳蔡银钏坟上的灯火。
邬叶荣穿的青长裤,头戴黄军帽,脚穿黑布鞋,为了壮胆,他哼着楚剧《讨学钱》的开头几句,风风火火地回家,一股尸臭气味扑面而来。不料走到离蔡银钏棺材相隔两丘田的时候,看见一位全身穿白衣的女人,坐在棺材头边的椅子上,举起双手在梳头,他见了吓得一颗心差点跳出来,转身就往邬氏宗祠那边跑。跑了半里地,正碰上邬忍义从祠堂里出来回家去,邬忍义在菜园里种的黄瓜、茄子吃不完,就卖给学校的老师吃,今晚是去祠堂结了帐的。邬忍义看一个黑影向他冲过来,他忙问:“哪个?”右手不由自主地往口袋里掏那块三角铁。那条黑影说:“是我!”邬忍义听出是乡长的声音,忙叫:“叶荣哥!”邬叶荣说:“是你呀!我从来不信有鬼的,刚才在乱葬岗真的看见鬼了!”
两人停下来说话,邬忍义说:“你看走了眼吧?”邬叶荣说:“真的,我清清楚楚看见我弟媳的棺材头上坐着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在梳头。”
邬忍义说:“叶荣哥你回去睡,我去看看。”说着就往乱葬岗去。邬忍义讨饭的时候,常常睡屋檐,困孤庙是常事,他不怕鬼跟邬春田不差。他任何时候,右衣襟的口袋里,从做小孩起,总忘不了带上一塊三角铁。农村耕田的搀头尖常常折断,断下来的搀头尖,就是一塊天生的三角铁。虽然只有小孩巴掌大,但重量差不多有一斤。他走到离蔡银钏的坟地一百多步的时候,看见一个白衣鬼果然坐在那里梳头。他不顾一切的跑步冲上前去,甩手将三角铁砸去,果然击中了白衣鬼的脑壳,只听见“叭”地一声,原来是一口瓦罐破几塊落地,变成一条白狼狗跑出来了。他赶紧跑近一看原来是邬叶荣家喂的欢欢出现在他的面前。他走进芦苇棚,在豆油灯下发现满地的鸡肉和鸡汤。这时邬忍义弄清了真相,马上回来拍邬叶荣家的大门。他的全家正在油灯下,忧心重重地议论着邬叶荣碰见白衣鬼的事。邬叶荣说:“我是从来不相信有鬼的,今天果真看到鬼了。他的母亲黄翠霞说:”叶荣哪!看来我家该败啊!我在房里看见德宗夫妇的冤魂吓疯了;叶贵在朝鲜战场上丢了命;银钏年纪轻轻的生娃生死了;你今天又在乱葬岗看见了白衣鬼,这样不知我家会有多大的灾难临头哪?这怎么得了啊!”说着就像唱悲歌的哭起来了。
这时他家的大门拍得嗡嗡地响,是邬忍义在叫门。邬叶昌立即去把大门打开,原来是邬忍义急急忙忙的进屋来了。他边进门边说:“叶荣哥!那里是什么鬼啰?是你家的欢吹吃罐里的鸡汤,头钻进罐内出不来了,两支前脚乱抓瓦罐,远看就像一个穿白衣的人在梳头。”大家一听都恍然大悟,叶荣苦笑着说:“我说嘛!那里真的有鬼唦?”黄翠霞听了,两眼在屋里寻狗,并说:“欢欢果真是个害人精,你们赶快把它打死了它!”解放听了,跑到女乃女乃的膝前说:“女乃女乃,不要打死欢欢。”邬叶荣说:“你们只讲好玩,这个害人的家伙留着有么用?”众人的眼睛不约而同的在堂屋里寻找欢欢,不料欢欢从桌子底下钻出来了。叶昌见欢欢跑出来,摇头摆尾地去亲近解放,他跳起来向欢欢的肚子上踢了一脚,欢欢痛得“汪汪”叫地跑到大门外去了。
邬忍义在他家坐着说了一会儿话,就起身回家睡觉去了